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秦國是個像老虎那樣的國家,他們既然調(diào)動了幾十萬的軍隊,就是做好了要滅亡趙國的打算,怎么會因為一個人的言語就撤軍議和呢?也就你們這樣的蠢物,才會輕信他們的話語!”,戈抬起頭來,不屑的看著面前的諸多門客,他這一句話,可是將所有的門客都得罪了,眾人都憤怒的拔出了短劍。
狄氣的臉色通紅,他叫嚷道:“你身為人臣,卻要屢次詆毀少君,身為趙人,卻要詛咒自己的國家,你這樣的小人,實在不配跟隨在少君的身邊!”
戈絲毫不懼,嘲諷道:“少君哪里還需要我來詆毀呢?我只是一個沒有什么道德的人,國家的大事,我尚且不敢討論,但是,如果少君身邊都是你們這樣的人,那少君離身死的那一天也就不遠了!”
“你這個被平原君趕出來的小人!”
“你這個蠻夷!”
狄的短劍猛地就要刺出去,趙括怒斥道:“住手!”,狄的短劍已經(jīng)刺到了戈的面前,戈不為所動,嘲弄的看著面前的狄,說道:“如果你自認是個武士,那你就刺下去。”
“戈!你也住口!”,趙括叫道,快步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冷著臉,質(zhì)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狄這才憤怒的說道:“我們正在談?wù)搼?zhàn)事,這廝就來辱罵我們,還侮辱少君,我們都是因為少君您的賢德方才來追隨您的,您怎么可以容忍這樣的小人在您的身邊,不斷的詆毀您呢?”
趙括方才也是聽到了戈的言語,他皺著眉頭,又問道:“你為什么要說戰(zhàn)事不會結(jié)束呢?”
“很快就是秋收的時候了,如果秦人想要議和,那他們?yōu)槭裁床蛔屖孔鋫兓厝ッr(nóng)事,反而還要繼續(xù)駐扎在上黨郡呢?這就說明了他們并不是想要議和,而是下定了決心,寧愿耽誤秋收,也要攻打趙國啊。少君您被人稱為趙國的賢人,為什么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戈甕聲甕氣的反問道。
趙括一愣,臉上漸漸變得肅穆起來。
狄憤怒的說道:“請少君讓我殺了他吧!”,戈撇了他一眼,大笑著說道:“我跟著馬服君斬殺秦人的時候,你還在騎竹馬呢,就算十個像你這樣的武士,也不是我的對手。”
趙括打斷了他們的爭吵,說道:“二三子都是我的門客,我聽聞門客都是要為主君抵御強大敵人的,怎么能出現(xiàn)互相爭斗的事情呢?請你們不要將劍對準彼此,這是不合乎道理的事情?!保牭节w括的言語,戈倒是沒有說什么,狄又說道:“可是少君怎么可以容忍他的詆毀呢?”
趙括又說道:“昔日齊威王接納了國相鄒忌的諫言,下了一道命令:所有的國人,能夠當著面批評他的過錯的,可得上等獎賞,能夠通過上書來批評他的,可以得到中等獎賞,能夠在人群集聚的地方指責議論他的過錯的,可以得到下等獎賞,于是齊國漸漸強盛起來,諸侯聽聞之后,都到齊國來朝見。”
“齊威王作為一方諸侯,尚且能夠直面他人的批評,難道我趙括的身份要比齊威王更加的尊貴嗎?”
“并不是。”
“齊國能因為齊威王接受批評而強大起來,難道我不該留下戈這樣能夠直面批評我的人麼?”
“應(yīng)...應(yīng)該?!?p> “我要給與戈上等的賞賜?!?,趙括說著,又朝著諸門客一拜,說道:“我也請二三子能夠當面說出我的過錯。”
就是狄,此刻也是說不出話來,俯身大拜。趙括解下了自己的寶劍,遞給了面前的戈,恭敬的說道:“希望您能繼續(xù)這樣,指出我不對的地方?!保昝H坏目粗媲暗内w括,忽然,他別過頭去,揉了揉眼睛,唉,這風沙有點大啊。
趙括并沒有想到,他對門客們說的這些話會傳出去,當然,有狄在現(xiàn)場,他就應(yīng)該要想到的,只是不到三四天,很多地方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于是乎,趙括的賢名更勝,前來拜訪他的人也就更多了。
大家都說,趙國是出了一個真正的賢人啊。
這很不符合趙括想要繼續(xù)低調(diào)的打算,有些時候,他真想打自己幾個耳光,廢話那么多干什么?秦人幫著自己宣揚名聲還不夠嗎?就是在邯鄲里的嬴異人也覺得很奇怪,不對啊,呂不韋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趙國麼?怎么趙括的名聲還越來越大了?難道是呂不韋留下的人在繼續(xù)施行他的計策?
