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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定大唐

第六十二章 美馬計

風波定大唐 許先生的書齋 7397 2020-11-27 21:25:11

  第三十九回史思明身死李光弼破敵

  李光弼的治軍風格與郭子儀迥然不同。

  郭子儀寬厚仁和,頗得將士們的擁護;李光弼治軍嚴整,可以說是法不容情。將士們敬重郭子儀,只要有他在,大家就有了主心骨,干什么都有熱忱和信心;但他們更忌憚李光弼,只要見到他的令旗,所有人就必須令行禁止,絕不敢違抗。

  從這一點上來講,李光弼可謂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兵家。然而,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不屑于把精力過多地放在政治博弈上。

  他很快上表堅決辭去“元帥”的頭銜,天子李亨對他的這一舉動似乎很滿意,便派了個趙王李係遙領,但仍由李光弼以“副元帥”的名義統(tǒng)御各鎮(zhèn)人馬。

  這樣一來,對郭子儀心懷感念的朔方將領們也都長出了一口氣,頗覺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朝廷的尊重。況且,他們中許多人早在王忠嗣時代就與當時擔任督虞候的李光弼打過交道,深知他的用兵韜略恐怕是當世無雙。

  王思禮、白孝德、馬璘等人都還記得當年“大唐戰(zhàn)神”王忠嗣的贊嘆:“它日得我兵者,光弼也!”

  這句話,仆固懷恩自然也記得!

  但是,就像民間常有人傳說的,原本無冤無仇的兩個人,如果天生“八字不合”,那他們這一輩子就像冰炭一樣難以同器。

  他仆固懷恩可以心甘情愿地為郭子儀牽馬墜鐙,但就是莫名其妙地瞅著李光弼別扭。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兩人也曾肩并肩打了不少仗,卻也都是一開戰(zhàn)就共濟艱難,仗打完就“一拍兩散”,常惹得人們哭笑不得。

  之前,仆固懷恩有元帥郭子儀鎮(zhèn)著,從來也不用李光弼操心。如今,李光弼明白:他要想統(tǒng)御眾將,就怎么也要獲得這位身為朔方都知兵馬使的“老冤家”的支持……而且既要招納安撫,還不能自降身份,損了主帥的威嚴。

  不過,這點事卻也難不住李光弼……

  不久,朔方左廂兵馬使張用濟的人頭就先高掛在了轅門之上。

  處斬他的理由也很簡單——李光弼曾先后下了三道命令調(diào)他,張用濟卻自恃功高,磨蹭了很久才懶洋洋地從河陽趕來,而且據(jù)說他還曾信誓旦旦地提議要驅(qū)逐李光弼,迎接郭子儀回來重掌帥印……只不過這項近乎謀反的意見沒有得到什么人的響應,最后不了了之罷了……所以,大家都明白,他這顆頭被砍得一點都不冤!

  而同樣是磨磨蹭蹭抵達行營的仆固懷恩遇到的卻是另外一番境遇。

  副元帥李光弼不僅親自迎接,還親熱地拉著他的手從掛著張用濟的首級的轅門下穿過,回到大帳中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反而將仆固懷恩弄了個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報:“啟稟副元帥!都知兵馬使帳下的五百騎兵已奔入大營,求見副元帥!”

  李光弼臉上微微變色,轉(zhuǎn)頭盯著仆固懷恩,一言不發(fā);帳中諸將也都覺仆固懷恩此行大大不妥,都要看他如何收場。

  仆固懷恩大為慚愧,忙三步并做兩步地走出帳外,對已那些騎兵喝道:“老子跟你們說不要跟來,為什么不聽?”

  實則,這些人是他早安排好的!他原本是怕李光弼挾私報復,像對張用濟那樣殺掉自己,故此才讓這些騎兵隨后進營接應。豈料他抵達之后,李光弼處處以禮相待,而且片刻不離左右,他還沒有來得及派人制止,那些騎兵就按照約定直愣愣地闖進了行營。

  仆固懷恩一邊故作糊涂的訓斥手下,一邊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早料你會如此!”李光弼心中暗笑,忙勸慰道:“士卒隨將,亦復何罪?”這句話在仆固懷恩聽來不無揶揄之意,當即臊得他滿面漲紅。

  李光弼見也差不多了,便傳令犒賞。

  那些騎兵見仆固懷恩沒事,副元帥又如此平易近人,還都有犒賞好處,自然樂開了花。

  一場危機就這樣化于無形!

