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樹仁是一個拾荒者。
身為北城紙皮箱的搬運者,他實在是看不到明天的希望。每天累死累活,將廢品搬運到回收站,也就只能得到十幾塊錢。
自己無兒無女,身無長處。所僅有的,就是遠離城區(qū)的一座土胚房,以及一兩三輪車。
自從父母死去后,就再也沒有人管過熊樹仁,這令他感到十分的自由,同時,又是萬般的無助。
只讀到小學三年級的他,實在是找不到什么體面的工作,只能當一名拾荒者,勉強度日。然而這一當,他就沒有改變過這個職業(yè),一當就是四十四年。
而今已經五十多歲的他一無所有,整個人還沒乞丐來得體面。周圍的人都瞧不起他,以至于最基本的尊敬也沒有。一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瘟神,不愿與他交流,繞道而行。這使得熊樹仁的內心逐漸扭曲,性格變得古怪孤僻。
每日清晨,熊樹仁總能看到附近小孩騎著自行車在母親慈愛的目光中向著城區(qū)的中學遠去。他是多么的渴望自己也能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以及一個孝順長進的孩子。
可是,每當他想到那美好的景象,最后只會得出一個結論:自己不配。
是的,自己不配。
熊樹仁薅了薅自己濃密而雜亂的胡子,呵呵地笑了笑。
裹上幾個煮熟的地瓜,熊樹仁便牽著三輪車離開了自家的土胚房,沿著水泥路往城區(qū)走。
已經是八月份了,天氣微涼,地面卻仍是滾燙的。稍微一動彈,便渾身是汗??諝庖彩鞘值母稍?,所以熊樹仁經常會在自己的三輪車上放兩瓶裝著1.5+毫升白開水的可樂瓶。
熊樹仁的騎車速度說不上快,他的左腿膝關節(jié)早年因為一些意外導致現(xiàn)在使不上勁。三輪車的驅動全都靠唯一有力的右腿發(fā)動,這使得他移動速度十分地緩慢。
進入城區(qū),繞著一些無人管理的小區(qū)居民樓轉悠,每隔一定的距離就能看見一個垃圾桶。
這個小區(qū)的居民不會將快遞的箱子、塑料瓶以及自家沒用的電器丟棄在固定的位置,所以熊樹仁需要花費一點時間將它們從垃圾桶里分揀出來。
他拿著一個臟兮兮的麻袋,俯身將手伸進垃圾桶,掏出里面的塑料瓶放進去。
他的速度很快,一個小區(qū)里的有價垃圾很快就被掃蕩完畢。因為他知道,等會兒垃圾車就要來了。不趕快點這一大桶垃圾就要沒了。
撿完這一桶的有價垃圾,熊樹仁沒有多做停留,將東西放到自己的小三輪車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一路上,穿著北城一中校服的學生逐漸增多,熊樹仁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朝著北城一中的方向飛馳而去。
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垃圾車已經來過一次了。
“唉?!?p> 熊樹仁嘆了口氣,不過心里早有了數,也不是很失望。
別看這群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一副光鮮亮麗的樣子,被人們稱為祖國未來的棟梁。但那也是未來的?,F(xiàn)在的他們,大多數就是垃圾蟲,專門制造垃圾。
失去了部分收入來源的熊樹仁灰心喪氣地牽著自己的三輪車掉了個頭。準備到其他地方去找找還有沒有廢品可以拾取。
朝著學校的反方向走了大約二十米,往右,就能見到一座橋。推著三輪車爬上了石拱橋,熊樹仁來到了橋中央。隨著河流吹拂而來的涼風撩起他凌亂的長發(fā)。他伸手將揚起頭發(fā)摁住,弓著身子緩緩前行。
到了橋的那一邊,他停下了三輪車,拉下手剎。沿著橋邊的石梯走向河邊小道。
這是一個無人管理的河邊小道,堆滿了道路兩旁綠化樹木的落葉,以及過路人丟下的垃圾。有時,上游還會漂下一些好東西。
熊樹仁低著頭,緩慢地在河邊小道上行走著。用腳掃開堆積的落葉,看看底下是否有什么可回收的物件。
巡視了這條河邊小道一段距離,熊樹仁倒也不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撿到了一部老人機。顏色已經褪去了七八分,似乎已經埋在這里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打開手機殼,取下掉皮的方形鋰電池。他感到十分的幸運,這部手機里面有一張12GB的存儲卡。要是還能用,應該能賣點錢。