連續(xù)時日,趙括都不敢出門了,他要保持低調(diào)。
就這樣過去了六七日,見了不少來訪的客人,趙括在家里待得也有些無趣了,這才決定出門轉(zhuǎn)一轉(zhuǎn),就在馬服內(nèi)轉(zhuǎn)一轉(zhuǎn),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什么事情罷?
走出門,趙括看到了不少鄉(xiāng)人,他們都很是忙碌,背著沉重的竹籃,看到趙括,則是會抬起頭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簡單的問候之后,繼續(xù)趕路,趙括注意到,他們的竹籃之內(nèi),都是滿滿的粟米,也就是小米,金燦燦的小米還沒有被分離出來,他們裝得很多,整個身子都被壓得佝僂了。
趙括看著這些人,不由得笑著說道:“豐收之年,多好啊?!?p> “呵...”,戈忽然冷哼了一聲。
趙括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問道:“難道是我說的不對麼?”
戈眺望著遠處,有些低沉的說道:“趙國的青壯都在上黨,有的離開了一年,更有甚者已經(jīng)離家三年,耕作都落在了老幼婦孺的身上,糧產(chǎn)是一年不如一年,很多地方已經(jīng)有人餓死了...馬服今年就有三個老人累死在了耕地上,更不知有多少人會餓死,少君竟還能說出個好字來?”
趙括神色恍惚,他再次看向了這些道路上的鄉(xiāng)人,這次,他才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們絲毫沒有收獲的喜悅,每個人都是緊皺著眉頭,甚至還有人不斷的擦拭著臉,原先趙括以為那是汗水,原來,那是被汗水浸濕的眼淚。
“為什么會這樣...秦人,難道就不需要耕作麼?”,趙括喃喃的問道。
“秦人哪怕是派去了幾十萬的青壯,依舊有可以耕作在農(nóng)地里的人,糧倉里依舊有充足的糧食,而且秦人勤勞耕作,是可以獲得爵位的,趙人呢?趙人什么都沒有啊。”,戈搖了搖頭,再次重復了一句,“趙人什么都沒有?!?p> 趙括憋得臉色通紅,他是多想大吼一句,“趙人還有我?!保墒?,他說不出來,自己只是個沒用的人,趙人將自己視為救世主,也不過是秦人的毒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憤然的轉(zhuǎn)身,回了院落,戈看著趙括的背影,無奈的長嘆了一聲。
“唉...趙人什么也沒有啊?!?p> .......
接下來的幾天,趙括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再也沒有怎么笑過了,門客們也沒有過多的去詢問,在狄的帶領(lǐng)下,門客們都去幫馬服的人去收粟米了,收粟米也是需要及時收割的,不然若是淋了雨什么的,就是巨大的損失了。
這一日,趙括剛剛出了門,就聽到平公那哀求的聲音。
一個官吏站在隔壁的院落門前,強勢的跟平公說著什么,平公只是低著頭,不斷的哀求著,身邊還放著幾籃粟米,趙括大怒,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官吏的衣襟,質(zhì)問道:“你在做什么?”
官吏大吃一驚,還沒有說話,平公急忙上前,讓趙括松開了手,官吏朝著趙括一拜,方才無奈的說道:“馬服子,我是來征收軍糧賦的,可是這位老者非要多給,我怎么說都不聽?!?,趙括正要罵他憑什么多收,聽清楚他的話,卻是一愣,又看向了平公。
平公低著頭,哀求道:“請馬服子幫忙,讓我多繳一些糧食罷,我們家里的糧食是夠吃的,我的孩子還在上黨啊,這些糧食都是送去戰(zhàn)場的,我不希望他餓著肚子為趙國打仗啊,我們是夠吃的,還請您幫幫我吧?!?p> 趙括沉默了許久,方才看向了官吏,說道:“收下罷?!?p> “我府上也有不少粟米,你也帶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