  從此以后,仆固懷恩就收斂了許多,雖然仍不可能像敬重郭子儀一樣對待李光弼,但卻再也不敢輕易違抗他的軍令。

  對于李光弼來說,有這點就足夠了!

  ……

  再說史思明稱帝之后,將長子史朝義留在了相州,他自己帶著小兒子史朝清回了范陽。

  史朝清機敏聰慧,在他面前更是百般孝順,讓這位征戰(zhàn)了大半生又殺人如麻的鐵血魔君感到了許多為人父母的溫暖和歡樂。時間一久,他對這位小兒子的偏愛更是無以復加。

  一日,史思明得報:回紇族中起了內(nèi)亂——懷仁可汗剛剛因病去逝,小王子登里便在母舅一族的支持下悍然起兵將大哥葉護殺害,自立為登里可汗。葉護麾下的數(shù)千“鐵鶻勇士”也在這場內(nèi)亂中幾乎被斬殺殆盡……據(jù)說,大唐那邊得知此事后也無可奈何,只得承認了登里的可汗地位,但原來雙方的聯(lián)盟關系已經(jīng)遭到了一定的破壞……

  史思明大喜過望,一面譴使去回紇牙帳拉攏登里可汗,一面點起四路大軍再次南下,要復奪洛陽,再取長安。

  剛剛平熄了不到半年的戰(zhàn)火再次席卷中原大地!

  燕軍來勢兇猛!史思明親自出馬,催動四路軍馬齊頭并進,直取汴州。

  守衛(wèi)汴州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被魯炅罵做“慫包”的節(jié)度使許叔冀,這個無良的官僚在鄴城之敗后不僅沒有受到貶謫,反而將更富裕的汴州劃到了自己的治下……他前腳信誓旦旦的跟李光弼保證至少堅守汴州十五日,后腳就打開城門投降了史思明。

  不僅如此,他還設計裹挾了濮州刺史董秦、大將田神功等人一起投降。

  董、田二將迫于無奈,只得從了許叔冀,但不久以后就各自找了個時機再次反正。后來,他們在李光弼的麾下屢敗燕軍,立下不少功勞。董秦向天子李亨討了個新名字喚做“李忠臣”,還被任命為陜西、神策兵馬使;而田神功則被委派去淮南、江南鎮(zhèn)壓劉展之亂,做了平盧都知兵馬使。

  二人刀頭上舔血,一刀一槍的討生活,卻誰都比不上首鼠兩端的許叔冀——他被史思明加封為大燕的“中書令”,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李光弼見燕軍來勢洶洶,也不與敵硬拼,反而走出了一步妙棋——他傳令東都官員、家眷全部遷入潼關,洛陽百姓出城疏散,城中所有物資都運到黃河北岸的河陽。

  這樣,洛陽就成了一座空城,如果燕軍占城,則必然派重兵去守,必會大大分散兵力;如果燕軍不占洛陽,唐軍就留出了一步后退的余地,即便有意外發(fā)生,也不至于像當年封常清、高仙芝一樣直接一瀉千里地退守潼關。

  這一招“以退為進”的妙棋,眾將見了無不佩服,仆固懷恩嘴上不說,卻捋著山羊胡子也在心中暗暗贊嘆。

  果然,史思明親率大軍南渡黃河后便直撲洛陽。他們進城溜達了一圈兒,又急匆匆地奔了出來,仿佛偌大的城中有什么駭人的怪物一般。

  史思明恨地牙根直發(fā)癢!

  他雖然眼饞洛陽這座“東都”,但也明白這實際是李光弼扔了個燙手的山芋給自己。如果現(xiàn)在就急不可耐地占領洛陽,那么就結(jié)結(jié)實實上了對方的大當,弄不好被唐軍切斷了后路,那自己這數(shù)萬大軍便成了孤軍,遲早要被人家連鍋端掉。

  故此,他只得暫時放棄占領洛陽的打算,調(diào)頭先來攻取河陽。

  這對老冤家再次展開一場斗智斗勇的對決!

