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致聽到真人發(fā)出一聲輕笑。
“有沒有資格是我說了算,我收徒,看的是性格品性?!?p> 時隱真人陳雀生的心法特殊,再加之個人因素,導致他一直不愿意收徒。
但實際上,個人原因占主要位置,雀生不想收徒純粹就是嫌麻煩。
若不是師尊發(fā)了話,雀生也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情。門中的弟子早就成了透徹的人精,他考慮到今日是被許多人遺忘了的集英大典,于是就提出要在這幾個新上山的之中選。
新上山的至少還有點為人的謙卑善良,但雀生挑來挑去,為這愈漸渾濁的人心發(fā)出了一聲感嘆。
盡管都是些不到十五歲的孩子,但其中心思重內(nèi)心骯臟的不在少數(shù),雀生甚至還看到了一個手上沾著血腥之氣的。
小小年紀就造了殺業(yè),但寶華仙門不是佛門道修,也有人走了以殺止殺的道,不會對此多摻和,況且那孩子殺的是個十惡不赦之人,若他以后潛心修煉,甚至會對他產(chǎn)生莫大的幫助。
好在雀生有看到一個心思單純的,但那孩子心思實在太單純,日后容易走上極端,更何況他也不喜歡心思太干凈的。
于是他挑來挑去地,只剩下了最后兩個,卻在這兩個孩子中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
雀生又在房里找了個躺椅坐下,身子半歪著靠在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說:“小徒弟,你叫什么?”
“衡致,虞衡致?!焙庵鹿Ь吹鼗卮鸬馈?p> 雖然這次收徒是迫于師尊威脅,但這個小姑娘確是他的意外之喜,不僅性格通透,而且還有一段十分有意思的記憶。
關于這段記憶的事,雀生不打算現(xiàn)在問她,反正都已經(jīng)成他的徒弟了,放在身邊有的是機會問。
“等待會你的師弟來了,你就和他一起去旁邊的那幾間屋子里,自己隨便選一間住就好了,左右都是空著沒人住的?!?p> 衡致下意識張望了一下,確實,自從她進來之后,就沒看到過除了師父以外的人。
她于是問道:“師父,您是一個人住的嗎?”
雀生明顯有些不適應這個陌生的稱呼,頓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嗯,我不喜歡被別人打擾,你和你師弟住進來之后,平時也不要過來找我。”
主要是嫌人多太麻煩,又嘈雜又啰嗦擾他清凈。
看見衡致乖巧地應了,雀生才略帶滿意地點了頭,看來這小徒弟收得不錯,又懂禮又識趣,省了他操好多的心。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重一輕的聲音讓衡致聯(lián)想起了江務觀,該不會?
大門被人毫不留情地伸手推開,衡致轉頭一看,果然就看見了江務觀正站在門口,臉上神情冷淡,但看著屋內(nèi)的眼神里有幾分探究。
他大概是猜到了自己來到這里的原因,開口問道:“我通過了?”
雀生坐在屋內(nèi)一角沒有出聲,江務觀并未發(fā)現(xiàn)他,只是看著站在顯眼位置的衡致,露出了難得的困惑表情。
衡致點頭,他的疑惑更深:“可是我......并沒有通過幻境?!?p> 看來是個和她一樣內(nèi)心骯臟的同類,衡致無奈地癟嘴,她也是沒有想到的,放著好好的單純善良的人不要,卻偏偏就要她這樣的俗人。
這師父怕是個難伺候的,性格這么古怪。
正在偷偷編排師父的時候,雀生突然出聲,嚇得衡致以為心里話被他聽到了。
“衡致,你帶你師弟出去吧,自己收拾好房間,今日就不要再過來了?!?p> 這語氣不知怎么就比剛才的冷了好幾度,而且連江務觀名字也沒問,甚至對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衡致直覺這其中肯定有原因,但不敢過問,依言準備和江務觀一起出去。
但江務觀卻突然開口:“懇請真人收回成命,務觀并不想做您的弟子?!?p> 話音一落,衡致都傻了。
這明擺著不是找死。衡致連忙走到江務觀身邊,想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拖到外面去。
但江務觀卻避開她的手,上前幾步走到屏風前,對著屋內(nèi)雙膝跪地。
他神情堅決,與之前的冷臉做對比,就如同千年寒冰霎時化作了滾滾烈焰。江務觀抬起雙手行了大禮,道出了原因:“真人,務觀入寶華仙門是為了月汝仙子,如果拜在真人門下的話,就不能做月汝仙子的弟子了?!?p> 衡致的內(nèi)心天崩地裂,一時之間被震驚得不輕。
她聽到雀生的聲音里明顯帶了幾分怒意。
“你就算不拜在我門下,憑你的天資,連入內(nèi)仙門都不可能,還想拜在三長老門下?癡心妄想。”
雀生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屏風后面,兩人中間隔著阻礙,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衡致站在一旁觀望著不敢上前,額頭都緊張得冒出了汗。
眼看著馬上就要醞釀出一場大災難,一張金色的靈符卻突然從窗戶外飛進來,靜靜地漂浮在雀生的面前。
雀生看見是師尊的傳音,捏了捏眉頭,把火氣降下去了一點。
他毫不留情地揉皺靈符聽完傳音,便繞了屏風走到大門口,一眼都沒有分給江務觀。雀生走到衡致身邊,給衡致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就走了。
雀生招來一只仙鶴,那仙鶴綠喙白羽,翅尖卻是黑色的,形態(tài)優(yōu)雅很是漂亮。衡致看著雀生乘著仙鶴離開,才趕緊回頭來勸江務觀。
她剛走到江務觀身邊,不料江務觀卻先她一步開口問道:“你在那個幻境里,都看見了什么?”
