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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定大唐

第六十五章 大亂初平定

風波定大唐 許先生的書齋 4815 2020-12-03 11:33:01

  寶應元年冬十月,天下兵馬大元帥雍王李適坐鎮(zhèn)陜州;副元帥仆固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前鋒,出關東進;陜西節(jié)度使郭英乂、觀軍容使魚朝恩為后軍;潞澤節(jié)度使李抱玉從河陽南下,河南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北上,唐軍二十萬浩浩蕩蕩殺奔洛陽。

  唐軍一路連戰(zhàn)連捷,最后在洛陽城外昭覺寺與史朝義率領的十萬燕軍展開了最后的決戰(zhàn)。

  燕軍困獸猶斗,唐軍攻勢受挫。正在危機之時,鎮(zhèn)西節(jié)度使“小伏波”馬璘不避弓矢,拍馬持矛突入敵軍陣中,所向披靡,勇不可當。唐軍士氣大振,跟著馬璘一鼓作氣殺入燕軍陣中,雙方展開一場慘烈的肉搏。

  一場鏖戰(zhàn)下來,燕軍左右兩翼終于被唐軍突破。馬璘斬了喻文景,仆固玚一箭射死了向潤客,牛廷介死在郭英乂刀下;令狐潮正要逃命,卻被李抱玉趕上,從背后一槍戳個透明窟窿,墜下馬來被亂軍踩做肉泥;阿史那承慶則被白孝德一槍挑于馬下,再復一槍結果了性命……

  “金翅大鵬”李歸仁見大勢已去,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拔出佩刀自刎而亡,可憐燕軍“四虎”之首,竟做南柯一夢。

  主將喪命,燕軍隨即陷入不可挽回的潰敗,先是在石榴園、老君廟等地被唐軍截殺了一陣,人馬相蹂踐,死傷無數(shù);又在尚書谷中了李光弼的埋伏,四面圍定,一場大殺,燕軍的尸首幾乎將山谷填平……

  戰(zhàn)后盤點,此戰(zhàn)唐軍共斬首六萬余級,捕虜二萬余人,大獲全勝。

  史朝義僅帶著數(shù)百輕騎狼狽而逃……

  仆固懷恩親自率軍追擊,緊緊咬住了史朝義的尾巴。

  唐軍接連攻克洛陽、河陽,收復鄭州、汴州、濮州、滑州等地數(shù)十座州郡,將許叔冀、許季常等人生擒活捉。燕將薛嵩、張忠志先后宣布反正,率部獻城出降。

  至此,河南道全部平定,河北道內也僅剩下魏博、范陽、盧龍轄下的一些州郡還打著燕軍旗號。

  倉惶如喪家之犬的史朝義逃到莫州,與鎮(zhèn)守于此的“神槍太保”田承嗣商議如何阻擊唐軍。

  到了現(xiàn)在,他再也不敢擺自己“大燕顯圣皇帝”的架子,直如一個晚輩般哭喪著臉哀求道:“世叔,你與我阿爺相與莫逆,又是自小看著朝義長大,如今社稷陷于危難,世叔身為大燕的兵馬元帥不能坐視不管??!”

  田承嗣聽了,慌忙跪倒在地,激昂言道:“陛下!田承嗣屢受大行皇帝恩德,必當粉身碎骨,以報陛下。以臣愚見,陛下不宜久留莫州,應速去范陽李懷仙處調集重兵回援,這里有我田承嗣和這數(shù)萬將士,自可為陛下抵擋一陣?!?p>  史朝義聽了這番慷慨忠義的言辭后大為動容,雙眼垂淚道:“世叔,唐軍勢大,只怕……只怕……”他后面的話囁嚅著說不出口,只怕田承嗣擋不住唐軍,白白折了性命。

  田承嗣雙眼中也泛起兩點淚花,面帶懇切地言道:“陛下放心!有我田承嗣在,管教唐軍攻不下莫州。老臣只擔心,此去范陽道路艱險,陛下的家眷車行緩慢,如果萬一被瞭哨的回紇人追上,恐怕……”說道這里,下面的話他也沒再出口。

  史朝義聽說過唐軍前鋒部隊中的回紇兵的殘暴,據(jù)說他們曾在洛陽大肆搶掠縱火,百姓死者萬計,更有奸淫婦女等惡行,如果自己家眷真地落到他們手里哪還能有好?

