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眾人散去，有兩個想出去逛街的，和封小二打過招呼后，便拉手離開了福滿樓。
昨夜婉柔九叔的事情，已經(jīng)不知如何傳播開來，封小二的這個小代表身份，開始在眾人心中閃閃生輝。
“小二哥，出去走走轉(zhuǎn)轉(zhuǎn)，領(lǐng)略一下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
古曉曉擺脫尼古拉斯丘八，擠了過來，從右側(cè)攬住封小二的脖子，笑嘻嘻問道。
封小二的左手，一直拉著一只洗干凈了的小手。
暫時被眾人喚作“小奶瓶”的小家伙眨著大眼睛，認(rèn)真看著與大哥哥親密無間的古曉曉，想起昨天夜里，好像是這位哥哥丟的銀子！
“哥哥，這是你丟的銀子嗎？”
小奶瓶從懷里掏出用幾張紙包好的碎銀，踮著腳尖攥在手心里遞到了古曉曉眼前。
古曉曉愣了一下，什么叫丟的銀子，老子丟的銀子比丟的人還多，誰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次？
驀然，古曉曉瞪大眼睛，仔細(xì)看了看小奶瓶那張干凈的小臉，臉色一變，不確定問道:“昨天是你躲在墻角里？”
小奶瓶認(rèn)真點點頭。
古曉曉抬頭看著封小二，神色再變，眼睛里流轉(zhuǎn)著異樣的情愫，看了片刻，最后將視線轉(zhuǎn)移到小奶瓶臉上，喃喃自語:“是有點父子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封小二還以為古曉曉會說什么煽情的話，孰料還是本性難移，說出了讓他大爆冷汗的肺腑之言。
尼古拉斯丘八吃完一大盆早飯，顧不得再啃兩牙獨家西瓜解解暑氣，慌忙小跑了過來，瞪著狗眼打量過封小二和小奶瓶后，討好道:“咱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是準(zhǔn)備去哪里玩啊今天？”
“胖狗有這張狗臉，下次就不用再踩什么七彩祥云西瓜皮了，直接踩厚臉皮一溜滑就足矣！”
古曉曉心中暗自嘀咕，提醒自己要對這種毫無底線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勁敵時刻提防！
“留下你看家，我們一家三口身邊跟條狗，很沒有檔次！”
不待封小二開口，古曉曉已經(jīng)斷然拒絕。
他已經(jīng)頗有覺悟地自動將自己歸類為尼古拉斯丘八狗嘴里所說的一家三口之列。
“憑什么，就憑小爺長得像狗，你像人？”
尼古拉斯丘八頓時如同炸裂的火藥桶，一身火爆氣焰大有沖上天的可能。
小奶瓶委實被眼前這條人立且叉腰的囂張大狗嚇了一跳，手里的奶瓶也差點脫手，挪著小步子繞到了封小二身后，算是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避風(fēng)港。
柜臺后正算賬的掌柜，也被這一聲炸裂的狗叫給吸引，抬眼看了看正張牙舞爪的尼古拉斯丘八，又看了看那道明黃背影，猶豫著要不要自己出來拉拉偏架！
“泥巴，你留下看著大伙，我和曉曉出去一會，晌午前就能回來！”
封小二拍了拍氣到鼻孔噴火的尼古拉斯丘八的大奔頭，很是友善地說道。
“小二爺這眼神怎么這么像上次擺小爺一道時的眼神……”
尼古拉斯丘八看到封小二的眼神，莫名打了個寒顫，在狗尾巴晃悠了三下后，迅速同意了小二爺?shù)挠⒚鳑Q斷。
“哼……”
古曉曉輕笑一聲。
尼古拉斯丘八齜了齜明晃晃的狗牙。
出得福滿樓，封小二看著對面冷飲店方向，主動說道:“我想去看一看小奶瓶家里還有誰？”
對于封小二提出這個奇葩的問題，古曉曉看眼尤其喜歡喝奶的小奶瓶，問道:“真不是你兒子？”
“滾！”
封小二懶得多說半個字。
穿過冷飲店一側(cè)的靜謐長巷，三人繞到店后，終于看清眼前的凄慘景象！
殘垣斷壁，荒草雜生，甚至還能看到小動物在草叢中跑躥，與隔著一堵墻的絢爛外界，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古曉曉抽了抽嘴角，沒有說什么。
