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致心里咯噔一聲,暗道師父這嘴巴真是靈,她不僅又惹了麻煩上身,還偏偏惹到的是那位妖王掌門,她只能暗暗祈禱這位掌門是位寬宏大量脾氣好的,不會把她方才的胡話放在心上。
不過妖修都是長得這么好看的嗎?
衡致低下頭之前看清楚了面前少年的長相,一雙眼睛水潤又勾人,襯著頭上絨白的貓耳和身后伸出的尾巴,不僅漂亮還十分乖巧可愛,不同于往常她對貓高冷的印象,這一看就是只喜歡撒嬌的纏人小貓咪。
“見過前輩,是衡致唐突了,望前輩見諒。”衡致拋掉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低著頭賠禮道歉。要死了,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敢胡思亂想,靜心靜心,免得一不小心又因為態(tài)度不端正把面前的人給得罪了。
長胤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肯定地說道:“貓是不能喝茶的,但我可以。”說完他看著被這一番話嚇得臉色一白的少女,心情十分愉快地一指衡致裝進衣兜里的靈茶:“你不必這么緊張,我不會因此責怪你,我只是想要你那里的屏頂流霧,分些于我可好?”
衡致只覺得背后淌下大滴大滴的冷汗,她艱難地開口道:“前輩,這靈茶是衡致師父珍惜之物,只怕......”
“怎么,你這般推脫,是不打算給我這個前輩面子么?”
少年溫潤的聲線忽然就被壓低了下去,其中的語氣也變得異常冰冷,一字一句都包含威脅,面前的人沒有走動,只垂頭看了衡致一眼,就毫不留情地放出了威壓。
衡致又重新體會了一次瀕臨死亡的感覺,不過這一次的感受與之前遠不相同,來自高階修士的威壓像是無數(shù)從四面八方伸出的巨掌,逼得她呼吸困難,整個人都快要被揉碎,他完全沒有手下留情,再這樣下去,以衡致這樣微薄的修為只怕堅持不了一會,就會被壓得魂飛魄散。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用盡全力抵擋著來自面前的威壓,但依舊不過是杯水車薪。
衡致與這位掌門所在的地方離會場有一些距離,僻靜無人,她也想不通當時為什么要在這里停下來,而不是去人稍微多的地方,以至于現(xiàn)在她就要被外派的掌門活生生地弄死,而沒有任何的寶華弟子看到并來救她。
但事實上,長胤釋放出來的威壓一早就被周邊的弟子發(fā)現(xiàn)了,但他們認得那是藏鏡派的掌門,不敢得罪,只能先去稟報長老,再另想其他的法子。
弟子們藏在安全地帶觀察著那邊的動靜,一時間靜默無聲,最終有個女弟子忍不住傳音道:“就這樣看著?那可是我們的師妹,看腰上的那塊玉墜,還是時隱真人的弟子,這樣下去不怕真人追責到我們頭上?”
立刻有人反駁她,語氣涼涼道:“那你過去?也不看看那是哪門哪派的人,那是藏鏡派的掌門!三千多歲的化神期修士,還是妖王,你以為你能說得動他?只怕你也要跟著那師妹一起送死?!?p> 氣氛一下子又冷了下來,過一會才有人輕輕嘆道:“這師妹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錯,那妖王長胤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看著無害但心思歹毒,真是可憐?!?p> 但可憐歸可憐,并沒有任何一人上前,幾名弟子看著衡致逐漸發(fā)白的側(cè)臉,察覺到她身上用來支撐的靈氣逐漸薄弱下來,內(nèi)心終究還是倍受煎熬。
這師妹模樣漂亮性格乖巧,平時低調(diào),門內(nèi)眼熟她的人不多,但都知道她是時隱真人的弟子,雖然不熟悉,但這師妹在門內(nèi)的評價很好,見過她的人都會對她有幾分好感,而且時隱真人很寵她,真人對他另一名弟子不管不顧,尤其對這位師妹十分重視,這是外仙門幾乎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果師妹就這么折在藏鏡派掌門手上,真人不會輕易饒過他們。
幾名弟子掙扎了一會,總算是下定了決心要一同前去阻止。
但他們背后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用你們?nèi)?,我來。?p> 來人似乎十分不悅,與平時的模樣大相徑庭,只冷冷地掃了一眼幾名弟子,就朝著衡致的所在走了過去。
“龔師兄?”