  其實,值此天下大亂之際,何止回紇亂兵害民?河北、河南戰(zhàn)場上的數(shù)十萬唐軍、燕軍亂糟糟攪和在一起,無論勝方還是敗方,也不管官軍還是叛軍,所到之處搶劫、殺人、縱火、奸淫之事時有發(fā)生。三個多月來,許多城鎮(zhèn)都被燒為了白地,遭受了兵災的士民百姓們都只得穿著由麻紙糊成的衣服遮羞。他們抱著死去親人的尸體,仰頭向蒼天發(fā)出浸染著血淚的控訴:“老天?。±咸?!百姓究竟做了什么孽,要受到如此的懲罰?怎么賊軍來了,受苦的是我們!官軍來了,受苦的還是我們!老天啊!老天!你的眼是瞎了嗎……?”

  史朝義見他處處為自己著想,心中大為感動,忙道:“我也擔心此節(jié),世叔有何良策教我?”

  田承嗣沉吟了一會兒,才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般說道:“陛下可將家小留在城中由張通儒照看。有老臣一口氣在,斷然不叫唐軍傷害了他們!陛下可速去范陽搬兵,到時候我們里應外合,定可在這莫州城下將唐軍殺個片甲不留。”

  史朝義見田承嗣如此忠勇,大喜過望,當即按照他的規(guī)劃行事。他留下自己的家小交由死黨散騎常侍張通儒看護,自己帶著五千輕騎連夜投奔范陽搬兵去了。

  不知為何,史朝義一行人沿途仍受到了唐軍的尾隨攻擊,五千輕騎戰(zhàn)死不少,又偷跑了大半,他好不容易逃到范陽城下,身邊只剩下一千余人。

  史朝義心中暗罵,道:“你們這些勢利小人等著,等朕搬了救兵,解了莫州之圍,再派人將你們一一捉回來千刀萬剮!”

  不過,他也知道此時也不是關注這些芝麻綠豆小事的時候,急忙催馬到范陽城下叫城。

  不多久,大燕的“范陽節(jié)度使”李懷仙和“范陽兵馬使”李抱忠率人來到了城頭。他們看著城下滿面灰塵,衣甲不整的史朝義,一陣哈哈大笑。

  城上士兵不僅沒有放下吊橋,反而張弓搭箭對準了一臉疑惑的“大燕顯圣皇帝”。

  李懷仙朝城下灰頭土臉的史朝義努了努嘴,李抱忠當即會意,他是個大老粗,便扯開粗豪的大嗓門喊道:“我說,在城下那嘎達戳著的!是史朝義不?”

  史朝義聽城上居然有人敢直呼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諱,可真是大不敬的重罪,可此時自己接近山窮水盡,也只得暗氣暗憋,暫不與他計較,只得高聲答道:“正是寡人在此,爾等速開城門接駕!”

  “哎呀!這家伙還要咱們接駕呢……”李抱忠故作夸張的復述了一遍,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城上的士兵們也都跟著發(fā)出一陣訕笑,李懷仙也“噗呲”笑了一聲,卻沒做聲。

  李抱忠繼續(xù)帶著嘲諷的口氣說道:“史朝義,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時候了,還做你娘的春秋大夢!接駕?老子給你一箭!”說著他從旁邊一名親兵手中搶過一張弓,裝模作樣地拉開朝城下比劃了一下,空撥了一聲弓弦響。

  史朝義看不真切,聽弓弦響就嚇得勒馬連連后退,狼狽之極。城上的士兵們看了他這幅熊樣,又是一陣哄笑。

  史朝義才知對方是戲弄自己,心中大怒,對著城頭喝問道:“李抱忠,你見朕御駕到此竟敢如此放肆,你做的是我大燕的官,食的是我大燕的俸祿,卻不知道君臣大義嗎?”

