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眼看禹顙將軍被派到邊境駐守,你竟沒替他說句話?”新月問道。
蕊意支支吾吾,囁喏著“我想說來著,可,可圣君說我若敢開口求情,他就永遠(yuǎn)不許將軍回來?!?p> 蒼天哪,新月仰頭嘆息道,“禹顙將軍做錯了什么,竟被你們這一對黑心的夫婦這般坑害!”
蕊意紅著臉開始追打她“你,你胡說些什么,圣君說了,他說...”
“說什么?”
“他說,待我嫁入神宮,將軍就可以回來了?!比镆庖粡埬樇t的似乎可以隨時滴下血來。
新月打趣道,“我還當(dāng)你會再堅持幾日,沒想到這么快就繳械投降了。”新月看著她,一副不可救藥的樣子。
蕊意抿著嘴低著頭偷偷笑著,凌楚明將她拎出流云閣后二話不說,徑直帶到了他的寢宮,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箱子,里面放著的全是他這段時間四處搜羅的的機(jī)巧的小玩意,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欺騙她是他的錯,那些日子雖動機(jī)不純,目的不純,但過程卻是開心的,他從小到大沒有見過她這樣吵鬧又有趣的人,她若愿意便請他住到止夜神宮,當(dāng)這神宮的女主人,他保證神宮除她之外再無其她女性物種。她若實在不愿意,還是想嫁給禹顙,那他便認(rèn)她當(dāng)妹子,讓她以靈界公主的身份嫁給禹顙,如此也好斷了他自己對蕊意的念想。
蕊意扭扭捏捏,坐在他的寢宮紅著臉半天不答應(yīng),他在屋內(nèi)團(tuán)團(tuán)走了好幾圈,終于忍受不了,干脆直接將她推倒,壓在她身上綠油油的眼睛看著她豪邁地說,“干脆今晚就成婚吧。”蕊意嚇得連忙將他推到一旁“我我我原諒你,你別胡來?!?p> 調(diào)笑完蕊意,新月忽一本正經(jīng)道:“這次,我真的有事情要托付你,我不方便出去,你出去的時候幫我傳個信?!彼贸鲆环庑沤坏饺镆馐稚希澳銕У截┫喔?,自會有人取走?!?p> “你要做什么?三殿下不是讓你安心待著這里嗎?”
新月不置可否,“蕊意,你可覺得我配不上三殿下?”
蕊意皺著眉頭,“我以前也是聽說過三殿下的,殿下樣貌人品才學(xué),樣樣都是數(shù)得上的,若那時你問我,我自然覺得這世上鮮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可如今我先認(rèn)識的你,覺得你樣樣也都是極好的,況且身份什么的,本就是虛妄的,兩人情投意合便是了。”
新月卻搖了搖頭:“若只是出身懸殊,我一開始就不會對殿下存有非分之想,更不會有同他共赴余生的念頭,除了身份,更重要的是責(zé)任。他為了替長姐昭雪,替天下眾生求一個真正的明君愿意身赴險境,我又如何能躲在這里安居一隅,假裝不知他在外的艱難呢?我?guī)煾干皩⑽亿s走,挺身而出愿意去告發(fā)太子,那說明洗清梁卿嫵殿下的清白也是他的遺愿。不管師父當(dāng)初收養(yǎng)我的目的是什么,可到底這五百年來,他給了我如父如母的關(guān)懷,完成他的遺愿,本該是我該做的事。所以,若要配得上他,我自然不能躲在這里?!?p> “那你計劃怎么做,你若想犧牲你自己,那我可不會幫你?!比镆庹f道。
“怎么會,你只幫我送信出去就好,我自然不會犧牲自己?!焙貌蝗菀滓挼昧巳缫饫删派岵坏?。
二月初三,距離神祭大典還有一個月。
