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小九跟著格根在一山洞里繞來繞去,最終來到了出口。
“走吧,從這里出去,我們就能回家了?!备窀煺嫘Φ?。
“慢著。”小九問道,“怎么這一路上除了我們兩個,其他人一個也沒見到?”
“我不知道,我醒來就被關(guān)在這里,后來你也進來了?!备窀鶡o辜道。
“還有,你是怎么知道出路的?”小九質(zhì)問道,“你不是一醒來就關(guān)在這里嗎?”
“你懷疑我?”格根道,“那你就待在這里,別出去好了?!闭f著就要自己往外走。
“等著?!毙【琶讼聭牙?,“我和你一起走。不過,你若是騙我,就有你好看的?!闭f著拿著一把刀抵住了他的后背,這刀還是從宋遠(yuǎn)昊那兒拿來的,心想,這格根年紀(jì)這么小,一定會害怕不敢謀害他。
“你居然持刀威脅我?”誰知格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仰面大笑不止,往后退了幾步,竟是連性命都不顧了。
“你笑什么?”小九并不敢真的傷害他,剛才也只是做做樣子。
“我的孩子。”格根突然說道,“我找了你幾十年,你卻一見面就要殺我,你說我能不笑嗎?”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什么幾十年?你不也跟我差不多大嗎?”小九疑惑道。
熹微的陽光照亮了格根的臉龐,他長著一頭濃密的褐色卷發(fā),一雙淺灰色的眸子,但與小九不同的是他眸子里寫滿了深沉。
“差不多大?”格根冷笑,“若不是你長得慢,我能是現(xiàn)在這樣嗎?”
“你什么意思?”小九狐疑道。
“現(xiàn)在的你沒有資格問這問題?!备窀f道,“木村,你出來吧,我就說你手法太粗糙,肯定會被這小孩一眼識破的?!?p> 洞門外,一個青衣大漢出現(xiàn),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腰間橫挎著一把黑色長刀,正是木村。
宋府內(nèi),幾位少爺招呼著來賓,但老太師卻不見蹤影。宋遠(yuǎn)青招呼七皇子進入客房休息,又叫麻爺招來幾個美人。七皇子一見來人是叮兒玲兒,便笑著叫宋遠(yuǎn)青去忙自己的事情。
宋遠(yuǎn)青這才急匆匆地趕到竹園,此時花三和宋遠(yuǎn)江正等在外邊。
“郎中怎么說?”宋遠(yuǎn)青問道。
“說是怒急攻心?!彼芜h(yuǎn)江臉色難看,“這個冬天怕是……”說到最后,悲從中來,情難自已。
“爺爺。”宋遠(yuǎn)青呢喃,雙手握緊了拳頭。
“少爺,少爺?!边@時洪伯從里面跑出來,他們下午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的他,被人捆在屋子里。
“怎么了,洪伯?”宋遠(yuǎn)青叫道。
“老太爺叫你們進去,他有話要交代。還有,他請花公子也一同進去?!焙椴f道。
三人遂跟著他進入竹屋,只見老太師躺在塌上,面容泛青,眼珠發(fā)黃,唇色慘白。
“爺爺?!眱晌簧贍敽魡镜馈?p> “都來了,小九他叔也來了嗎?”老太師說道。
“老太師?!被ㄈ械?,“我在這兒?!?p> “呵呵,聽小九念叨過你。”老太師說道,“可惜啊,我對不住你?!闭f著咳嗽起來。
“爺爺?!眱晌簧贍斨钡馈?p> “不礙事。每個人都有這么一天的?!崩咸珟熣f道,“我這輩子也算過得去,沒有什么可遺憾的,唯一后悔的就是當(dāng)初心軟,沒有殺了那個賊人!”
二人相顧無言,花三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把你們叫來就是要給你們說個明白,特別是小九他叔,我們宋家一定要給你個交代。”老太師艱難說道。
“爺爺,喝杯水?!彼芜h(yuǎn)青說道,忙倒了杯茶。
“不用?!崩咸珟煋u頭,“就讓我一口氣說完吧?!?p> 幾年前,宋家小姐宋無念得了“絕代雙嬌”的名頭,許多人都慕名前來,想要一窺芳顏,但全被宋太師擋在了門外。
而宋無念雖是北燕女兒,但她自幼性情溫和,平日里鮮少出門,只愛在園子里侍弄些花花草草,所以大家也只是聽著她的名號,并沒見過她的真人。
“這一片湘妃竹林就是她的杰作?!崩咸珟焽@道,“有一天,她忽然說要去雁山上找一種花,回來后卻一瘸一拐的。我大發(fā)雷霆,要懲治跟著她的下人,卻被她軟語哀求,所以便也罷了。唉,當(dāng)時我事務(wù)繁忙,絲毫沒有留意到她那日的神情舉止與往常大不相同。
后來不到三個月,她便來哀求我,求我將她嫁給一個平民。當(dāng)時我氣得兩眼發(fā)黑,一面叫管家將她禁足,一面抓了她的丫鬟拷問,這才知道,她在雁山遇險之際,被一個男子所救,而后他倆三番四次在雁山幽會,對著天地私定了終身。
隨后我細(xì)細(xì)探查,才發(fā)現(xiàn)這人是東海的浪子,名叫木村,來北燕另有圖謀。于是我把這些事實擺在了她的面前,叫她死了這條心。
沒成想,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月的身孕,看了這些信函后,一氣之下流產(chǎn)。太醫(yī)看后,囑咐我們?nèi)杖漳萌藚?,吊著她的性命,切莫再次引她動氣?p> 于是我建造了這竹屋,清退了大部分的下人,還把她以前的那些仆人送了回來。
