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云上神仙
提刀入屋內(nèi)。
內(nèi)心越是炙熱,少年的手反而越穩(wěn)。死中求生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還怕什么險中求穩(wěn)。
陰沉的看著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兩人,薛天成就像盯著兩條待宰的畜牲。
心中算計了一番先殺哪個,少年下定決心,踮起腳尖向其中一人悄悄摸過去。
薛天成雙手握住柴刀,對準(zhǔn)熟睡中的男人脖子,高高舉起。
手起刀落。
饒是以孩子的臂力,平常用來劈柴的刀,也能深深咬進(jìn)人的身體之中。
雖然沒有完全切斷,但男人的脖頸也只留有一層薄薄的皮肉相牽,顯然已經(jīng)徹底斷氣。刀刃嵌入之深,僅是連拔出也要雙手一并發(fā)力。
原本隨著呼吸胸膛一起一伏的男人,在一陣細(xì)微抽搐后就再沒有動靜。
俯視著眼前死狀慘烈的尸體,正想著還剩最后一人的同時,薛天成猛然驚覺身后鼾聲不知什么時候已消失。
脖頸微微一涼,沒有回頭,少年直接就地向前一滾。背后一陣風(fēng)聲,某樣尖銳物體從脊背上方擦過。
“躲的漂亮?!北澈髠鱽碣澷p的聲音。薛天成靠著墻壁轉(zhuǎn)過身,看到黑暗中臉上有疤痕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起,手中的短柄斧保持著橫劈的動作,如果剛剛沒有閃開,恐怕已經(jīng)被一刀兩斷?!靶」?,你多大?”
沒有理睬,薛天成毫不猶豫的拿出背在背上的弩弓,扣下板機。
男人哈哈大笑,重斧將箭矢一刀兩斷。在揮斧遮擋視野那一瞬間,少年已然從視線中消失。
“溜得夠快?!蹦腥瞬辉谝獾囊恍?,沒有急著追上去,掃了一眼身邊逐漸冰涼的尸體,“居然被這種小鬼干掉,看來還是得找一些有實力的家伙?!?p> —————————————————————————
少年藏在屋內(nèi)一個陰暗的角落里,屏住呼吸。
為了不被察覺,連殺意都沒有向那個人釋放,結(jié)果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之前藏在屋頂?shù)臅r候也是,那個家伙和前面兩人不一樣,過于敏銳了??峙陆?jīng)受過某種專門訓(xùn)練。
稚子是無法和成年人對抗的。在已經(jīng)暴露的現(xiàn)在,想要殺掉一個手持兇器的壯漢,幾乎是癡人說夢。
大部分人都會放棄逃走吧。
正因為對方也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還有機會。
“喂!小鬼,出來吧!我知道你還在?!笔殖志薷珡姆块g中出來,在大堂中慢慢踱步的男人看起來就像一尊兇神?!安粫搅爽F(xiàn)在,反而怕了吧?”
左腳勾住一只板凳,踢向男人面門。隨后一踏地面沖向窗戶,翻墻而出。
撥開不帶有一絲力道的板凳,男人看向窗戶。“又逃走了?”接著走到窗前,探出半個身子張望。
當(dāng)男人的背暴露在視野中,攀附在屋頂上的少年松開手,下落的同時抓住咬在嘴里的柴刀,帶著整個身體的重量刺向男人后頸。
男人似乎感覺到不對勁,干脆雙手抓住窗欞,選擇了將整個人撐出窗外。
柴刀刺進(jìn)男人的側(cè)腰,但是與先前殺人的手感不同,沒有割開皮肉的滑膩觸感,刀刃也只是戳進(jìn)去短短一截。
下一瞬,薛天成感覺自己的手臂被重重握住。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只感覺到天旋地轉(zhuǎn),孩子單薄的身體在空中被掄起一圈,隨后整個人以背著地重重砸落,受力的脊梁仿佛斷成幾截。
喉嚨涌上一股鐵腥味,兩排還未來得及換的牙齒松動崩碎,仿佛含著一口碎石。
視野模糊一片,隱約看到一道移動的黑影,用盡全力將左手死死握住的刀向黑影擲去。
拼命睜開眼睛,眼前是俯視著自己,安然無恙的男人,那道黑影高聳如鐵塔,沉沉地壓上來。
“真厲害。太厲害了?!蹦腥艘荒_跺在少年胸口處,將薛天成胸腔中的氣息全部擠出。感受著腳下踩著的身軀單薄,男人也暗暗感嘆。做綠林道一行這么久,被官道匪道兩路人士不知道復(fù)仇過多少回,但是像這個年紀(jì)的還真是第一次。
雖然是偷襲,但一個年級尚幼的孩子竟然還真的殺掉了兩個人……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懷念的神色,臉上的刀疤仿佛活物一樣蠕動起來,“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幾歲?十五?還是十六?”