  冬十月,黃河開始進入枯水期,這段本就不怎么寬闊的河道中間露出了一座泥沙沉積而成的沙洲。

  李光弼因地制宜,以河陽城為基礎,在這座沙洲和黃河南岸分別建起了一座軍營,相互之間以浮橋相聯(lián),構(gòu)筑起一道“三位一體”的防線,這樣,唐軍不僅可以在黃河兩岸之間靈活調(diào)動,互為支援,還能夠切斷燕軍逆流西進的水道。

  由于原來燕軍“四虎”中的蔡希德、崔乾佑已死,“八彪”中僅剩了個“玉馬雙刀”安太清,“十三狽”中的能元皓已于安慶緒死后不久降唐,目前也只剩下張忠志、牛廷介、向潤客、張通儒幾人。故此,史思明費盡心力才有搜羅、提拔出了一批將領,如,令狐彰、高庭暉、李日越、喻文景等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皆能獨當一面。

  尤其是他從“曳落河”殘部中發(fā)掘出了一員猛將,名曰劉龍仙。此人身高丈二,力大無窮,手中一條長矛有萬夫不當之勇,但是因為性格暴烈,經(jīng)常辱罵甚至毆打上司,故此從軍多年才只混到個騎兵伍長。

  史思明曾令他與手下十二名一等一的武士比武較量,卻被他用木棍當場活活打死三人,傷了九個,他自己卻只受了點皮外傷而已。

  這一下,燕軍眾將盡皆驚駭。

  史思明卻大喜過望,當場收劉龍仙為“義子”,封為左武鋒使,留在自己身邊聽用。

  這個劉龍仙因生了一張藍靛色的大臉,三角眼,吊客眉,還有兩片紫紅色的厚嘴唇,相貌丑陋詭異,便得了個“藍面瘟神”的諢號。

  他也沒辜負“義父”的期望,此番他作為前部前鋒官一路攻占汴州、鄭州、滑州,陣中格殺了數(shù)員唐將,威名大震!

  這一日,“藍面瘟神”劉龍仙率軍攻城。

  他為了顯示自己的手段,命手下兵將不得上前助戰(zhàn),自己卻扛著一柄巨矛,騎一匹卷毛青鬃獸,趾高氣揚地至河陽城下挑戰(zhàn)。

  他本是由一名騎兵小頭目迅速擢升而來的,故此粗野慣了,也還不懂得什么叫“大將氣度”,單人匹馬立在城下便扯開嗓子叫罵,嚷道:“呔!城上的唐軍聽真,爺爺劉龍仙來取爾等性命,識相的趕緊出城投降,躲在城里不敢出戰(zhàn)的都是婊子戶里的小娘養(yǎng)的!”

  他又罵道:“聽說你們軍有個什么‘神通大將’李嗣業(yè)的,已經(jīng)被箭射死了!還有個自稱什么‘屠獅天王’的,在不在城中?爺爺教教他怎么屠獅!”

  “你們的元帥是叫李光弼嗎?聽說他是個契丹人?不錯!不錯!爺爺最愛睡的就是契丹小娘,莫不是爺爺撒的種兒嗎?”……種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全然不把城上唐軍放在眼中。

  唐軍軍令森嚴,縱然他百般挑釁辱罵,偌大的城頭也只聞旗風獵獵,數(shù)萬唐軍竟全都不出一聲。

  李光弼聽他罵了半天,才微微一笑,平靜地向諸將問道:“誰去取他首級?”

  這半天眾將的心肺都要被氣炸了,無奈副元帥軍令如山,這才都憋著不敢說話,此刻見他來問,便紛紛搶上請戰(zhàn)。

  仆固懷恩第一個跳出來請戰(zhàn)道:“某去會會這條瘋狗!”

  李光弼笑道:“此非大將所為!”

  他環(huán)顧諸將,最后將目光落在“雙槍太?!卑仔⒌律砩?。他點了點頭,向眾將問道:“各位,你們看白孝德出戰(zhàn)如何?”

  眾將抬頭看了看李光弼,又回頭看了看白孝德,便已知副元帥的用意——兩軍對壘,貴在心態(tài)平和,此時眾將已多被激怒,而唯獨性格深沉的“雙槍太保”仍然寵辱不驚,面色如常,這就先勝出了眾將一籌,況且大家也都知白孝德的手段了得,便都點頭贊同道:“白孝德可往!”