梁卿杉來往神宮的間隔越來越長,朗新月從不催他,也不埋怨,她知道他在苦苦的支撐,即便他每日來依舊是那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只安靜的陪著她吃飯,同她一起坐著看看這靈界的日初日落。
他放走了千機(jī)山的妖靈,太子自然不會放過他,他同厲以寧翻了臉,東海也不會再幫他。凌楚明雖暗中與他交好,可明面上什么都不能幫他,這些天她眼看著太子來往止夜神宮越發(fā)頻繁,而梁卿杉總是不經(jīng)意間看著她靜靜的發(fā)呆,神情既落寞又孤單。每每那時,新月便從身后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無論怎樣,我都信你,支持你,若你失敗了,我同你一起在來生相見?!鄙裣捎袥]有來生,他們都不知道,他在,她等他,他不在,她亦不獨留。
“不,你要好好活著,你還小,還有很長的路?!彼麥厝岬鼗貞?yīng)她。
“好,我們一起活著?!?p> 夕陽拉長了他們相擁的身影,將這溫柔繾綣的影像投入到波光閃爍的池中,自那日之后,梁卿杉已經(jīng)許久再沒來看過她。
凌楚明在流云閣外徘徊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走了進(jìn)來,“殿下他,要你安心,會沒事的?!?p> “我知道會沒事的?!毙略吕潇o的回答,她恭敬地向凌楚明行了禮,“請圣君告知我殿下如今怎樣了?!?p> “你,你在這里好好住著,就是幫他了?!绷璩鳘q豫道。
“圣君若真覺得如此,就不會進(jìn)來了?!崩市略聢远ǖ卣f道“我知道如今情況不好,殿下?lián)鷳n我的安危,不許我出去,可若我死了,即便救了他,大概他也不會獨活,所以我不會這么傻,請圣君放心。圣君也知道,如今除了我,再沒有辦法能解這困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求圣君成全?!?p> “笛裳虞于御前參三殿下勾結(jié)妖界勢力,引起妖界內(nèi)亂,還帶了幾個證人,親口指認(rèn)是三殿下大鬧千機(jī)山地牢,放跑了關(guān)押的鬧事的妖眾。東海王趁機(jī)栽贓殿下大鬧東海,致使東海丟了鎖在瀚海瀾冰的要犯,只因為那要犯是至純之血,殿下欲將她修煉以提升修為?!绷璩髡f道。
“賊還捉賊,當(dāng)真是猖狂。后來呢?”新月平靜的問。
“殿下并不解釋,只由得他們構(gòu)陷,如今被關(guān)在了天外天的攬宇臺上,要受七日的雷刑?!?p> 普通修為的仙,一日的雷刑幾乎已經(jīng)要了半條命了。足足七日,天帝這是要為太子立威,才對他的親生兒子下這樣的狠手。一抹狠厲的笑容爬上新月的面容,很快又退下,“他,是故意如此的嗎?”
凌楚明猶豫了片刻:“是”
她艱難地說道“多謝圣君告知我,只盼圣君按照同殿下的約定行事。”
凌楚明苦笑道:“我這條命,都是梁卿嫵殿下救下的,又何須多言?!?p> “好?!?p> 她再不多言,從容的收拾好東西,告別了神宮。
出了靈界,厲以聲早已等了她許久。
春風(fēng)般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別來無恙。”
“多謝你,時間不多了,可準(zhǔn)備好了?”新月急急地問道。
“收到你的信我就開始準(zhǔn)備了,你放心?!眳栆月曤y得露出幾分靠譜的神情,“你說,我這樣幫著你算不算背叛我姐姐,背叛了我姐姐就等于背叛了整個東海,我這樣為你,你還不感動的以身相許嗎?嗯?”
