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陰謀尚在醞釀
箭矢沖天而起,正中大雁群中的一只。
鍾邑北門外的樹林邊上,陳軫將弓交給身邊的下人,得意的看向石淵上卿:“本大夫這一箭,如何呀?”
“難怪大王每次都讓陳大夫陪同狩獵?!笔瘻Y上卿伸手做請,夸贊道:“上大夫這弓法,當比那楚地流傳已久的養(yǎng)由基,更勝之。”
“僥幸,僥幸而已?!标愝F隨意的笑了笑,旋即卻是故意的一聲長嘆:“今兒這是什么風?竟能讓石淵上卿盛邀,來此品得野味?!?p> “閑來無事,請上大夫來此把酒言歡,順便感謝上大夫提點。這改制變法的功勞,惠施是沾不上了。上大夫可能還不知道,那公孫衍是被一頓棍棒伺候出去的。那場面,倒是不多見呀?!?p> “小事,都是小事?!?p> 陳軫客氣兩句,便走到石淵準備好的蒲團處入座。
石淵上卿也不在乎陳軫占了自己的主位,反倒是樂呵呵的做到下首,悠悠道:“其實現(xiàn)在想想,公孫衍左右也就是一個相府的門客,當時就應(yīng)該趁亂將其打死?!?p> “聽詞意,石淵上卿對那公孫衍,似乎動了火氣?!?p> “是殺氣?!笔瘻Y上卿臉色一沉,糾結(jié)道:“其雖被亂棍趕出,卻整日像個鬼一樣,每到夜里就想著摸進村子里查看點什么。一副寒酸樣,全身的衣物都不及上大夫您的一只衣袖值錢。”
“吾就不明白了,您說就這么一個小小門客,有必要固執(zhí)到這種地步嘛?事情搞砸了,尸身燒過之后的灰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其能力又明顯不可能查清真相。這公孫衍吃不好睡不好,可就是不知道回去?!?p> 許是感覺公孫衍惡心,石淵上卿說完,還狠狠的呸了一口。
占了主位的陳軫,卻在此時不厚道的笑了:“倒是一有趣之人。”
“這叫犬往糞坑跳,不知道自個兒份量?!?p> 陳軫一口酒剛飲下一半,另一半直接噴了出來:“那便,當其是不知道自己份量?!?p> 將噴出的酒水稍作擦拭,陳軫邊問道:“可是石淵上卿是否想過,若真將此人亂棍打死,相國若有心追查,豈不有更大的麻煩?何況還有個太子吶?!?p> “大王將變法改制一事交給了相國和太子,可其卻將這重擔壓在了一個門客的肩上。公孫衍若死,太子跟相國合力追查,上卿能保證萬無一失否?”
“此事,吾倒不曾考慮。只是看那公孫衍實在惱火,才有了殺心?!笔瘻Y的聲音聽上去平和了許多。
二人的兩側(cè),仆從的一番忙碌之下,陳軫射下的大雁已然在篝火上冒出油花,滋滋作響。
嗅了嗅香味,陳軫吩咐仆從多加點鹽巴上去,隨后才接著先前話,轉(zhuǎn)對石淵道:“這公孫衍做事的能耐倒是沒有多少斤兩。不過此人本身卻是個大麻煩?!?p> “其就是一根攪屎棍?!笔瘻Y嘴里還啃著雞頭,可這話,卻是張嘴就來。
陳軫聽的滿臉漲紅,顯然是不高興了。
敲了敲幾案,陳軫一臉嫌棄的說道:“上卿注意言辭,再這般下去,本大夫可就沒這肚量了。”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石淵,趕忙端起酒嚼,起身賠了不是。
待其入座之后,陳軫緩了緩后,才繼續(xù)說道:“尸身被焚毀,百姓又唯恐避之不及,此人若想查出背后真相,那便是不可能的。可若是餓死或者凍死在鍾邑,一樣會危及上卿。最好能想象辦法,將此人趕回相國府去?!?p> “若相國知道此事,追查起來該當如何?”
“查?拿什么查?還是那句話,尸身被焚毀,百姓心中驚懼。誰還會去配合相國追查?”
“再者說,事情若是傳到大王耳中,堂堂相國攪得的一方百姓不得安靜,那也是自身難保。所以相國即便知道此事背后有鬼,也斷然不會將事情鬧大。”
陳軫好一番言論,幾乎將整件事能夠出現(xiàn)的變故都說了個遍,末了還總結(jié)道:“總之,公孫衍不能殺,也不能讓其自己撞死此地。上卿還需讓其知難而退才是?!?p> 比起只會溜須拍馬、點頭稱是的石淵上卿,陳軫的才智高了不是一分半點。
也許是覺得跟石淵這種人待在一起過于無趣,陳軫在自己那大雁烤熟后隨便啃了兩口,便聲稱酒足飯飽,起身告辭。
……
“真不知道這種人,如何能做了這鍾邑令的。”上馬車之前,陳軫還不忘厭惡的回頭看一眼。
“可是,石淵上卿讓您難堪了?”車夫不解道。
“就爾那點能耐,如何能給本大夫難堪。整日里作威作福,只知道喝酒吃肉之人,也配給本大夫難堪嗎?”一通發(fā)泄之后,陳軫先是上了車。
待走出五里,陳軫的心情似是好了很多,其探出頭來,口中還哼哼著。
目及天邊,感受著朝堂之外的寬敞與明亮,呼吸都變得舒暢不少:“石淵呀石淵,若大王知曉此事,非但相國自身難保,爾身為鍾邑令,如何能脫得了罪責?!?p> 車夫動了動耳朵,聽到話音隨口搭了一句:“可主公不是說,相國不會將此事鬧到王上哪兒去嘛?!?p> “惠施不去說,那邊本大夫替其去說。”陳軫惡狠狠的說道:“白圭走后,這相位本就該是吾陳軫的?!?p> “如此一來,豈不是連同石淵上卿都要一起遭殃?”
“那也怪不得誰。真要怪,就怪自己沒長腦子。當初要不是其登門提起此事關(guān)乎相國的位置,吾倒是懶得搭理此事。”
……
“怎樣?那公孫衍可還活著?”黃昏時,石淵面對暗中觀察公孫衍的侍從。
“倒是還沒死?!奔氉魈ь^看了眼石淵,猶豫道:“不過其身上有傷,加之寢食不便,夜里陰寒之氣又重。若久不醫(yī)治,傷勢必然加重,到時怕就……”
意識到石淵很在乎公孫衍的生死,侍從識趣的沒再說下去。
石淵放在幾案上的手開始有節(jié)奏的敲打,琢磨著:“那些傷……三五日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半晌,石淵才再次轉(zhuǎn)向侍從,吩咐道:“暫且盯緊了,過上一兩日,再看其是否打算回去。不過要記住,其若是有要死的樣子,便尋位醫(yī)士隨同一起,盡快給送回相國府去?!?p> “屬下明白了?!笔虖膽?yīng)過,轉(zhuǎn)身往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