  白孝德也不推辭,仍是平靜地等副元帥下令。

  李光弼問道:“孝德,你帶多少兵去?”

  “末將單人獨騎即可!”白孝德的聲音中滿是自信。

  李光弼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盯著他笑而不語,似乎是在問他:“你不要再想清楚點嗎?”

  白孝德臉上略略一紅,知道副元帥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輕敵,才忙回道:“請派五十騎在城門內(nèi)為我后援,城上擂鼓為末將助威!”

  李光弼點點頭,便令白孝德出戰(zhàn)。

  此時,劉龍仙已在城下罵了小半個時辰,早已口干舌燥,無奈城上連個回嘴的人都沒有,就像狠狠一拳捶在了棉花包上全無著力之處,心中越來越覺無趣。

  正在這時,城上吊橋被緩緩放下,城門也“吱呀”一聲地打開,一員唐將緩轡而出。

  只見他頭帶一頂雁翎兜鍪,身著銀色雁翎甲,生得高鼻深目,兩撇細髭有些發(fā)黃,胯下騎的那匹干草黃色的戰(zhàn)馬尤其可笑,不僅腿短肚大,而且鬃毛蜷曲,似乎身上還生著斑斑點點的“賴瘡”,直如一匹駕轅拉犁的駑馬一般。

  劉龍仙光看這匹戰(zhàn)馬就知道來人在唐營中定是稀松平常的角色,不由得心中譏笑唐軍無人,連馬都騎不出一匹像樣的出來。

  他心中更生出十二分的傲慢,大咧咧地將右腿搭在馬脖子上放松一下,心想:“這樣的無名鼠輩,我坐著不動也能殺他七八個!”便也不拿正眼瞧來人,轉(zhuǎn)頭繼續(xù)向城上叫罵,其實他心里早已估算清楚,自己完全有時間在對方逼近之前從容迎戰(zhàn),更有信心在一個回合之內(nèi)就將來人挑于馬下。

  此時,白孝德仍是不慌不忙地緩轡而行,距離劉龍仙足有兩百步的距離。

  而正在城頭上觀戰(zhàn)的唐將們卻已經(jīng)開始興奮的竊竊私語了,仆固懷恩捋著山羊胡子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對李光弼笑道:“孝德要得手了!這家伙這下死定了?!?p>  李光弼有意問他道:“此話怎講?”

  仆固懷恩以為李光弼不明就里,便有些洋洋自得地解釋道:“那廝定然是見了孝德的戰(zhàn)馬矮笨,故而輕視于他??伤睦镏溃⒌碌哪瞧ヱR喚做‘斑毛獅子犼’,遍體生有十六個毛縼,短距離沖刺的速度在所有的戰(zhàn)馬中排在第一,而且它還有個怪異的本事,別看平時悶聲不吭,一旦嘶鳴卻如獅吼虎嘯,尋常戰(zhàn)馬聽后當即骨酥肉軟,屎尿橫流地癱軟在地,故此平時要單獨離群飼養(yǎng)。那原本是龜茲國王最愛的寶貝,后來因孝德是龜茲王族子弟中的佼佼者,且屢率安西軍戰(zhàn)敗入侵的突厥、吐蕃軍隊,立有大功,故此老國王才在臨終時將國中僅剩的一匹賜給了他。某曾想用十匹好馬外加兩年的俸祿跟他來換,他卻都沒有同意,實在可氣!”言罷,他盯著白孝德胯下的“斑毛獅子犼”干咽了口唾沫,似乎仍心有不甘。

  此時,白孝德已經(jīng)慢吞吞地蹭到了距離劉龍仙百歩左右的地方,他一邊向前來,一邊笑嘻嘻地向劉龍仙喊道:“喂!你認識我嗎?”

  劉龍仙雖然勇力過人,但腦筋卻實在不靈光,聽來人如此問,居然還稍稍有些遲愣,看了白孝德一會兒才問道:“你是誰?”

  白孝德心中暗笑,故意戲弄他道:“‘屠狗天王’白孝德,今日特來做買賣!”

  劉龍仙又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對方言下之意是說自己就是“狗”,心中大怒,回罵道:“你才是豬狗!”

