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直到初夏診所開業(yè)，樹旺都沒有把借出去的錢收回家。
這讓玉曉又急又氣，多次催促樹旺追討，而樹旺則總是以“房子在那擺著，你還怕飛了不成”來搪塞。
自從診所開業(yè)后，樹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家里的事務(wù)一概不管，恨不得長在診所里。
臨近秋收的一天早上，樹旺放下飯碗又要往外走，玉曉叫住了他。
“樹旺，你先別急著出門，該商量一下收秋的事了?！?p> “家里這么多人，這點小事還指望我?！?p> “怎么是小事？你難道忘記了，哪年收秋不都是全家人忙活十多天？今年，少了能干的辛穎，天瑞太小，離不開人，把叢蕾拴得死死的。我和辛明既要收秋，還要做生意，哪里忙得過來？自從開了診所，你管過家里的生意嗎？地里的活你干過一點嗎？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和辛明的難處，你難道想累死我們？”玉曉氣不打一處來。
“別再嘮嘮叨叨了！”
“嫌我嘮叨？你摸著良心想一想，這半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不是我說你，哪有你這么糊涂的？你們合開診所，連個協(xié)議都沒有。錢是你出的，買的房子卻寫在姜巖姑姑的名下了。你究竟在忙活什么？與她究竟是合伙關(guān)系還是雇傭關(guān)系？診所收益怎么分配？這些問題到現(xiàn)在都沒個說法，借出去的一萬塊錢連張借條都沒有?！?p> “你們女人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整天惦記雞毛蒜皮的小事。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等我以后大把往回拿錢的時候你就無話可說了?！?p> “你們這樣毫無章法地折騰，能賺到錢才怪呢。再者，依我看，姜巖姑姑根本不是可以合作的人。但凡有點良知的人，借了別人的錢，即使一時半會還不上，也會打張借條，說明原因。沒有像她這樣黑不提白不提的，這算什么呀？”
“好了，好了。我今天就讓她打借條，你滿意了吧？”樹旺不耐煩地說完，走出了家門。
下午，玉曉正在哄天瑞玩，樹旺氣沖沖地回來了。
只見他滿臉通紅，怒不可遏，徑直走進(jìn)臥室。
玉曉心內(nèi)一咯噔：不好，果真出事了。
玉曉抱著天瑞來到正在裁剪衣服的叢蕾身邊。
“叢蕾，你先看一會兒天瑞，你爹肯定出事了，我去看看?！?p> 叢蕾放下手中的剪刀，說道，“哦。天瑞，來，娘抱?！?p> 玉曉走進(jìn)臥房。
“樹旺，你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玉曉焦急地問道。
“我今天問老婆子什么時候還錢，她竟然說我爺爺還欠著她家的錢。”樹旺氣得連稱呼都不說了。
“你沒問她是誰說的？”
“問了。她說是樹征說的，還說借咱們的錢不準(zhǔn)備還了。讓我滾?！?p> “樹旺，她讓你滾你就滾？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么聽話?！庇駮越吡褐浦念^的怒火。。
樹旺不再理睬玉曉，爬上床倒頭裝睡。
玉曉氣得真想撒手不管，但看到樹旺意志消沉、毫無斗志的模樣，只得靜下心來思考對策。
“樹旺，你先起來，聽聽我的想法?！庇駮灾涝谶@種情況下樹旺肯定六神無主、不知所措，便耐著性子招呼樹旺。
樹旺緩緩地坐起來，“都這樣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咱先別說喪氣話，事情沒準(zhǔn)還有挽回的余地。我建議你去找一下李書記，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xì)地告訴他，看看村里有沒有解決的辦法。事已至此，你一定要在李書記面前放下自尊，主動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
