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山風掃蕩著千機山光禿禿地山石,時不時發(fā)出空曠的悲鳴,新月小心翼翼繞過巡邏的妖兵,雙腳倒掛在石洞門口稍稍凸起的一塊石頭上,反手一蕩,閃進了千機山的地牢里。
地牢設在半山腰,巡邏的妖兵從山頂直到山腳來來回回不曾間斷,新月三天前來到這里,東躲XZ,終于進了地牢。
符青告訴她,九天尋魂陣多半就在千機山,她已經(jīng)把山頂?shù)母鱾€房間都找遍了,就剩下千機山的地牢和山背后的玄云洞沒有去過了,比起地牢,玄云洞守衛(wèi)松懈,新月覺得,越是看似簡單的越是暗藏玄機,地牢守的這么嚴密,說明守衛(wèi)只單單依靠來來往往巡邏的這些士兵,而玄云洞,看似無人看護,實則必定設下了重重機關,擅入者立時就是個死。
進到地牢里,如同全瞎全盲,在外面還有一點星光,進來之后,如同被蓋進了一口大鍋里。害怕驚動牢里的機關,新月從袖中拿出之前準備的火螢草,只照亮了眼前方寸大小,舉著這束光亮一步一步向前挪著,洞內(nèi)仿佛布置了什么陣法,她閉了氣,能暫時不受陣法的影響,走過一個狹長的甬道,順著石壁轉(zhuǎn)彎,聽見一陣細微的水聲,再往前走,上了幾結臺階,空間瞬時開闊了,好像是到了牢房。新月順著墻壁小心翼翼地挪動,石墻連接著褐色的木柱,木柱之間間隔不足一掌,是牢房了。
她抬起頭打量著牢房的高度,忽然對上了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強壓下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喊聲,伸手打碎了火螢草的微光。那眼睛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亦或是發(fā)現(xiàn)她了卻沒什么反應,木然地看著她,仿佛也是在看著她的身后。
新月屏住氣息,一步一步向前挪動,那雙眼睛卻一直沒有動。她松了一口氣,又拿出一刻火螢草,繼續(xù)向前。不知這山洞有多大,一排一排密密麻麻排布著牢房,里面皆是關押的的生靈,或睡或暈,即便是睜著眼睛的,也如第一個那般仿佛沒有了神識,只呆傻的坐著,看見她也沒什么反應。這里難道就是關押祭陣的生靈的地方嗎?朗新月心中不寒而栗,一面震驚于地牢的廣闊,一面暗暗恨著太子和新任妖王笛裳虞,這樣狠毒的心機,卻要執(zhí)掌天下,果真是眾生之禍。
據(jù)她這幾日的觀察,每日巡邏的士兵來牢里探視送飯,她不知道這逼仄陰暗的地牢有沒有地方可供她躲避。她壯著膽子拿出了一顆夜明珠,向前一拋,夜明珠在懸在半空隨著她的腳步向前進,如此這般行進了約莫兩個時辰,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地牢地處東峰,每隔幾個牢房便有個巴掌大的氣孔,屆時,第一縷陽光將會順著這個氣孔投到牢里,那是她最后的機會。之后,就會有士兵進來送湯飯,查看牢內(nèi)的情況。
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她此刻頭腦卻異常清醒,不知是不是在流云泉的修煉終于使她長進了,她閉氣了這么久沒有感覺到絲毫異樣。地牢這樣大,從她走過的路來計算,這里至少羈押了一萬的妖眾,牢內(nèi)關押的妖,要么瞪著眼睛神情木然,要么倒在地上如死了一般。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滋長,不自量力也好,以卵擊石也好,看過這地獄一般的存在之后,她便不能再視若無睹地離開。
夜明珠打出去的光終于照見了地牢盡頭的石壁,她順著光探視了一圈,目光落在最后的一個牢內(nèi)。這個牢與其他木牢不同,兩邊面以山洞的石壁為墻,其余兩面墻是以手臂粗的玄鐵做成,牢內(nèi)蜷縮著一個頭發(fā)蓬亂的身影,新月一窒,仿佛被人揪住了心口,袖口那熟悉的花紋,還有那雙沾滿了污糟,卻依舊骨節(jié)分明的手,以及半握的掌心里露出她前幾日丟了的珠花。她一直以為是離開靈界的時候不小心丟了的,不想?yún)s在他這里。她不敢聲張,俯下身來,用力咽下哽咽,輕輕叫了一聲“時哥哥,是你嗎?”
那蜷縮的身形動了一下,眼角從手臂間的縫隙里往外瞧了一眼,便立刻警覺地直起了身“怎么是你!”
巨大的驚喜灌進新月的腦子里,她破涕為笑,“你待在這里做什么,為什么不走?”
梁卿杉沾滿污泥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穿過玄鐵的柱子抓著了新月的手,“你不要命了么,這都敢來,凌楚明和溪深都在滿世界的找你,他們果然不可靠?!?p> “我若想逃,自是誰都看不住的?!彼鴾I得意的笑著。
“月兒,你趕緊出去,藏起來,別讓人發(fā)現(xiàn),明日這個時候,我們在山下會和。“他握著她的手,殷切地說著,夜明珠的光已經(jīng)熄滅了,山上的第一縷陽光從第一個氣孔中射了進來,將他的頭發(fā),他的鼻尖,還有他們相握的手染上了金色的光,新月看著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人,在這奇異的晨光之下,陡然似沾染了佛光,讓人心生仰賴。她的心一下就踏實了,他和她是一路的。她松開相握的手,抬起衣袖擦了擦快要溢出眼角的淚“好,我等你,你萬事小心!”
她起身向著洞口方向走去,忽然,洞頂成排的火燭瞬間亮了起來,洞內(nèi)瞬間如同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