朗新月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他,認(rèn)真說道“厲公子,這怎么能說是背叛呢,你身為堂堂東海六公子,看似紈绔不羈,實則是個有主見有思想,又品質(zhì)高潔視虛名如身外之物的君子,你有自己的立場和想法就證明了這一點?!?p> 這一番話直接把一個無賴也說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厲以聲聽了很是受用,“罷了罷了,我再幫你這一次,誰讓我當(dāng)你是朋友?!?p> 朗新月曾聽朗恒之提起過,穿過茫茫北海水域,盡頭處便是通往鬼界的入口,入口處有青面獸駐守,除了亡靈輪回,任何生靈都不得入,除非有鬼君的特許。萬萬年來鬼君遺世獨立,不涉征戰(zhàn),不參政事,只掌管著六界除仙界以外的生死輪回。傳聞中鬼君強(qiáng)大無情,洞察天地事,六界生靈的每一個念頭每一件往事,他無所不知。但世上卻無人見過他的面目,若是誰有了未解的難題,如果能有機(jī)緣見到鬼君,付得起鬼君要的代價,就能得到破解之法。
東海作為四海之首,厲以聲可能知道通往鬼界的入口,因此她一早就拜托蕊意傳信給厲以聲,求他幫忙想辦法,而厲以聲也沒有讓她失望,不但告訴了她鬼界入口,還要助她過了青面獸那一關(guān)。
北海之外是茫茫一片荒漠,陣陣黃沙從四面八方吹來,新月強(qiáng)忍著撐起仙障,方能透過漫天的黃沙看清一點路。黃風(fēng)蔽日,不辨方向,多虧了有厲以聲做向?qū)?,穿過這片沙漠,眼前是豁然開朗的一片水域,剛才還是狂風(fēng)大作,水面卻靜的奇怪,毫無一絲的波瀾,像一塊巨大的鏡子,映著遮天蔽日的黃沙和昏黃的天空。周遭安靜的可怕,水面越是寧靜,就越是讓人心慌,仿佛水下蟄伏著妖獸,屏息忍耐,只等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從這里下去。”厲以聲說道。
“喂,你不會是想要趁機(jī)害我吧?”新月心里惴惴不安。
厲以聲斜弋了她一眼,嗤笑道“我要害你,何須費(fèi)這許多周章?!彼浪鋵嵤蔷o張,故意說些話舒緩一下心情,當(dāng)心也不說什么,只牽過她的手腕,從容走到前面。初入北海水中竟不似外面的黃沙世界,水中陽光充沛,各色魚蝦在五顏六色的海草珊瑚中穿行,新月被這水下瑰麗靜謐的世界驚的誰不出話來,只任厲以聲一路帶著她向深處游去,目不暇接地迎接著這海底世界帶給她的視覺沖擊。待過了片刻,水中光亮漸漸不足,逐漸有妖獸在海中穿行,躍躍欲試地在新月的身后及四周游走著,厲以聲只掃過一個凌厲的眼神,那妖獸便老實的縮回一邊。
又過了片刻,直到四周已陷入深夜般的漆黑,五官仿若皆失去了作用,唯有手腕是厲以聲寬厚的手掌。他感覺到她的緊張,輕輕捏了她的手腕,又復(fù)行一段黑暗的深海,厲以聲停了下來。黑暗中新月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只覺得眼前玄光一閃,漆黑的海底忽然亮了起來,新月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待緩緩睜開,才發(fā)現(xiàn)四周皆是嶙峋的怪石,正前方是一塊周圍并無異樣的石頭,厲以聲從容解下腰上的一塊青玉牌,指風(fēng)劃破食指,將鮮血滴到玉牌上,嵌入石壁上的一處不顯眼的地方,轟隆聲漸起,石壁緩緩打開,石壁的那頭,是耀眼的光。
“去吧?!彼延衽平坏叫略碌氖稚希p輕合攏她的手掌,“青面獸看見玉牌,自會引你至鬼君處?!?p> “那你呢?”新月抬頭問他。
“我去看看,哪里還有美人還等著我去救呢。”他戲謔地一笑,目光在她明亮的黑眸和長長的睫毛間流連,他松開了她的手,沖她揮手告別,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融進(jìn)了洞內(nèi)的盛光,石板應(yīng)聲而合,周圍漸漸暗了下來。他收起眼角的笑意,喚出貼身的長劍,轉(zhuǎn)身奔赴這一片漆黑的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