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皇朝。
皇都東城,有一座巨人建筑高高矗立在一座占地千頃的豪奢巨宅之中,與周邊大多幾進幾出的深宅大院,形成鮮明比對。
甚至有點鶴立雞群的意味。
尤其每夜在瑩亮如水的月色照耀下,巨人建筑表面如批了一件銀色鎧甲,看上去平添三分威武霸氣。
遠遠望去,恍若銀甲神將,庇護一方。
若是白天,在這皇朝最繁華的東城街道上,隨便拉一人出來,指著鶴立雞群的巨人建筑,問道“你可認識這座建筑的主人”,怕是免不了要被眾人當(dāng)成腦殼不靈光的憨貨,再或是剛來皇都沒見過世面的山野土豹子。
一紙飛書,西起新世帝國一地,快似流云走月,穿過似濃墨重彩的油彩畫夜色,到得莫開城頭稍稍一頓,在經(jīng)得草屋中正磨牙的駝背漢子翻身應(yīng)允,方才從豁牙的老城頭上躍過,然后橫穿莫開全城,再筆直而下,憑借飛書上留存的一根發(fā)絲,抵達絢爛夜景絲毫不輸新城的大商皇都中某座鶴立雞群的建筑。
古家。
大商皇朝最有錢的世家,傳承至今已經(jīng)近七百年之久,到得古純這一代,已然是盛名顯赫,財名遠揚。
曾有人秘密議論過一事,說是在三座皇朝中想挑出一家勢力最強的世家,恐怕要挑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有結(jié)果,但若是挑出一家財力最強的世家,即刻就會有結(jié)果,而那個唯一的結(jié)果,只有是古家。
無論這個被三座皇朝百姓當(dāng)成飯后談資的傳言起于何處,終歸難得所有人都一致認為,這個傳言確鑿無疑。
足以可見,古家的財名,已經(jīng)達到一種何等夸張的境地。
深夜,巨人建筑旁的兩棟低矮小樓里,依舊燈火搖曳,透過二樓一間屋子窗戶上的影子,影影綽綽可見一位中年男子正伏案而書,筆走龍蛇,只是時不時會驀然停筆,搖頭思量,就隨手把寫下的東西攢成紙團,扔進書桌旁的廢紙堆里。
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國字臉配濃眉大眼,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身上披著一件千金一兩的寒冰涼絲做成的綢緞涼衣,已然是豪奢到了極點,書房中的暑熱之氣早已被這件涼衣散發(fā)出來的絲絲涼氣給逼到屋外,在這暑熱的深夜,這間書房里卻是冷意森然。
“古德,尼瑪?shù)?,叫個名字還想占老子的便宜,你不如干脆叫古德.伊微凝好了……”
男子心中頗為憤憤然,就在不久前,他接到飛書一封,來自新世帝國,本以為是自家那金疙瘩想他這個親爹了,男子顧不得妖精老九的挽留,迫不及待抽身而退,來到書房,拆開了飛書。
待他看過飛書,才知道不是自家金疙瘩所寫,而是新世帝國一家什么名為掘古科研所的古德老先生親筆而書,說是想請他前往新城參觀一座古遺,而那處古遺與古氏一脈牽涉頗深云云。
總之,男子看完后,就想執(zhí)筆回書一封,一來表示感謝,二來是他也想再借機去新城看看,畢竟他上一次去新城,是和現(xiàn)在那個看城門的家伙一道去得,但思來想去,覺得回書什么都不妥,所以寫一封毀一封,一直到最后也沒能寫成一封完整的飛書。
古純懸筆思量,神色復(fù)雜,最后一咬牙,索性棄筆,喚來婢女伺候穿衣,然后出門直奔皇都那座許久都沒去過的金殿。
一路匆匆而行,手持古氏玉牌的古純,直接闖入大商皇帝寢宮,將剛剛?cè)腴蕉叩幕实凵潭ψС龌书?,拖進了南書房。
“怎么了,純哥,這般火急火燎,像是屁股著火了一樣?”
皇帝商鼎打著哈欠,倚在柔軟的云椅上,無精打采問道。
“老子要出城!”
古純掃量一眼南書房中侍奉左右的宮奴,又看眼商鼎,淡淡說道。
“咳咳……老古,你開什么玩笑啊,這大晚上的!”
皇帝商鼎瞬間從云椅上彈起,一邊揮袖屏退宮奴,一邊小跑到臉色復(fù)雜的古純身前,伸手在這位財力通天的漢子額頭摸了摸,自言自語道:“不燙啊,怎么能說出這般發(fā)燒燒壞腦殼的胡話來?”
“是那邊有人請我去的!”