絲毫不在意面部因疼痛而扭曲少年眼中驚人的殺氣,男人依然用一種仿佛欣賞著藝術(shù)品一般的贊嘆眼神看著薛天成。而且既然事先沒有從衙門的線人那里得到任何通知,那就說明這個小鬼全程都想著自己解決,從他殺掉那幾個人可以看出早有預(yù)謀布局,也就是說他哪怕是找到這里,也沒有去跟官府報案。
從殺第一個人開始,一直表現(xiàn)的沉著冷靜的孩子,突然如同發(fā)瘋一般掙扎起來,想要伸手去夠散落在不遠(yuǎn)處的弩箭。薛天成的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的聲音,卻不是面對死亡的恐懼,而是那終于不必再加以隱藏的憤怒,如同一只發(fā)怒的獅子低聲咆哮。
男人的神色立刻變成不帶一絲惋惜的狠厲,腳上加重力道,將少年的身體進(jìn)一步踩陷進(jìn)冰冷的泥地中。斬草必定除根,越是天賦過人,就越不能讓他活下去。
“安心吧,不會讓你死的太輕松,首先……左手是你的慣用手吧,”男人手中的斧子隨意一揮,左手的手臂根部感到冰涼的觸感,然后是鮮血飛濺到左側(cè)臉龐。
“啊啊啊啊?。。。。。 毖μ斐筛惺艿阶笫忠魂嚤鶝?,然后別只能讓人發(fā)狂的劇烈疼痛,一股高過一股的不斷涌進(jìn)大腦,朦朧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嘶聲慘叫,許久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自己的聲音。
男人高高在上的看著地上如同一只溺水的魚一樣不斷抽搐著身體的少年,輕輕左右搖了搖頭。
可惜再怎么天賦異稟,一個在鄉(xiāng)鎮(zhèn)里長大的孩子的眼界還是太小了。男人用左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后腰,衣服下面的觸感堅硬而冰冷,那是在身體上包裹著的一層金屬軟甲,被柴刀刺到的地方只是微微凹陷進(jìn)去了一點。想到這件自己曾經(jīng)的官府捕頭生涯中穿著的制式軟甲居然會在今天救了自己一命,男人不禁感慨萬千,犯事出逃落草為寇已經(jīng)快過了十年,因為在官府中還有不少舊友,所以不必時時提心吊膽,不免松懈的許多,差點被一個小鬼給取了性命。
“天才很多,可惜活下來的很少。太聰明的容易早夭,早早死在像我這種不入流的角色手里,連我都有點替你可惜?!?p> 其實少年已經(jīng)睜不開眼,更看不清,不斷耳鳴,聽到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連不成有邏輯的句子。
巨斧帶著風(fēng)聲迎面劈下。少年不躲不閃,也不閉眼,雙目直直看向夜色中那一輪明月,此刻仿佛燭火一樣時明時暗搖曳不定。滿眼淚水的孩子嘴唇微動,低聲呢喃一句。
“爹,娘,孩兒不孝?!?p> 然后,在模糊的視線中,少年驀然看到,一只大手托住重重下墜的斧刃,將其硬生生止住。
男人似乎更為震驚,立刻扔了斧子,毫不猶豫地跪下,“老神仙多有冒犯!是哪位門派中人能否知會一二,萬事可商議再……”
一根細(xì)瘦手指遙遙一點。
連刀刃也無法刺穿的軟甲,連帶著男人的肉身一起炸裂,頭顱高高飛上天空。
少年仰頭望去,出手的是一位穿著寬闊道袍,身材高大的老者。
但不知為何,站在老神仙身邊的女孩卻更加吸引薛天成的目光。躺在一片血污之中,左手被連根斬斷的少年與年齡相近的少女目光相撞。
在意識朦朧前的那一瞬,少年仿佛看到粉雕玉琢的女孩紅唇微啟。
“救他。”
然后那高大老者微微躬下身子。
“老朽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