  哪知道他話音未落,白孝德已突然一捏自己胯下“斑毛獅子犼”后頸上的一處毛旋,那馬登時鬃尾亂挓,“嗷嗚”地一聲怪叫,真如獅吼一般。

  劉龍仙胯下的卷毛青鬃獸也是匹寶馬,但聽到這猛獸般的聲音后,雖然沒有當即癱倒卻也打了個趔趄,本能的踢踏亂轉(zhuǎn)起來。虧得劉龍仙的騎術精湛,忙抓緊了韁繩才將馬穩(wěn)住。

  就在這稍稍分神之間,“斑毛獅子犼”已在眨眼間竄至他近前,白孝德雙臂一舞,雙手已各亮出一柄標槍來,對劉龍仙分心便刺。

  河陽城頭戰(zhàn)鼓隆隆,埋伏在城門洞中的五十騎唐軍騎兵也突然沖出,準備接應白孝德。

  “藍面瘟神”也的確有些本事,在如此手忙腳亂之時,他仍躲過了白孝德左手槍的第一下攻擊,同時急催戰(zhàn)馬想要拉開距離,好展開反擊……

  “雙槍太?!卑仔⒌聟s哪里肯給他這個機會?

  此時,他的右手槍早就蓄勢待發(fā),專等劉龍仙后心露出破綻。

  就在一眨眼間,那柄標槍猶如一道閃電般刺出!

  只聽“——啊——”的一聲慘呼,那柄標槍“噗呲”一聲直入劉龍仙后心,刺穿了他厚重的鎧甲和身體,從前胸露出了大約半寸多長的一段槍尖來……

  這套刺殺的動作干凈利落,顯然是已演練了無數(shù)遍!

  從“斑毛獅子犼”發(fā)出吼叫,到白孝德縱馬沖至對方身前,再到他手持雙槍發(fā)動閃電般的兩次攻擊,前后不到八個彈指的時間,一員猛將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殺,這不僅讓正在掠陣的燕軍兵將們都驚駭不已,即便是城頭上的唐軍將士們也都大為咂舌。

  白孝德將劉龍仙的死尸挑于馬下,下馬割了他的頭顱,才在五十位唐軍騎兵的掩護下從容返回城中交令。

  李光弼大喜,令隨軍主簿記下白孝德的功勞,便命人將“藍面瘟神”的頭顱掛在城頭示眾。

  而史思明得知此事之后大驚失色!

  他氣急敗壞地拍著大腿連罵劉龍仙是個“蠢貨”!自己好不容易提拔了此人,還沒有經(jīng)歷大戰(zhàn)立功,便早早送了性命,枉費了自己一番心血……

  他憤怒地催動燕軍向前攻城,誓要給劉龍仙報仇。可一連數(shù)日,燕軍死傷不少,卻未能撼動河陽城分毫。

  史思明非常清楚,燕軍的優(yōu)勢在于野戰(zhàn),而唐軍的優(yōu)勢在于守城,如果李光弼仍舊這么堅守河陽不出的話,那么無異于是“太原之戰(zhàn)”的又一次翻版。

  他思來想去,終于有了條計策,忙傳令從軍中精選出一千余匹膘肥體壯、牙口又好的戰(zhàn)馬,每日從營中循環(huán)往復地趕到黃河南渚的開闊地飲遛,故意讓河陽城頭的唐軍看到這一切。

  果然,唐軍將士們看到這些雄壯矯健、龍騰虎躍的戰(zhàn)馬,無不咋舌羨慕,如果不是副元帥將令森嚴,大家都恨不得立即殺出城去,將這些“寶貝”從燕軍手中搶出來。

  仆固懷恩尤其愛馬,軍中號做“馬癡”。在這種誘惑下又怎能按捺得住?但是,他也注意到,近兩日中,李光弼本人也數(shù)次來到城頭觀看那些駿馬,便在心中暗自笑道:“你明明也想要取這些戰(zhàn)馬,又怕中了燕軍的誘敵之計,八成是知我愛馬,故此等我先主動請纓。這次我偏偏耗著不提請戰(zhàn)之事,看你如何是好!”