“父親,娘親,還有一些對我很重要的人?!焙庵虏幻靼姿麊栠@個做什么。
江務觀慢慢地扶著屏風站起來,那屏風放得不穩(wěn)搖搖欲墜的,衡致很怕它會倒下去,但好在直到江務觀站直身體之后,它都沒有倒下。
“還有呢,你看到他們都在做什么?”他繼續(xù)追問。
衡致想著反正沒什么問題,就小小地刪去了重要部分,回答他道:“過去的事情,有些事情我都快記不得了?!?p> 聽完之后,江務觀突然沉默下去,衡致盯著他看了好一會都不見他說話,正打算要不要再勸勸他的時候,便聽到江務觀用一種格外溫柔的語氣說道:“我在幻境里,看到月汝仙子和我說,讓我到寶華來做她的弟子?!?p> 可事實上,他只見過陳月汝一面,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過。
雀生來到師尊所在的踏云浮島之時,侍奉師尊的弟子們看到他,幾乎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不為什么,時隱真人幾日內(nèi)連著出了兩次門,實在是難得一見。
師尊的踏云島修建得十分華麗,金頂寶閣,還有四處可見的靈植奇物,侍奉的弟子們也是選的模樣最好的,好歹是大門派的師尊,自然不可能整個像雀生那么寒酸的地方住著。
雀生出門走得急,連臉上的表情都來不及收一收,就被師尊看了個徹底。師尊示意弟子給雀生倒茶,然后一臉笑意地問道:“還在為徒弟的事情生氣?”
師尊那張靈符來得何等湊巧,雀生不信師尊不知道,默不作聲地喝著茶。
“月汝的事情,本尊勸你還是不要過多插手。”師尊似乎見慣了他這個樣子,“你與月汝平素親近,卻又不讓你們的關系公之于眾,之前那幾個也是,整個門派都在流傳,你是因愛而不得,所以心生嫉妒。”
陳月汝和陳雀生的關系,師尊當初不需要詢問就知道,但偏偏整個門派這么多年了,居然還是沒人猜中,都以為是時隱真人仰慕月汝仙子。
畢竟容貌長相擺在那里,陳月汝的容顏冠絕藏華大界,看上一眼就是驚心動魄不能言語,陳雀生的容貌雖然不算差,但也稱不上有多好,兩人更是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可是兩人,是確確實實的親姐弟。
師尊是寶華唯一的知情人士,與陳家姐弟的關系更是親厚,相安無事了這么多年,但最近,師尊覺得會有變故發(fā)生。
他不打算說破,只提醒了雀生兩句。
“本尊讓你過來,是有關你那兩個徒弟的事情要說?!?p> “把你的手收一收,不要再看到月汝身邊出現(xiàn)其他人就開始動手。還有就是,你的障眼法也差不多得了,早晚會后悔的?!?p> 師尊洞虛期后期的修為,能看到的東西比雀生要深遠得多,有時候說出口的話就成了預言,雀生不敢不聽,正打算問問什么意思的時候,師尊就讓人攆他走了。
雀生把話記了下來,告別了師尊離開踏云島。
他乘著青喙白鶴回到時隱居,剛一落地,就聽到有人急匆匆地向他跑過來,雀生還不適應時隱居里多了人,站穩(wěn)之后定睛一瞧,發(fā)現(xiàn)是衡致。
對于衡致他還有點耐心,于是詢問道:“怎么了?”
看來師父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衡致果斷干脆的開口:“師父,您忘了教我們出去的辦法了。”
是沒來得及教,可是一時半會也不急著出去,這么著急做什么。
雀生露出了疑惑:“你要出去做什么?”
衡致眼里一片絕望:“師父,您不教我們出去的辦法,我跟師弟難道要餓死在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