樹旺不情愿地起身出門了。
他來到李書記家，把來意一五一十地向李書記講了出來。
李書記聽完，頓時火冒三丈，“你腦子進(jìn)水了？看你平時挺聰明的，怎么做出這么不著調(diào)的事？你幾年才能掙到一萬？”
“是，是，都是我的錯。你看還有沒有辦法補救？”
“你回去，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先給我把借條弄到手。有了憑證，村里才好為你出面?！?p> 樹旺回到家里，玉曉問清楚后，說，“那你明天把這件事辦了吧。”
“我不去?！?p> “你不去誰去?。繕渫?，這事你躲沒有用，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反正我就是不去。”說完，倒頭又去睡了。
第二天，眼看天已過午，樹旺還一直賴在床上。
玉曉瞅了瞅床上的樹旺，真想上去踹他幾腳，但還是壓制住自己，不動聲色地出門了。
玉曉直奔診所。
診所里有不少病人。不出玉曉所料，樹征正在里面負(fù)責(zé)抓藥。
玉曉當(dāng)作沒看見樹征，直接來到姜巖面前。
姜巖看到玉曉，“你來干什么？”
玉曉拿眼一掃，看到樹征正在偷偷往外溜。
“姑姑，你和樹旺合作得不是挺好的嗎？怎么突然鬧起意見來了？你是不是開玩笑說樹旺爺爺欠你家錢了？”
“我沒開玩笑，是樹征跟我說的。”
“旁人無憑無據(jù)的話你怎么能信呢？樹征呢？讓他出來對質(zhì)?！?p> “他剛才還在，這一會兒怎么不見了？”
“肯定是躲出去了。姑姑，你可不能聽信別人的胡亂編排。我也知道你這診所開起來不容易。你手頭緊的話，也不用急著還錢，先給我打張借條就行了。”
“你還好意思向我要借條？樹旺爺爺欠我家的錢我還沒讓你們還呢。你趕快給我走，我這還有這么多病人等著看呢。”姜巖耍起了無賴。
玉曉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皹渫鸂敔斍凡磺纺慵义X，我不知道。但你借我們的一萬塊錢，可是我和樹旺沒日沒夜、一碗一碗豆?jié){賣出來的呀！”
“你起來，起來，不要影響我看病?！?p> “姑姑，我實話跟你說吧，你今天不給我打借條，我是不會離開這間屋子的?！?p> “你無賴?！?p> “是姑姑你逼我的！”
來看病的人越聚越多，大家知道緣由后開始議論紛紛。
“借了人家的錢還不想還”，“沒想到讀過書的人還這樣”，“玉曉兩口子的人品我們都是知道的”，“無憑無據(jù)地就想冤枉好人”……
聽到眾人的議論，姜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隨手拿起一張?zhí)幏郊?，在背面草草寫下一行字，遞給玉曉。
玉曉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今借辛樹旺人民幣一萬元整。姜巖
“姑姑，你要注明借款日期和歸還日期啊?！?p> “無限期！”姜巖甩過來硬邦邦的一句話。
玉曉心想，你承認(rèn)借了錢就好。于是，她起身離開了。
次日，李書記派人陪同玉曉又來到了診所。
“你們是誰？”
“姜巖，我們是村委會的。”
“我沒招你們沒惹你們，你們上門做什么？如果是來看病我歡迎，不看病的話就請離開，別妨礙我的正事?！?p> “你如果規(guī)規(guī)矩矩開診所，我們村委會是歡迎的。但你借我村村民辛樹旺的錢不還，已經(jīng)嚴(yán)重侵犯了辛樹旺的合法利益，村委會就不會置之不理了。限你三天內(nèi)還清欠債，否則，村委會將沒收你的房產(chǎn)抵債?！?p> “樹征說樹旺爺爺還欠我家的錢呢，你們怎么不管？”
“你先拿出憑證來。無憑無據(jù)的村里怎么管？再說，即使他爺爺真欠你們家錢，也輪不到樹旺來承擔(dān)。枉你還是讀書人，基本的法律常識都沒有?！?p> 一席話，嗆得姜巖啞口無言。此刻只見她渾身發(fā)抖，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