熊樹仁根本就不懂手機這玩意,只是有一天他撿到了一部碎掉的手機,里面有一張3GB的存儲卡,有個胖胖的小孩過來花了五塊錢從他的手里買走了那張存儲卡。這使得他對于小小的存儲卡印象格外深刻。
他沒有強行取下老人機的存儲卡,生怕一不小心損壞了那小小的物件。
他會心的一笑,將老人機藏進了褲兜。繼續(xù)他的搜尋工作。
來回幾次,能夠賣錢的物件幾乎被熊樹仁撿了個干凈。
回到橋邊的石梯,正想爬上去,頭上卻被一種黏糊糊的東西給砸到了。
是橋上的行人丟下的。
黏糊糊的液體流到了熊樹仁的嘴唇,甜甜的,酸酸的。
那是一杯沒有喝完的奶茶。
熊樹仁抬頭望向橋頭,并未發(fā)現(xiàn)亂丟垃圾的人,
氣憤的熊樹仁狠狠地踩爆了地上的奶茶杯。
響亮的氣爆聲在河道里不斷地回響。
氣憤之余,他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只是一個無人在意的小人物罷了。
熊樹仁蹲下身,伸手去接河水,清洗自己頭上的液體。
洗臉時,順便扯了一把鼻涕,啐了一口濃痰。這一下子,似乎就把自己所積攢的一切不悅給帶走了。
熊樹仁蹲在地上,通過平靜的水面看到了自己邋遢的模樣。
胡子一抓一大把,頭發(fā)發(fā)白凌亂而卷曲。臉上深邃的皺紋顯露著他的歲月痕跡。就像是路邊乞討的乞丐一般。
水鏡中的熊樹仁與他四目相對,一瞬間,百感交集,又似乎什么也沒有,漠然看著水鏡中的自己發(fā)呆。
陡然間,熊樹仁面容變得猙獰起來,水鏡中的他也隨之躁動。拿起旁邊的枯枝向平靜的水面打去。
水面泛起的波紋打亂了熊樹仁那邋遢而猥瑣的影響,濺起的水花噴了熊樹仁一身。
正當熊樹仁瘋狂發(fā)泄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不滿時,水底下的一塊長滿青苔的方形巖石閃起了一道紫光,隨著閃爍變化成赤、橙、藍、綠、青、藍、紫這七種顏色。
這塊方形的巖石很快就引起了熊樹仁的注意。
熊樹仁看到這奇異的景象愣了一愣,微微張著嘴。
他脫下自己的破布鞋,將褲管卷起老高,露出他那枯瘦而干癟的小腿。
先是用手中的枯枝試探了下河底的巖石是穩(wěn)固,踩著滿是青苔的巖石,彎著腰,拄著枯枝,緩緩地前進。
每次都一小步一小段距離,以免因為腳底打滑而摔倒。
他接近了那個方形的發(fā)光巖石。用手中的枯枝戳了戳,方形的巖石上似乎有什么紋路。
他找了個穩(wěn)固的點落腳,試圖用手中的枯枝翹起河底的方形巖石。
枯枝畢竟是枯枝,承受不了力量,巖石動都沒動,它就被翹斷了。
于是熊樹仁只能用自己的雙手挪開卡住方形巖石的石塊。
別看這個手腳不利索的老人動作慢吞吞的,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他能爆發(fā)出你意想不到的力量。
三塊巨巖被挪了個位置,底下的方形巖石就顯露出來了。用了點技巧,熊樹仁順利地將方形巖石抱了起來。
不過,爆發(fā)的力量終究還是抵不過腰板,他剛抱起沉重的方形巖石,他的腰椎就發(fā)出了警告,劇烈的陣痛嚇得熊樹仁以為自己的腰要斷掉了,連忙放下了方形巖石。
方形巖石在狹窄的河道翻了幾個圈,來到了河邊小道下,費了點力氣,熊樹仁將它帶上了河邊小道。
喘著粗氣,熊樹仁開始大量著地上的方形巖石。搬運時,一路的碰碰撞撞已經讓方形巖石上的青苔消去了不少。
這黑色金邊的金屬六面體方盒雖然沒有鑲嵌任何閃耀的寶石,但每一面都雕刻著不同的精美的花紋。與其說是一種裝飾作用花紋,不如說那更像是多種電路組合而成的電路圖。
方才還閃爍著七色光的六面體方盒此刻卻毫無動靜,熊樹仁并不在意,因為他知道,這種東西定然是一個值錢的寶物。
六面體方盒被熊樹仁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搬上石梯。
終于,沉重的六面體方盒被熊樹仁抬上了自己的破爛三輪車,壓癟了三輪車上疊好的紙皮箱。
“呼.......呼.........”
喘著粗氣,熊樹仁屁股倚在三輪車邊上,取來裝滿了白開水的可樂瓶,打開瓶子,大口大口地灌進嘴里。
“哈——”
將大半瓶水喝進肚子里,熊樹仁深呼出一口氣,撇了撇嘴,用袖子擦了擦殘留在雜亂的胡須上的水滴。
他斜眼看向三輪車上的六面體方盒,這將會是改變他人生的關鍵所在。
倚著三輪車,兩只眼睛瞇成一條縫,斜斜看著車上的六面體方盒,當激動的內心平靜下來后,四肢脫力的熊樹仁這時也感受到到腹部傳來的空虛感。
于是他拿出藏在懷中保溫的地瓜,細細品嘗起來。
嘴里嘗得甜,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