看著她一天天的好轉(zhuǎn),我本想這件事就這么算了。但人算不如天算,某天夜里,那浪人翻進園子想要劫走念兒,念兒痛罵他動了氣,當(dāng)天夜里就去了。若不是她臨死前苦苦哀求我,我必然不會放過那個畜生。
可那人害死了念兒,竟還不死心。這些年來四處打聽她的墳?zāi)?,我只好修建了這地窖,將念兒尸身藏在這里。但他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消息,終究是發(fā)現(xiàn)了,帶走了念兒的尸體,還打暈了我和小九。
小九他叔,雖然這賊人恨我們宋家,但他絕不會傷害小九,畢竟那孩子長得與念兒那般相似??匆娝?,就會想起小時候的念兒。所以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山洞外,木村仔細(xì)地打量著小九,看得小九心里發(fā)毛。
“好了,木村?!备窀床幌氯チ耍拔覀冞€有別的事情呢?!?p> “是,主子。”木村移開眼,抽出長刀,急速一斬,瞬時打落了小九手里的匕首。
“帶上他?!备窀f道,大步向前面走去。
這下輪到小九被刀抵著了。他不知自己在哪兒,環(huán)顧四周,都是參天大樹,抬頭遙望,竟看不清天上的景色。
幾人走到一處峽谷,只見這里霧氣彌漫,偶爾見著一兩只兔子鉆進去,卻從未見著任何動物跑出來。
“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格根開口道,看向小九,“記得我才是對你最好的那個?!彪S后又沖木村使了個眼色。
木村會意,提著小九大力一擲。小九頓時像一只飛燕一樣,忽的飛入了迷霧中,隨后沒了聲響。
“主子。”木村問道,“這里真的沒事嗎?”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那些嗎?”格根笑道。
“屬下記得?!蹦敬宓溃澳f過,你們都不屬于這個世界?!?p> “沒錯。”格根笑道,“她也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你若是想救活她,只有通過這個孩子。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出來。我們先去干些別的吧?!?p> “有什么就讓屬下一個人去完成吧?!蹦敬逭f道,“主子還是別親身涉險了?!?p> “這個人你拿不住?!备窀f道,“他曾是南蠻的神醫(yī),還得了樹靈的祝福。”
“一個郎中?”木村道,“主子你受傷了嗎?木村該死,沒有保護好主子?!?p> “不是我?!备窀A讼聛恚聪蚰敬?,“而是她,她需要這老頭身上的一樣?xùn)|西,才能保證肉身不腐?!?p> 木村登時跪下:“謝主子,木村誓死為主子效力?!?p>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备窀Φ溃澳惝?dāng)初沒背叛我,現(xiàn)在我也不會拋下你。走吧,救人要緊。”
二人離開,只剩小九一人躺在峽谷之中,五臟六腑被毒霧侵蝕,動彈不得。
“這是什么?”迷糊中,他感覺有什么軟乎乎的東西在觸碰自己的臉頰。接著身子底下竄出了什么東西,密密麻麻,卻同樣軟綿綿的。
他偶爾感到臉龐有風(fēng)劃過,身子沿著山形起伏,偶爾還撞上些石頭。
“好疼?!毙【乓幻婀緡佒?,一面試圖睜開眼睛,但最后還是抵抗不住這毒霧的厲害,沉沉地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九感到了一些光亮,隨后這光芒越來越亮,也愈來愈暖。
漸漸地,他四肢恢復(fù)了知覺,眼睛也緩緩睜開。
“哇,這是個什么東西?”小九驚叫道,坐起身連連后退,卻被厚厚的巖壁擋住,退無可退。
只見他面前站著一只碩大的毒蘑,頭上懸著一輪粉色的光圈,傘柄上長著兩只眼睛和一張嘴。
毒蘑并沒有因為小九的反應(yīng)而收斂,它忽的跳上前,好奇地在他身上聞來聞去,最后兩眼彎成了一道月牙,笑瞇瞇地說道:“吃了它?!?p> “什么?”小九想跑,卻忽然感到手腳都被藤蔓固定住了。
“吃了它?!倍灸⑼跤终f道。
這時一只粉粉嫩嫩的小毒蘑躺在了他的嘴邊,甩動著腦袋就要鉆進去。
小九連忙咬緊牙關(guān),他認(rèn)出來了,這玩意兒就是許詩詩之前喂給他的紅粉佳人!
忽然毒蘑王頭上的粉紅光圈一亮,小九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聽自己使喚,嘴大大地張開。
“吃了它,它們?!倍灸⑼跽f道。
小九轉(zhuǎn)了下眼珠子,只見山洞里擠滿了大小各異的毒蘑,聽得毒蘑王的吩咐后,全部脫離了地面,蹦蹦跳跳地朝他涌來……
幽深的峽谷內(nèi),忽然傳來一聲聲高亢的喊叫,聲音凄厲,慘不忍聞,但伴隨著太陽西沉,星月浮現(xiàn),這里又漸漸地恢復(fù)了往日的安寧祥和,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