這就是所謂的同門情誼。龔承簡正好在附近,感受到有高階修士在釋放威壓之后就趕了過來,這么肆無忌憚的在寶華仙門的地盤上胡作非為,他倒要看看是那一派的前輩,卻不想一到附近,就看見了藏鏡派掌門面前的衡致。
而這幫弟子在這里觀察了許久,竟然沒有一人愿意上去幫忙,甚至連幫衡致求情的都沒有,這令龔承簡十分心寒。
藏鏡派掌門雖然膽大妄為,卻也不會做出在寶華仙門殺掉門中弟子的事情,而他釋放出的威壓雖然厲害,但并非化神期的威壓,不然衡致不可能會撐這么久。
但龔承簡若是再不來,衡致就很有可能成為一個廢人了。
龔承簡靠近長胤,察覺到他的視線之后俯身行禮:“前輩,在下寶華外仙門首席大弟子龔承簡,懇請前輩放過師妹?!?p> 長胤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龔承簡,又看了一眼衡致,那張人畜無害的白嫩臉龐上一片陽光,頭頂上的耳朵微微顫動了一下,衡致頓時感覺身體內(nèi)傳來一股鉆心的疼痛,終于支撐不住,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龔承簡見狀,微微皺起眉頭,卻被長胤一眼看到,漫不經(jīng)心地從衡致衣兜里掏出一個紙袋,沖著他晃了晃:“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教訓一下她,誰叫她不把靈茶交給我……”
衡致受了不輕的傷,但意識還在,聞言只剩下憤怒和心酸,一時氣急攻心,來不及聽到長胤停頓之后的話,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長胤難得地怔住了,捏著那袋心心念念的屏頂流霧,喃喃道:“這上面,怎么會有雀的氣息?”
龔承簡不明所以,見他收了威壓靠近衡致,彎腰翻來覆去地在她身上嗅了好一會,終于在左手手肘處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氣息這么淡,還是在手肘的位置,她與雀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長胤冷冷地看向龔承簡,一手抓起衡致沾著氣息的胳膊,毫不客氣地問道:“她跟陳雀生是什么關(guān)系?”
龔承簡從未聽說過時隱真人認識藏鏡派掌門之事,但長胤問起他便答了:“回前輩,虞師妹是時隱真人的弟子?!?p> 雀生得了通知,說他的徒弟不知怎么惹了藏鏡派掌門不快,眼下怕是有性命之憂,當即招來白鶴火急火燎地趕過去,卻半路上就碰到了抱著衡致的龔承簡,和一同跟他們在一路的長胤。
衡致受了不小的傷,神志不清昏睡不醒,毫無生氣地閉著眼睛躺在龔承簡懷里,看得雀生半是擔憂半是惱怒。
這丫頭,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叫他省心了。
他對著衡致伸出手,卻又伸到一半停了下來,被身后跟來的江務觀看在眼里,一個上前打算接過衡致,還冷冷地說了一句:“你不方便,我來。”
雀生沒有理會他,攔住江務觀的手,小心翼翼地接過衡致,對著龔承簡微微點頭:“多謝你了,我送她回去就好?!?p> 而長胤站在旁邊,漠然地看著雀生抱著他的小徒弟離開,像是把他當成了陌生人。
此后的一個多月,衡致都躺在床上養(yǎng)傷,長胤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又令她重溫了一遍上輩子死亡時的痛苦,衡致開始重新思考她上山這么久干過的事情,最后悲哀地發(fā)現(xiàn)她越活越單純,天真得不像是從前的她。
或許是師父隨性的態(tài)度影響了她。
這些日子中余眠戴師姐都來看過她,甚至還有龔師兄,她知道當時龔師兄替她在藏鏡派掌門面前求了情,于是對龔師兄好一番感謝,但龔師兄臨走前卻告訴她,她師父可能跟藏鏡派掌門是熟識。
等到傷好得差不多了,衡致四處走動鍛煉身體,打算著什么時候開口問問師父他跟藏鏡派掌門的關(guān)系,卻不想等來等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就等到了長胤自己送上了門。
長胤依舊張揚地露著耳朵和尾巴,笑著對正在給雀生倒茶的衡致招手,耳朵和尾巴一顫一顫的,但衡致算是徹底對此免疫,還因此產(chǎn)生了陰影,嚇得手一抖差點把茶壺給砸了。
雀生皺著眉頭咽下一口茶,不耐煩地說道:“你來做什么?”
長胤毫無自覺地走到桌子旁,搬開板凳坐下,細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臉上是清風和煦的微笑:“小徒弟,你也給我倒一杯好嗎?”
衡致看著他的笑就覺得滲得慌,不敢不從,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茶之后就縮到了師父身后。
雀生更加不悅:“你不準再嚇唬衡致,那日的事我還未找你算賬,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p> 對此,衡致完全不知道師父一個才元嬰期后期的人,是怎么有底氣對著一個化神期的說這樣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