白亞寕還剩幾個小時的空擋,就要趕去鄉(xiāng)村俱樂部了。
現(xiàn)在仔細想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經(jīng)思考,就對約翰說出,
“今晚我會去鄉(xiāng)村俱樂部。”這句豪語。
鄉(xiāng)村俱樂部在m國的刻板印象,通常是白人才可以參加,直到最近,都還常有其他種族的人,雖然符合入門財力,卻因為膚色不同而被拒絕加入,在法院打官司的案例。
光想到這兒,白亞寕的腿有點發(fā)軟,背脊上滲出細汗。
平常阿靈頓這個小鎮(zhèn)不乏有極少數(shù)亞洲游客,但畢竟是個保守,封閉的小地方,這邊的有錢人,聽說多數(shù)屬于世襲財富的老家族,她一個人,要怎么熬過那三分鐘。
“我真笨,怎么會沒頭沒腦的答應下來呢?”
“要不,把衣服還了?”她躊躇著。
“我也不會演講啊,更何況是英文演講,萬一臺下沒人聽,那有多難堪?”
今天晚上可不比大學時候的畢業(yè)生致詞...。
“對了,我連致詞的經(jīng)驗都沒有!我就是個坐在柜臺后面,無聲的圖書館員?。 ?p> 她揉亂了自己的頭發(fā),腦中搬不出什么援兵。
“路易今晚的家庭聚會推不掉,我該怎么辦!”
白亞寕抱著那個大盒子回到家,在陰暗的斗室里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沒有時間問陳冠綸的意見,家里沒有網(wǎng)路。
山姆的酒吧還沒開門,最近也已經(jīng)麻煩他們太多!
她輕輕地開了那個長形的大紙盒,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
“親愛的白,
如果你接過了這個盒子,證明你此刻還沒有逃避。
我先警告你,今天晚上的場合,是Boy’s club(男生俱樂部),對女性極度不友善,對亞洲人更不會友善。
但是,如果你說服了這些人,我相信那些畫作會很輕易的被搶購一空。
如果你放棄,我也理解,人生很多挑戰(zhàn)也不一定要接受。
”PS.如果你要去,今晚穿套裝,特意挑了領(lǐng)口高的,因為你上圍貧乏得可憐。你不懂怎么穿高跟鞋走路吧?別摔了。“
——瑟西
白亞寕讀了兩次這封信,嘴角抽了抽,
”這老太婆!“
盒子里躺了一件小號的粗花呢外套,一朵山茶花領(lǐng)飾,一件絲綢半斜肩的黑色連衣褲。一雙三寸紅底黑面高跟鞋。
”她以為我是誰?。俊鞍讈唽偘Ш恐?。
”這種衣服根本就是霸道女總裁穿的,我怎么有氣場可以撐起來?!八吭诖采?,想用枕頭悶死自己算了!
”這種衣服我素顏要怎么...!??!“白亞寕挫折的吼聲,從那低矮的小窗傳了出去。
套裝下面,還有一件黑色小禮服,那種雞尾酒會穿的小禮服。
白亞寕根本沒心情欣賞這些衣服,她很想逃。
最尷尬的是,她得抱著這大盒子坐公車到鄉(xiāng)村俱樂部換穿!如果她身著這種貴氣逼人的衣衫坐公車,恐怕還沒到目的地就讓眾人的眼光給殺死了。
一陣敲門聲,把白亞寕嚇了一跳,“誰會來敲我的門?”
白亞寕上了樓梯,意外的見到了面包店老板,
“梅?你怎么會在這兒?”
紅發(fā)綠眼的梅,還是松松地盤著頭發(fā),身上是緊身毛海毛衣,緊身牛仔褲,她的身材一點都不像有孩子的母親,窄小的骨盆,跟白亞寕幾乎同一個尺寸。
“我今天沒什么事,先幫你把餅干印好了,就想著給你帶來,你住的地方有冰箱嗎?”
白亞寕尷尬的搖搖頭,“我不敢在里面冰東西,可以先寄放在你的店里嗎?我身上有錢,可以先付給你?!?p> 梅爽快的點點頭,“當然好啊,有誰會拒絕現(xiàn)金呢?”
“你等我一下,我房間很陰暗潮濕,就不請你進去了,晚上我還有一件棘手的事要解決,我真的太天真了,以為畫展很好辦!”她的眉頭皺成一團。
“威廉今天去找他外婆去了,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
白亞寕大致跟她說了自己即將面臨的麻煩,梅的臉上泛出一抹笑意。
“你說什么?你確定你真的可以進去那個俱樂部嗎?”梅的眼中泛起狐疑的光芒。
“你別誤會,我之所以這樣說,是我記得前幾年那個俱樂部,跟一個中東人家庭打了場官司,主要是他們不讓那家人加入俱樂部。也許,現(xiàn)在規(guī)定已經(jīng)改了吧?!?p> 梅思考了一會兒,
“既然你能進去,嗯!我有辦法幫你一點忙,你還是得靠自己。”
白亞寕瞪大了眼睛,
“你有什么辦法?”