古純遞過一封飛書。
皇帝商鼎看完后,重新坐回云椅,先喝口茶壓壓驚,舒緩片刻心情后,哭喪著臉說道:“出城的規(guī)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來找我啊,你和那個家伙的關(guān)系,當(dāng)初可是情比金堅,刀插不進水澆不透的,想出城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古純微微瞇眼,濃眉大眼驟然變得森冷起來。
“哎,我說,老古,這里可是南書房,你出手前可得掂量掂量,這里可是有五十萬兵衛(wèi)……”
“哎呦……啊……”
南書房中,燈火搖曳,不時傳出慘絕人寰的慘叫,打破了這座素以深寂出名的金殿氛圍。
南書房外的宮奴,仍舊是目不斜視,波瀾不驚,躬身而立,仿佛已然習(xí)以為常。
畢竟,能讓這位皇帝陛下這么“開心”的,僅此漢子一人。
商鼎靠著云椅,坐在地上,黃袍變成了破衣爛衫,臉上掛彩,嘴角溢血,頭頂?shù)幕使谝脖徊瘸梢欢哑茽€,扔在一旁。
古純也好不到哪里,多出一個熊貓眼,鼻子上的血跡剛被擦干凈,偶爾才會穿的上衣被撕成破布,靠著一張案幾一言不發(fā)。
這場慘烈的廝殺,近乎是誰也沒占到便宜,平分秋色。
“老古,你他娘的還是打架愛使陰招,老子雖然如今龍子一大堆,但你使猴子摘桃這招,未免也太下三濫了……”
商鼎吐出一口血水,憤憤然道。
“呵呵……”
古純報以冷笑,“老子的前胸都快被你狗日的咬爛了,你怎么不說!”
“嘿嘿……”
“呵呵……”
“還是有事沒事打一架舒服,活氣血,益拳腳,疏心氣……”
“……”
“算了,走,去那個家伙的狗窩走一遭,許久沒去了,上次去還是小二八歲還是十歲那年……”
“看老子作甚,你許久沒去,難不成還不允許老子去……”
“那個狗日的,最近過得咋樣……”
“不知道,上次去還是小二八歲或是十歲那年……”
“……”
深夜,一輛馬車掠出皇都金殿。
駝背漢子這些時日,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白天沒了兒子的監(jiān)督,梐枑上的那個竹筐總是會輕幾兩,買來酒水也不會一飲而盡,而是細水長流地咂摸,瞇眼看著過往的行人,神色平靜而自在。
到得晚上,一張大床少了一個睡覺不怎么老實的人,獨剩一人的漢子睡覺自然甚是愜意,再也不用擔(dān)心半夜被身上多出的被子給熱醒,也不操心嘴里是不是會多出一只襪子,若是睡前再咂摸兩杯,睡覺就愈發(fā)美滋滋,難得的神仙光景。
草屋前,一輛馬車悄然而停。
從車上下來兩道身影,正是古純與商鼎。
推了一下古純肩膀,商鼎說道:“傻愣著干嘛,上前敲門???”
古純瞥一眼一臉正經(jīng)的商鼎,后退一大步,說道:“老子不干!”
“……”
“你個狗日的,敲個門還這么多屁事……”
商鼎罵罵咧咧,走到草屋門前,有些后怕地輕輕扣響了不怎么結(jié)實的木門。
“嘟嘟嘟……”
屋里一片悄寂,隱隱能聽見磨牙的聲音。
商鼎輕吐一氣,退到古純身邊,攏袖笑道:“這下該你了吧!”
古純撇撇嘴,看眼身旁鼻青臉腫的大商皇帝,心情似乎一下子變得明朗許多。
老子要是被揍一頓,起碼不虧!
古純上前,擰拳砸門,“砰砰砰”,木門像是要炸碎,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是……古大頭?”
草屋里傳來嘻嘻索索的穿衣聲,還有罵罵咧咧,凳子被踢倒的碰撞聲,“吱呀”門被打開,走出一位頭戴虎頭帽的駝背漢子,睡眼惺忪,神色不悅,看眼門外有些忐忑的來人,拖長話音問道。
拖長話音,是為了快速回憶。
“封老哥,是我!”
古純搓著手,有些心緒復(fù)雜。
“還有我!”
商鼎擠了過來,將臉湊上前去,生怕虎頭帽漢子認不出來。
“哦,原來是沾花惹草風(fēng)流不下流的商……老弟!”
虎頭帽漢子淡淡說道。
“不打算請我們進屋?”
商鼎說著,就要躋身進去。
“屋里太亂,沒有下腳的地方,弄臟了皇帝陛下的鞋子,我可吃罪不起!”
虎頭帽漢子攔住門,搖頭拒絕。
“有什么事,長話短說,一句話概括,或者不說最好!”
“他想出城!”
商鼎吃了個閉門羹,很自覺后退,指著古純轉(zhuǎn)移火力。
“呵呵……”
虎頭帽漢子輕笑兩聲,視線在古純身上游走。
“是新城那邊一家掘古科研所請我去參觀古遺,說是與古氏一脈牽涉很深!”
古純?nèi)鐚嵏嬷?p> 駝背漢子推了推頭上的的虎頭帽,蹙眉思量許久后,指了指不遠處的豪奢馬車,說道:“去車上說!”
新城掘古研究所。
地下九層,已是深夜,卻燈火通明,亮白如晝。
一個透明材質(zhì)做成的巨大罩子中,是一片噴吐著血紅光芒的森然廢土。
在廢土中央,隱隱可見一道腐朽的半開石門,石門后不時噴吐出一團暗紅黏液,落在廢土之上,隨之化成一片熾熱火海。
古德站在罩子前,血紅的火光穿透罩子,映在他的臉上,隱隱能嗅到一股焦味。
“好熾熱的溫度,地獄焚炎……”
通身隱隱流淌著火光的古德,舔了舔嘴唇,如同狩獵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