  “君臣大義?哈哈哈……”城頭的李抱忠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仿佛聽到了更加好笑的事情。

  他笑了半天才罵道:“呸!史朝義,就你還配跟老子們提君臣大義?當初老子們都是大唐的兵將,偏是你那識得‘君臣大義’的老子跟著安祿山造了反,還將俺們裹挾進了這塘臟水里來……這還都算了。你個小王八犢子活活將你老子勒死,還敢在這里跟老子們說什么‘君臣大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尿性!”

  他滿臉絡腮胡須,看上去拙嘴笨腮的樣子,卻能如說繞口令般將這一連串“老子長,老子短”的粗話罵了一通,城上城下兵將都聽得清清楚楚,哄堂大笑。

  他們素來不愛聽文縐縐的“之乎者也”,這種罵人的粗話卻是一句比一句更受歡迎。

  此時,真是罵的句句清楚,聽的個個明白!

  史朝義又氣又急,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他也不敢與這些城上的驕兵悍將對罵,更不敢用這點人馬攻城,只得耐著性子轉向在城頭上一言不發(fā)的李懷仙喊道:“李節(jié)度,你聽我說!田承嗣將軍正在莫州堅守,殺傷唐軍無數(shù),此時唐軍已成強弩之末。你可盡起范陽鐵騎,與朕一起殺回莫州,功成之日,你就是我大燕的頭號功臣,天下兵馬大元帥!朕若負你,必死于亂箭之下!”

  誰知他這番起誓剛剛出口,還沒等李懷仙說話,李抱忠便接過話頭來,繼續(xù)嘲諷他道:“田承嗣在哪兒呢?莫州在哪兒呢?史朝義,你個棒槌,真是蠢上了天吶!看見沒,這里有飛鴿軍報,田承嗣在你走的第二天一早就開城投降了,你一家老小早被人家用鎖鏈拴地結結實實的關進了死牢,就那個誰……哦……那個張通儒,腦袋瓜子現(xiàn)在正掛在莫州城上示眾呢!”

  史朝義聽了如五雷轟頂一般,但他仍是不肯相信,盯著李懷仙似乎是要他親口說來。

  李懷仙嘆了口氣,終于在城上開口,他慢悠悠地說:“天不祚燕,唐室復興。今既歸唐矣,豈可更為反覆,獨不愧三軍邪!大丈夫恥以詭計相圖,愿早擇去就以謀自全。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軍何以得至此!”

  史朝義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田承嗣的大當!

  他將自己支開根本就不是為了什么“君臣大義”,而是怕落個“弒君”的惡名。自己走后,留在城中的家眷和張通儒的腦袋,再加上莫州的數(shù)萬精兵和魏、博、德、滄、瀛五州的管轄權,這份大大的禮包定然會給田承嗣那個老家伙換一份不小的功勞!

  天??!天?。±畋е伊R得沒錯,自己真的是蠢如豬狗!

  念及于此,史朝義的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潰了,他不顧體面的在城下嚎啕痛哭起來。

  良久,他才像一個乞丐一樣,哀哀怨怨地向城上的李懷仙乞求道:“我一早都沒有吃飯了,能不能給點吃的?”

  這句話一出,跟在他身后的死黨們聽到這位“圣人”如此沒有骨氣的乞討,全都羞愧難當,登時徹底對他失去了信心。

  大家相互看了看,都搖了搖頭,紛紛垂頭喪氣地撥轉馬頭棄他而去……

  如此一來,“大燕顯圣皇帝”史朝義徹底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堂堂的“皇帝”落得這番乞丐般境地,城上的李懷仙和眾將看了也都紛紛搖頭嘆息,就連一直對史朝義冷嘲熱諷的李抱忠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往懷里一掏,居然還真摸出半塊胡餅來——那是他早晨吃剩下的朝食,他拿在手中掂了掂,遞給身旁的一個親兵,令道:“哎!快給他送過去吧,讓他吃了趕緊滾!別擱這嘎達膩歪人……”直如要去打發(fā)個乞丐一般。

  那親兵領命,催馬出城,將半塊胡餅塞給了正哭的凄凄慘慘的史朝義,又傳了李抱忠“讓你吃了趕緊滾”的軍令,就立即撥馬回城去了——仿佛這人是個滿身晦氣的“掃把星”,自己也一刻都不想在他身邊多呆……

  史朝義饑餓難耐,狼吞虎咽地將半塊胡餅吃了,才一邊哭著,一邊撥馬向一座樹林邊慢慢走去。

  此時,城上的李懷仙遠遠望著史朝義的背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他要是萬一投了契丹和奚,怕是將來要帶兵尋仇啊……”

  在一旁的李抱忠身子一震,當即會意!

