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撥鼠之日·27
那個慣常以嘲諷輕視或是兇狠惡毒面目對待她男人,此刻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任誰看來都會覺得他有莫大苦衷的可憐神情。他苦笑著,像是個十分苦惱于不受信任的好心人。
他的黑眼睛不再晦澀陰郁,而是直白地望著斯嘉麗。他沉默地望著,一直望著。直到斯嘉麗實在受不了想要轉(zhuǎn)身離開時才終于有了動作。
斯嘉麗想要狠狠掙開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她完全有力氣掙脫,只要不考慮這一掙脫會讓身后那個病號剛接好的胳膊再次脫臼就好。
她轉(zhuǎn)過身去,像是努力褪去一支并不合適的手鐲那樣,努力把自己的手掌收緊,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間隙從容掙脫。
可她越是收緊自己的手掌,握住她手的那人也越發(fā)收緊了自己的手掌。
“你這副模樣又是在做給誰看呢?”
斯嘉麗想,這里既沒有亞特蘭大那些愛嚼舌頭的老貓,也沒有她那兩位愛教訓管教她的姨媽,甚至連過去一直偏幫瑞德的嬤嬤也已經(jīng)入土為安,他這戲又是演給誰看呢?
那個握住她手腕的謎語人沒有回答,而是借機又把她拉近了些。他劇烈咳嗽了幾下,嘴巴發(fā)出含糊的字句。斯嘉麗被這動靜吸引,湊上去想聽聽他又準備說什么鬼話,不防卻被吐了一身血。
“呀!醫(yī)生!快去請醫(yī)生!”
門外守著的女傭聽到太太的吩咐慌忙地應下。整座大宅一時間又陷入一陣兵荒馬亂的喧鬧——唯有這慌亂的中心,那個惹得大家慌張、不遵醫(yī)囑的病患本人面色平靜。
瑞德·巴特勒“呸”地一聲吐掉嘴里含混著肉片一樣東西的血,好似只是吐了口唾沫一樣稀松平常。
斯嘉麗也顧不得跟他置氣,一邊輕拍著他的后背想要幫他順氣,一邊對著外頭大喊∶“醫(yī)生還沒來嗎?”
一陣粗重又緩慢的喘息回蕩在斯嘉麗的耳邊,她一邊艱難地辨別著那些含糊的字句,一邊試圖阻止這個瘋狂的家伙繼續(xù)糟蹋他那已經(jīng)破爛不堪的身體。
“你—流—產(chǎn)—的—時—候—我—很—擔—心—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血塊堵住了喉嚨。醫(yī)生焦急地指揮著護士趕緊準備手術(shù)搶救,并對這個不遵醫(yī)囑的病人及其家屬感到生氣極了∶“巴特勒太太,我說過很多遍,別跟他聊天,別讓他說太多話,因為他的肋骨傷到肺!”
斯嘉麗一邊忙著向醫(yī)生道歉,一邊困惑地想——難道這就是他演這出戲的目的嗎?為的就是叫外人來批評指責她。斯嘉麗不能理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但這也確實是瑞德·巴特勒會做,或者是曾經(jīng)做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