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靜家是在這吧?”那人看起來很干瘦,懷里還抱著一個小籃子,朝付正辛家里望了望。
“是我兒媳婦,她出去了?!备墩寥匀粨踉陂T口。
“噢,您是她爸吧,是這樣,上周,你家孫子拿了一包餅子給了我兒子,還給了他八塊錢讓給我媳婦買藥。她那病那幾天看著確實有點嚴重,我就拿那錢去買了,他喝了身體也好些了,還多了幾毛錢。我家啥都沒有,只能拿這幾顆雞蛋給你們了,多虧了你家孫子,不然真是沒辦法了……”
付正辛讓那人到屋里坐了一會,收下了那一籃子雞蛋,又強塞給了他一些錢,才送走他。
付松實從學校回來后,付正辛問他:“我那天也沒給你八塊錢,你哪來的八塊?”
“攢下來的。”付松實扔下書包又去搗鼓家里的東西了。
付正辛以前覺得他孫子調(diào)皮不懂事,從那一天開始對付松實有了很大改觀。
“嫂子,我去老實他們學校旁邊辦點事,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老實的學校是什么樣的嘛,剛好現(xiàn)在你也閑著?!泵黛o從戴家外面進來,笑著沖坐在凳子上歇著的周彩利招呼道。
“那太好了?!敝懿世酒饋?,到了這里兩三個星期了,她一直想去看看老實的學校,看看他的同學們都是什么樣子的。
“你真厲害,還會開這四輪的汽車。”周彩利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看著明靜轉(zhuǎn)動方向盤。
“都是程嘉教我的,我剛開始學的時候還有點怕嘞。那會還不是這樣的車,是貨車,這車是程嘉他爸工作那里的,因為我今天是幫他去辦點事,我們也買不到這樣的車。我們可以想著給他們買自行車,以后也方便一點。要是發(fā)展得更好了,興許這汽車也能普及了?!?p> “嗐,你還是厲害,不像我沒有一點見識?!敝懿世@句夸獎是發(fā)自真心的。
“嫂子,這里就是他們學校,估計一會就放學了,你去看看,我辦完事過來接你們?!?p> “好?!敝懿世d奮地下了車,這學??雌饋磉€挺不錯,遠處好像就有孩子們背著布包出來了。周彩利在門口處張望著,徘徊著,過了一會,就看到甄老實和付松實和其他一群小孩打鬧著出來了。
“老實!老實!”周彩利沖他兒子喊道,不知怎么的,她感覺在學??吹降膬鹤雍孟窀顫姡吹剿湍侨耗猩倚χ?,周彩利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甄老實剛開始沒聽見,后來走近后聽到了,愣了一下,臉上的笑也慢慢收了起來。
“老實,這是你媽?”有甄老實的同學看了一眼周彩利問道。
“甄老實,我一直以為明靜阿姨是你媽?!绷硪粋€男生打趣道。
甄老實低著頭不回答,也不上前去和周彩利說話,旁邊的付松實看周彩利的臉色變了,悄悄推了老實一把。
“大媽媽,你第一次來這,我們帶你看看學校哇。”付松實挽住周彩利的胳膊,拉了一把甄老實。有幾個甄老實班里的女生路過,看到周彩利后竊竊私語著,甄老實的頭埋得更低了,臉好像也開始發(fā)燙。
周彩利的手局促地抓著自己上衣的下擺,慌亂地應了付松實一聲,眼神的余光還停留在甄老實身上。她不知道甄老實怎么了,看到她以后,甄老實一下子就不笑了,付松實還和她打招呼,帶她看學校,可甄老實就一直低著頭,好像怕別人知道她是他媽一樣。
周彩利本來是帶著極大的興致來的,可經(jīng)過了剛剛那一幕,她根本沒有心情再看學校了,任由付松實拉著她在學校走了一圈,甄老實也不說話,就跟在后面。
他們出來的時候,明靜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她去附近的藥店順便給付正辛買了心臟病的藥,她打開車門,讓兩個男孩還有周彩利坐上去。
“嫂子,你覺得學校怎么樣?”明靜看著中央后視鏡問道。
“挺好的?!敝懿世秀敝f了這么一句,就沒話了。
明靜看她臉色好像不太好,朝在副駕駛坐著的付松實看了一眼,便沒有再問。
“怎么了?你這臉色看著不太好?”明靜把周彩利他們放在戴家后悄悄問周彩利。
“沒事,我可能坐車不習慣,有點暈?!敝懿世麖姅D出笑對明靜說道。
“噢,你看我這腦子,嫂子你可能是有點暈車,我也沒問問你?!泵黛o信了,也沒有再懷疑,“以后坐多了可能就習慣了。”
明靜走后,周彩利回到戴家,吃過飯后,她沒有去給甄老實收拾臟衣服,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反復想著在學校時的事情。
過了一會,周彩利去了衛(wèi)生間,對著鏡子,她找到了答案。
鏡子里她的皮膚又黑又黃,眼角、嘴邊周圍都有皺紋了,眼睛雖然不近視,但是看起來都黃了,頭發(fā)雜亂隨意地扎著,看起來比明靜老了十幾歲,但其實她們也沒有差幾歲。她的嗓門也大,說起話來像個男人。
她又想起明靜白白凈凈的,頭發(fā)披著,看起來很柔順,眉毛眼睛彎彎的,說起話來也文文雅雅的。
所以甄老實是嫌棄她了?嫌棄她穿得不好看,長得顯老?周彩利一瞬間有點委屈,從他出生起,她就一直在為他謀劃打算,想著怎么討好甄強他娘,從她嘴里套出話來,過去這幾年,她一個人在家里,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干農(nóng)活、做飯、砍柴燒火、聽村里一些人的流言蜚語,哪一項不是她做的?就是為了讓甄老實能好好讀書,以后當個文化人,不然慢慢可以不讓甄強走的,自己也不必受那些罪。
“彩利?你沒事吧?”戴凈植的老伴敲了敲衛(wèi)生間的門,剛剛吃飯的時候她就覺得周彩利有點不對勁,這都進去半個多小時了,還不出來。
周彩利這才回過神來,朝外面應了一聲,用水抹了一把臉出去了。
周彩利那天晚上只覺得有些灰心喪氣,甄老實和她的房間已經(jīng)對調(diào)了,她早早就睡著了,也沒注意到甄強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
江流兒z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可恨之人自然也有可憐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