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刺客列傳

　　“不知宗主大人也在此散心，弟子無意沖撞，請宗主恕罪?！甭櫺捱h(yuǎn)轉(zhuǎn)身抱拳行禮，手指微微一動，不如痕跡的把玉牌塞進袖中。

　　“無妨無妨，不必這么客氣，有話直說便是，比如說不知道你剛剛是在跟誰說話？”薛天成身披流云法袍，笑得沒有一絲破綻。

　　聶修遠(yuǎn)咬了咬牙，面色變得有些蒼白，臉上冷汗淋淋，雙腿一軟就跪在地上，咬牙結(jié)巴道：“……宗……宗主大人恕罪……，弟子無意間撿到一塊玉牌，似乎并非尋常凡物，還能與其談話，因此想要占為己有……”

　　說著，少年就拿出那塊玉牌，雙手捧著遞給薛天成，臉上除了惶恐之外更有幾絲若有若無的不舍之色，薛天成有些好奇的身體微微前傾看向玉牌。

　　轉(zhuǎn)瞬之間，少年怯懦的樣子就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藏在雙眼之中的冷冽殺氣，一截小小的刀鋒從袖子中探出，毫不猶豫的劃向薛天成的咽喉，在空氣中留下一道從下而上揮出的白色鋒利弧線。

　　一聲脆響后，薛天成紋絲不動，聶修遠(yuǎn)身形順勢向后退開，兩人之間只留下金石碰撞的余音。

　　薛天成手上已經(jīng)多出一把木劍，護在身前的劍柄上留下一道淺淺砍痕，正是剛剛擋下聶修遠(yuǎn)那角度刁鉆的一刺留下的。

　　薛天成手持木劍，身上法袍云氣流淌，無風(fēng)自動，樹林中有枯葉緩緩飄落，拂過白色衣袖，頗具仙人風(fēng)范。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刺殺……”薛天成抖了抖手腕苦笑道，剛才那如同迅雷一般的一擊，算得上勢大力沉，哪怕五重天境界，直接接下也依舊有些手腕發(fā)麻。

　　聶修遠(yuǎn)背靠一棵高大槐樹，雙腿微曲呈虎踞式，死死盯住薛天成，雙耳卻凝神捕捉周圍任何動靜。

　　“……你藏的很好，身份也沒有任何問題，沒有露出漏洞。只是我對殺意敏感了那么一點……”薛天成摸摸鼻子，往前走上幾步，在兩人距離十步距離的時候站定：“只是沒想到還是能勞動六指來殺我，也不知道是哪位視我如眼中釘，欲除之而后快？”

　　聶修遠(yuǎn)并不答話，雖然聽到周圍沒有其他動靜，但少年還是一刻不敢放松心神，有了被薛天成無聲無息繞到背后的前車之鑒，聶修遠(yuǎn)不覺的對方會獨自一人前來致自己于險地。

　　“別這么緊張……好吧，這話當(dāng)我沒說?！毖μ斐蓢@了一口氣，“這周圍應(yīng)該沒別人，至少我是一個人過來的，這可是下手的大好機會，不覺得嗎？要不這樣如何，我不主動出手，給你一柱香時間刺殺我，如果失敗了話，就告訴我幕后人的名字?！?p>　　回應(yīng)薛天成提議的，是兩把筆直擲出的短匕，薛天成來不及躲避，只能用木劍一一挑開。

　　在扔出兩把匕首的同時，聶修遠(yuǎn)就重重向后一踏，如同一枚黑色的炮彈撞入薛天成懷中，趁著薛天成揮劍的功夫，幾乎是緊貼著劈出一刀。

　　刀鋒來勢洶洶，卻在逼近薛天成面前一寸的距離撞上了一道無形劍氣，停留了幾個剎那，不過已經(jīng)足夠薛天成將揮出的木劍收回，木頭和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淬煉而便的堅硬的金屬相碰撞，卻激起一串串明亮的火星。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薛天成站在原地微微后退幾步，一雙布鞋卻沾滿泥濘，深深陷入泥土中，在地上犁出兩道溝壑。

　　法袍上的云氣被打亂四散，薛天成伸手摸摸脖子，頸部皮膚就緩緩張開一道口子，鮮血順著脖子流淌進法袍下。

　　聶修遠(yuǎn)越過薛天成，難以控制自己疾馳的身體，被慣性拖拽著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踉蹌了幾下，就向前摔倒在地，翻滾了幾圈后才停下勢頭，單手撐地站起，身上黑色衣服有不少刮擦而破的地方，還沾著地上的灰塵和樹枝，氣息有幾分絮亂，看著狼狽，其實身上卻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傷痕。

　　兩人的第一次交鋒，竟然是身為五重天劍修的薛天成落了下風(fēng)。

　　薛天成把手從脖子上拿開，手掌上的血液緩緩凝固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發(fā)生在剛剛那一瞬間的事重新在薛天成眼中閃過，聶修遠(yuǎn)陡然變快的黑色身影和脖子上的刺痛讓薛天成面色變得有些凝重，開始暗暗后悔說自己不主動出手的過分自大。