  他將牙一咬,立即帶著手下幾十名親兵縱馬出城追了上去。

  待追至那片樹林前,見史朝義的戰(zhàn)馬拴在一棵樹上,再往里走了幾步,見一棵老歪脖子樹上正吊著一個人——不是史朝義還能是誰?

  他喉中發(fā)出“呃、呃”的痛苦呻吟,手腳尚在抽搐著掙扎,脖頸套在一條皮帶做成的絞索中被拉得老長……

  李抱忠攔住要上前去的親兵,都勒馬做了壁上觀。

  大家遠遠看了一炷香的功夫,見他不再動彈,顯是已死絕了,才走上前去將他的尸身放下。

  李抱忠拔刀割下了他尚有余溫的頭顱,連同他的馬一起帶回了城中,卻將他的尸身丟在這片樹林中任憑將來被野狗撕咬啃食……

  誰能想到,這位“大燕顯圣皇帝”史朝義,就這么凄凄慘慘地做了一個吊死在冰天雪地中的孤魂野鬼。

  ……

  不久后,仆固懷恩率大軍來到范陽城下,李懷仙也帶著“叛逆賊酋”史朝義的頭顱率軍出城投降。

  至廣德元年(公元763年),這場席卷了大唐大半壁江山,為害八年之久的大亂終于初步獲得了平定。

  ……

  仆固懷恩害怕與郭子儀、李光弼兩位老上司一樣落個鳥盡弓藏的下場,故意令田承嗣等降將仍領舊日所轄地域,大唐朝廷也已被這場叛亂耗得筋疲力盡,也只得從了這權宜之計。

  于是,皇帝李豫下旨,封降將田承嗣為魏博節(jié)度使,領魏、博、德、滄、瀛五州;降將張忠志被賜名“李寶臣”,被封為成德節(jié)度使,領恒、趙、深、定、易五州;降將李懷仙仍為盧龍節(jié)度使,降將薛嵩為相衛(wèi)洺邢節(jié)度使,都仍領舊日轄地,一一不提。

  如此一來,天寶初年的十個藩鎮(zhèn)擴充到了目前的四十余個,大者連州十余,小者猶兼三四,他們再也不是拱衛(wèi)大唐邊疆的邊防力量,而是變成了中央與地方之間相互制衡的斗獸場。

  以魏博節(jié)度使田承嗣為例,這個狡猾的家伙唯恐將來朝廷對自己實施清算,故此一刻都不肯放松手中的軍權。

  他將轄區(qū)百姓中所有體格強壯的男子都編入軍隊,短期就聚集了十余萬人馬,又從中選出驍勇矯健的萬余人編成自己的“牙兵”衛(wèi)隊,進而將其中最優(yōu)秀的千余人收做“義子”,充當自己的爪牙和幫兇,亦如當年的安祿山的“曳落河”一般無二。

  這下子,在田間辛勞耕種的只剩下了老幼婦孺,以至于大片的土地荒蕪,糧食連年歉收,饑荒肆虐,餓殍遍野,百姓如牛馬般終年勞作,苦不堪言。

  在這八年的時間里,大唐的人口從原來的五千三百余萬減少到不到一千七百萬,在減少的三分之二的人口中,直接死于戰(zhàn)爭殺傷的并不占多大的比例,絕大部分死于饑餓、瘟疫和嚴寒。

  其中,更以河北道內的魏博、成德、盧龍三鎮(zhèn)最為典型,他們地丑德齊,形成了“河朔三鎮(zhèn)”的割據(jù)勢力,從此為大唐留下了一條難以去除的禍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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