“帶著你的盒子到我店里吧!”梅笑著說,雙手叉腰自信滿滿。
她坐在梅的車上,后座都是玩具,
“小威廉命真好,這樣多東西可以玩,我小時候家里可買不起這些東西?!?p> 梅擺擺手,“沒什么,那都是他爸爸,我前夫,因為愧疚感買來的東西,我也不阻止,你想要彌補兒時的缺憾,盡管拿去玩。”
白亞寕笑了,“那倒是不用,就羨慕這孩子而已?!?p> “也沒什么好羨慕的,什么都比不上一個完整的家。不過呢,我只要付出百分之百,相信他會是個好孩子?!泵返穆曇舨坏粋?,還充滿了積極。
店里今天提早打烊,因為梅明天接了一個多層生日主題蛋糕的案子,晚上要大趕工,今天索性早早打烊。
她泡了兩杯咖啡,坐了下來,綠色的眼珠子讓濃密的睫毛半覆著,她仔細端詳了白亞寕,
“我看你一定會接下這個挑戰(zhàn)是吧?”
白亞寕躊躇,
“我知道我半點經(jīng)驗都沒有,以前唯一的打工經(jīng)驗是圖書館員,大學畢業(yè)后在家接接案子,除了畫畫,我什么都不會?!?p> 梅翹著她自己那張尖尖的小臉,像是在仔細考慮什么,
“我是不懂藝術(shù),可是我懂俱樂部里面的那些男人。以前,當我還是某人的太太時,也跟那些人周旋過?!?p> “你不要因為他們有兩個臭錢就怕他們,不過,如果你進去只是做個幻燈片簡報,老實說,我很確定沒有人會愿意聽你說話,搞不好還會被噓下臺。”
梅拿了一顆黃色的方糖放進了嘴里,用金色小湯匙攪動了咖啡。
“??!那怎么辦?我還能說什么?”
一桶冷水好似”嘩“的一聲潑在了白亞寕頭上,她現(xiàn)在從頭涼到腳。
“你老板瑟西說的話,一點都不夸張,你晚上到那邊自然可以親眼看到。那種男人的聚會,基本上女人是裝飾品,或是男人的戰(zhàn)利品,她們沒有聲音?!?p> 她兩手搭在白亞寕的肩上,
“你的好處呢,就是你是個外國人,這鎮(zhèn)上沒人知道你的來歷,自然更不必怕丟臉,今晚講話結(jié)束,你這輩子再不會遇到這些人,完全不需要害怕,放膽說!”
白亞寕像是被催眠,訥訥重復,
“我是外國人,沒人認識我,愛說什么說什么!”
“好!”
梅繼續(xù)說,“你有幾條路可走,第一,捧他們的老婆。讓那些想要真正進入上流社會的老婆,或者已經(jīng)在上流社會的貴婦,想要沾染文化氣息。爭取她們的支持?!?p> “第二,強調(diào)你老板會很感謝他們的貢獻,瑟西米爾家族在不止這個鎮(zhèn)上,甚至好幾個州都有生意和勢力,沒有人愿意得罪她。尤其是瑟西米爾,如果她親自出面,那就更好了,只是這種小事,她是不會輕易出現(xiàn)的?!?p> “第三,嗯...跟你信的神或是過世的親人祈禱吧!希望今晚你不要出太多糗?!?p> 白亞寕好像心中有點譜了,她想起以前在音樂系圖書館,也有想要欺負她的學生,可是她只要先把臉一沉,裝得高深莫測,好似跟系主任認識,可以隨時跟系主任打?qū)W生小報告的樣子,那些原本想要欺負她的人,就會打消了主意。
她又問,
“梅,你還記得俱樂部里面哪幾個男人是領(lǐng)頭羊嗎?就是那種一說什么,其他同伴都得跟著附和的人?”
梅忽然笑了,“當然有!”
接下來,梅跟他說了兩三個人的外貌跟特征,以及這幾個人可能粗野的說些不恰當?shù)脑?,要她到時候一定要沉著應對。
“一但你露出了害怕的氣息,讓那些野獸給聞到了,他們就會一起撲上來把你撕成碎片,你懂嗎?”梅警告她。
白亞寕想起,非洲那些害怕馬賽人的獅群,
“所以我今天晚上要把自己當成非洲馬賽人,讓那些獅子聞到我的氣味就嚇得屁滾尿流?”
梅笑得花枝亂顫,鮮紅的口紅,襯得她一口大白牙更為閃耀,
“你還是得賣東西,也別太兇了?!?p> “我?guī)湍惝媯€妝吧!你那香奈爾提花外套和山茶花,很容易把你的素臉給吃了,待會兒我載你去,回程你得自己想辦法了,我晚上還得趕工做蛋糕呢?!?p> 約莫花了一小時的功夫,白亞寕就給打扮得近乎妖媚。
她猛地一看鏡子,嚇了一大跳,“這妝容!這是我嗎?”她幾乎認不出自己來。
艷紅色的口紅,加上發(fā)著金色珠光的眼影,頭發(fā)給束了一個油光的低馬尾,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如果她的表情稍更微堅定,冷漠一些,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是來參加時裝周的模特兒。
“不要駝背!”梅輕輕拍了她一掌。
“梅,謝謝你這么幫我。”白亞寕感激的說。
“我喜歡瘋狂的人,你今晚要做的事,就很瘋?!?p> 白亞寕咽了口口水,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沖動。
“你的上圍...真有點撐不太起來,以后買隱形內(nèi)衣要挑比較厚的,今天就不脫外套了。”梅特別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