　　有著能讓一位五重天修士來不及反應(yīng)的速度的武夫？

　　聞所未聞。

　　“……開玩笑吧？”薛天成呆呆的說著，語氣中有幾分欲哭無淚。自己脖子上那一刀雖然不深，但如果再多來幾刀，薛天成不覺得自己能扛下來。

　　是誰說刺客被發(fā)現(xiàn)了那一刻就失敗了的？

　　聶修遠(yuǎn)冷冷抬起頭，黑色的瞳孔中緩緩浮起一輪顏色更加漆黑的圓月。

　　與聶修元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睛對視，薛天成微微愣了一下。

　　重瞳。

　　或許在原先的世界，這只是一種生理學(xué)的病癥，但是在這個神仙遍地走的天下，便是身負(fù)異象。

　　有人生而則負(fù)怪力神通，包括賀清的玉女命格，本就是天下最頂尖的氣運幾份之一。

　　薛天成猜想，自己留有的另一個世界的記憶，或許也是一種生而知之的天生神通。

　　因此，薛天成看到這雙眼睛，就知道這是對方年紀(jì)輕輕卻能成為六指刺客的壓箱底手段之一。

　　聶修遠(yuǎn)感到自己的腦中傳來絲絲如同針扎般熟悉的銳痛，但是同時眼前的世界驀然慢了下來，一片在風(fēng)中飄零旋轉(zhuǎn)的落葉仿佛突然靜止，上面的葉脈經(jīng)絡(luò)片片可循。

　　拔出綁在腿上的兩把短刀，少年重新沖向薛天成，兩把刀一左一右遞出，薛天成原本迅即的揮劍動作在少年眼中徐徐變慢，游刃有余的避開薛天成用來格擋的木劍，兩人擦身而過的同時，薛天成身上又多出兩處新鮮傷口。

　　在同樣的招式下連續(xù)吃了兩次虧，薛天成多少也琢磨出了門道，每當(dāng)聶修遠(yuǎn)眼睛變成重瞳的時候，整個人的動作就會快如鬼魅，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作為刺客暗殺來說已經(jīng)足夠。

　　聶修遠(yuǎn)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成普通的樣子，胸膛起伏，氣息有些粗重，喉嚨深處涌上一甜腥，被少年重重咽了下去。雙眼死死盯在薛天成喉嚨，心臟等要害位置，心中有幾分急躁，那件護身法袍實在太過礙事，刀刃明明正面砍中，卻沒法像平常一樣撕開一個巨大的傷口，只能淺淺的劃開皮膚。如果不能盡快殺掉薛天成，一旦變成纏斗，最先堅持不住的很有可能是自己。

　　拿定主意，少年弓著背蹲下，力量從足尖緩緩爬到繃緊的小腿上，腳下的地面甚至因為受力過多而慢慢出現(xiàn)了一些蛛網(wǎng)一樣的裂縫，在雙目深處那雙黑色的瞳孔重新浮現(xiàn)的同時，少年的身形便在原地消失，只留下兩個布滿碎石和裂紋的坑陷。

　　薛天成五重天劍修境界都難以捕捉的身影，在聶修遠(yuǎn)自己眼中卻依舊緩慢。每一步踏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聶修遠(yuǎn)甚至都能看清那些被激起的塵土飛散的軌跡。

　　一步。

　　兩步。

　　三步。

　　就在欺近薛天成身邊，雙目死死鎖定目標(biāo)要害，準(zhǔn)備奮力一拼的時候，聶修遠(yuǎn)突然面色大變，重重踩向地面，止住前沖的腳步。

　　少年的膝蓋發(fā)出一陣爆豆般的脆響，竟然硬生生在這股巨大的沖力下折斷錯位。但是少年咬牙忍住，仍然忍著劇痛急急后退幾步，臉上豆大的汗珠滾落。

　　聶修遠(yuǎn)一身黑色的衣服突然裂開幾道口子，衣服下的皮膚滲出鮮血，少年猶然不覺，警惕的看向自己和薛天成之間的空間。

　　兩人之間橫亙著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無形劍氣，除非近在咫尺，否則根本無從發(fā)現(xiàn)。如果不管不顧的徑直沖過去，那么就會直接撞上鋒利的劍氣，那才算是真正的死無全尸。

　　有一片枯葉從樹枝上飄落，剛好擦過其中一道劍氣，再接著旋轉(zhuǎn)飄零了一段時間后，才從中間分為兩半。

　　聶修遠(yuǎn)撐起身體，握著兩把短刀茫然四顧，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不知什么時候都被這些劍氣圍繞在中間，如同被困在一座牢籠之中，進退兩難。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薛天成也是常常舒了一口氣，一邊斬出劍氣一邊還要注意不被發(fā)現(xiàn)，如果在途中被察覺出什么不對，那便會前功盡棄。

　　“好了……”薛天成收起木劍，拿出白絹想要輕輕擦拭掉身上的血跡，卻只能越抹越花只好作罷：“看來是我贏了。幕后之人是誰，能告訴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