  想到這里,他主動走上前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說:“哎!燕軍善于野戰(zhàn),有多半原因是由于幽燕之地胡馬雄健。要是能將這些駿馬擄來,真是給座金山也不換??!都是矯健的大公馬!嘖嘖……”

  李光弼聽了他如此說,只微微一笑。事實明擺著,燕軍很可能已在南渚伏下了重兵,如果唐軍果真前去搶馬,必然會蒙受巨大的損失。

  看了半天,他才嘆道:“燕趙、代地自古出產(chǎn)駿馬,我為契丹人,家嚴亦頗愛馬,少年時家中養(yǎng)過一些好馬!”

  說著他用手遙遙一指道:“你看那匹,黃色的,喚做‘爪黃飛電’,最善跳躍,可輕松越過十丈寬的溝壑”。

  又指另一匹道“那匹,白色帶黑色鬃毛的,喚做‘千里追風雪’,最善長途奔襲”……

  他當著仆固懷恩的面,遙遙指著河對岸的那些馬匹,娓娓道來:哪匹叫“豹尾烏騅”,哪匹是“玉頂火龍”,還有什么“銀云豹”、“絕塵駒”、“千里胭脂”……一匹匹寶馬被他如數(shù)家珍一般認了出來,把個極善相馬的“馬癡”仆固懷恩聽得瞠目結(jié)舌——這些馬他自然也多數(shù)識得,故知李光弼所言不差,而此前他完全不知道副元帥竟也如此懂馬;自己與他共事十幾年來卻毫無覺察,可見人家從不賣弄,而自己在前些日還大言不慚地給人家講述白孝德的那匹“斑毛獅子犼”如何如何……,豈不是班門弄斧,叫人笑話?

  想到這里,他有些面紅耳赤,只得“嗯嗯、啊啊”地不斷點頭稱是……

  李光弼似乎絲毫沒有覺察到他的尷尬,說道最后,他伸手一拍城頭的垛口,嘆道:“哎!可惜這些駿馬都在叛軍之手,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

  此時,仆固懷恩哪里還記得要慫恿李光弼出兵的打算,他眼中盯著那些駿馬,早就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唰”地向李光弼行了個軍禮,請戰(zhàn)道:“副元帥!請給我一支令箭,我?guī)顺龀?,將那些‘寶貝’擄過來便是!”

  李光弼聽他如此說,故作驚訝道:“仆固將軍膽氣可嘉!不過你應當也能看出這些戰(zhàn)馬恐怕是他們誘我軍與其野戰(zhàn)的誘餌而已??!將軍是國家干成,本帥怎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仆固懷恩聽了,心中更是羞慚不已,一直從耳朵根紅到了后脖頸,嘴里囁嚅道:“如此可怎生是好?”此刻,那些戰(zhàn)馬已經(jīng)讓他眼饞得不得了,縱然豁上性命也要弄幾匹回來……

  李光弼見他已急得坐立難安,知火候也差不多了,強憋住笑,淡淡說道:“仆固將軍,本帥有一計策可賺那些好馬回來?!?p>  仆固懷恩聽了眼睛一亮,幾乎要原地蹦將起來,急忙問道:“副元帥有何妙策?快請賜教!”

  李光弼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個計策。

  仆固懷恩抬手一拍腦門兒,懊惱地說道:“哎呦!我怎么就沒想到?”言罷便又行個軍禮,喜滋滋地大步奔下城去布置。

  翌日,燕軍又在南渚飲馬,史思明果真已在不遠處的河堤后埋伏下了兩隊伏兵,專等唐軍自投羅網(wǎng)。

  豈料,剛到午時,河陽城中突然響起了一片尖銳的戰(zhàn)馬嘶鳴聲,那聲音一直傳到黃河對岸,正在南渚岸邊懶洋洋曬著太陽,啃食著干草的燕軍戰(zhàn)馬聽到之后,突然都來了精神。連草料也不吃了,全都立著耳朵,紛紛聚到岸邊。

  還沒等牧馬的燕軍們反映過來,這些雄健的大公馬一聲嘶鳴,突然發(fā)瘋了一般向?qū)Π兜暮雨柍强癖级ァ^D(zhuǎn)眼間,它們已泅渡過了黃河,徑直奔進了河陽城中,一匹沒剩!

  把燕軍看地目瞪口呆,全都張大了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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