封小二臉色如白紙，跟著主動要引路的小奶瓶又穿過一條由瓦礫磚石雜陳的廢墟演變成荒草地后而踩踏出來的小路，終于看到了小奶瓶的家！
一大片尚未完全倒塌的破舊瓦房，空中飄浮著在陽光下隨意可見的厚厚歷史浮塵，瓦房綿延出許遠(yuǎn)距離，一眼望不到盡頭，仿佛房倒屋傾、殘垣斷壁才是這里的永恒主題。
小奶瓶歡快地跑到第一間倒塌大半的瓦房前，輕輕推開了用樹枝荒草編成的草門，挪著小步子在屋前徘徊著，卻不敢邁過那道腐朽的門檻，仿佛屋里住著什么駭人的妖魔鬼怪。
“害怕什么，有兩個哥哥在！”
封小二走上前去，揉了揉小奶瓶的腦袋，柔聲鼓勵道。
小奶瓶仰頭看眼正淡淡笑看著他的封小二，攥了攥手里的奶瓶，終是邁起步子，跨過了那道腐朽門檻。
“阿哥，你在嗎？”
站在門口的封小二，聽到空蕩蕩屋子里傳來的回響，眼皮不自覺跳了跳。
片刻后，小奶瓶低著頭出來了，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在屋子里哭過了，但又不想讓封小二看到，所以出來前用袖子擦干凈了，小臟衣的袖口上還是濕漉漉一片。
屋子里的小阿哥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就這一個阿哥嗎？”
封小二拉著小奶瓶的手，并沒有問太多，只是簡單問道。
“嗯，阿哥從小撿東西給我吃，待我很好的，有時候還能撿到西瓜，他都不舍得吃，全都留給我吃了！”
小奶瓶一說話，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西瓜？”
封小二詫異道，先前他可是問過福滿樓掌柜，類似西瓜這種稀罕水果，也只有住在新城的內(nèi)城區(qū)有錢人才能吃到，像這里外城一樣的諸多地界，都很難有什么資格吃的上，再者就是有資格也吃不起。
像尼古拉斯丘八飯后捧著的那半個西瓜，按掌柜所說，價格已經(jīng)在百兩銀子之上。
這也是掌柜將尼古拉斯丘八看的比封小二高的原因。
這座被譽為新世界的新城，其實分為內(nèi)城和外城，內(nèi)城中居住的都是身世顯赫的貴族有錢人，以及少量固定的雜役之流，而外城更多的則是像這些開鋪子的商人以及三教九流之輩，總的來說，內(nèi)城環(huán)境優(yōu)雅獨厚，吃喝玩樂應(yīng)有盡有，外城地界廣闊，人群居多，身份地位要比內(nèi)城次之。
“是西瓜呀！阿哥說他可是見過有錢人吃這東西的，不過就是太浪費了，吃幾口就扔了……”
小奶瓶點頭肯定，只不過說的聲音很低，聽得讓人不覺心疼幾分。
“西瓜有紅的東西沒有？”
古曉曉臉色復(fù)雜地走過來，有些心酸地問道。
“沒有啊，都是阿哥切好了給我吃得，翠綠翠綠的，可好吃了！”
小奶瓶在福滿樓時，看到尼古拉斯丘八啃吃西瓜，心里還在想為什么自己吃的西瓜不一樣？
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走，曉曉哥哥帶你去吃更好吃的西瓜，幾個爛西瓜，老子還是能請得起的！”
古曉曉抽了抽鼻子，知道真相的他，微微有些心酸。
封小二跟在后邊，一言不發(fā)，身體微微躬著，像是在思量什么問題。
昨夜，尼古拉斯丘八來的時候，為了討好爭寵封小二，特意出血分了兩牙獨家西瓜給封小二和古曉曉吃，古曉曉吃完就隨手拋到了路對面的冷飲店后，而那里正是來此的必經(jīng)之路。
所以，不用再思量什么奇跡，小奶瓶阿哥拿回來的西瓜皮，就是小奶瓶吃的西瓜。
西瓜皮是永遠(yuǎn)沒有紅壤的。
走出這片令人壓抑窒息的廢墟，封小二臉色才稍稍好轉(zhuǎn)，心臟抽搐刺痛的程度，在廢墟中就如同有千萬刀劍扎心，讓他痛不欲生。
但走出廢墟后，這種古怪的感覺就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
走出廢墟前，封小二回頭看眼綿延無盡的坍塌遺跡，想起了懷里那本黃皮書尾說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