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孟免把手收回來,掌心黏黏的。
她回頭,陳氏還在屋里來回奔走,四處搗鼓。
等了快十分鐘,陳氏才拎著大袋小袋的東西出來。
孟免順手接過。
倆人來到了第一人民醫(yī)院。
這里是張南岳躺了三年的地方。
孟免初中的時候,外公張南岳得了腦栓塞,后期病情惡化,陷入昏迷。
送進了醫(yī)院,一躺就是三年。
她和陳氏每周都會來一次醫(yī)院,替昏迷的張南岳舒活筋骨,擦拭身體,更換衣服。
孟免小心地舉起外公干瘦如同枯枝一樣的手臂,方便陳氏把厚一些的長袖套上他的胳膊。
她的拇指正好摁在外公的脈搏處,感受著那微弱的跳動。孟免低頭,看著那只枯老的,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
她對外公的印象不多,記憶里,他總是板著一張臉,把嘴巴緊抿成一條線。
那張蠟黃的,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尤其是面對她。
孟免閉眼,可以從醫(yī)院里的消毒水味中辨析出常人聞不到的氣味。
死亡的氣味。
尤其是她可憐的外公,他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這種味道越來越濃烈了。
孟免悲哀地想,有一天外公找她要湯會是個什么樣的場景,他是否還會像從前一樣把嘴唇抿成一條線,冷厲地看著她。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病房門口出現(xiàn)了一群人。
是她的大姨和大舅,還有她的表哥表姐。
他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了病房。
孟免的視線一不小心和他們撞上,像冬天赤腳踢到了扇鐵門,又疼又冷,只能悻悻地縮回來。
其中有個扎著馬尾,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女孩,她叫林越靈,是她大姨的女兒,正在念高三。
她看到孟免的一瞬,臉色立馬陰沉下來。
每個人臉上都帶上了不同程度的不悅神色。
孟免知道原因。
她的媽媽,家里的老幺,不顧一切和一個無賴男人私奔最后未婚先孕的故事。
以及被那個無賴男人拋棄,卻執(zhí)意要在那年雪災,極其惡劣的環(huán)境下生下她,命斷氣絕的結(jié)局。
每個人心里都比她清楚。
正是因為清楚,才會恨。
護士們推著另一架病床走進了病房,擾亂了孟免的思緒。
今天開始,她的外公多了一個伴。
孟免的注意力被剛剛移進來的那張病床吸引。
上面躺著一個小姑娘,帶著呼吸罩,眼睛安靜地閉著。
她的父母抹著眼淚站在她的病床旁,不停撫弄她的頭發(fā),和她低聲交談。
可她的嘴巴一次都沒張開過。
聽說是二氧化碳中毒,深度昏迷了一個多月還沒醒過來才被轉(zhuǎn)到這里。
孟免覺得胸悶,先離開了,她不想繼續(xù)聞那種味道。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鐘葵推推眼鏡,專心地寫著筆下的物理題。
后頸突然被針扎了一樣刺痛起來。
他下意識摸了摸,以為是蟲子,結(jié)果手中什么都沒有。
濃重的困意翻江倒海地襲來,鐘葵晃了晃頭,實在撐不住,連眼鏡都沒摘就直直地倒在桌上昏睡了過去。
望見自己和外婆所住的那棟樓房時,天已完全擦黑了。
雨天本來就黑得早,入了秋,風里都帶著濕噠噠的涼意。
孟免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
沒走幾步,她突然站定,眼神似乎在探尋著什么。
孟免敏感地從剛剛那陣風中捕捉到了魂靈的氣息。比起死人味,這種味道更讓她興奮。
畢竟是金錢的香氣。
果不其然,她看到離家不遠處有兩個小鬼在相互糾纏。瞇起眼睛仔細一看,另一個被抓著打的居然是她弱小的阿明。
竟然有鬼敢欺負她的阿明?孟免怒火涌上腦,她大步上前,一把揪開拽在阿明身上的那個小鬼,把阿明護在身后。
阿明是三年前來到這兒的。死時不到十歲,是被人販子挖了內(nèi)臟感染而死的。
他死的時候還沒到原有命數(shù)規(guī)定的壽命,原本是要送到枉死城,等到了壽命終結(jié)的那一天再出來轉(zhuǎn)世投胎。是孟免軟磨硬泡才把他從范無救手里要來的。
孟免第一次見他,干干瘦瘦,像個小老鼠。死后的鬼魂還保持著死亡那一刻的模樣,他的臉泛著不健康的青綠,顯然生前營養(yǎng)不足。
他被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來到了孟免的身邊,年齡太小的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孟免起初是想要個小鬼替她跑腿,想找個活潑機靈的,沒想到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就軟了。
他還那么小,如何在那個充滿哀怨的枉死城度過余下的人生?
于是孟免把他留了下來,給他取了個簡單易記的小名。他已經(jīng)不太記得生前的事了,生前應該被虐待過,孟免看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無限悲哀。
為什么都是一些無辜的生命?
眼下,孟免怒瞪著面前那個矮不溜秋的小鬼,看著那頭亂糟糟的長頭發(fā),這大概是個女孩。
她雙手捧著孟免給阿明準備供品大口吃著,絲毫沒有理會孟免。
“喂,小鬼,把臉抬起來!”
面對這樣的小鬼,孟免還是顯得很威風的,至少在身高上她終于占了優(yōu)勢。
她倒要好好看看,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小鬼,敢欺負她的人。
狼吞虎咽吃完,她終于抬起了頭,一張黑乎乎的圓臉直對著孟免。
這個小孩死前是去挖煤了嗎?孟免被嚇了一跳,仔細看看,是個生面孔,應該是新來的。
“你叫什么名字?”見她沒有反應,孟免不耐煩地揚高了聲音:“我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說話,死死瞪著孟免,半晌才冒聲:“我餓了,我要吃東西!把吃的給我!”
居然還有這樣不禮貌的小鬼?她是孟婆,可不是奶媽。耐心耗盡,孟免惡狠狠地說:“小黑鬼,我給你半分鐘的時間,給阿明道歉,不然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投胎變成小狗……”
話音還未落,那個小黑鬼居然張牙舞爪地沖上去咬住孟免的手臂,活像個小野狗。
孟免吃痛地大叫,沒查明她的身份又不好對她動手,只能拼命掰著她的腦袋讓她松開:“你還真是狗??!”
一旁的阿明沖了上來緊緊咬住小黑鬼的胳膊,一股燒焦的味道。小黑鬼大叫,反過來用另一只手死死掐著阿明的胳膊。
倆鬼一人就這么你咬我掐的在樓下哇哇大叫。
“哈哈哈哈?!?p> 范無救聞言,朗聲大笑起來,看著沙發(fā)上一臉幽怨的孟免,他忍不住調(diào)侃:“堂堂孟婆居然給一個小鬼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太丟人了吧?!?p> 孟免抹了抹淚花,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被咬一口試試!”
她低頭,手臂上赫然印著兩排小牙印。
人類皮膚是無法接受陰間之物的攻擊的,那一塊被咬的區(qū)域不到一會兒就開始發(fā)黑發(fā)脹起來。
那個小野狗,真是狠啊,等她下一次逮到她,非得好好揍她一頓不可。
怎么說也得讓她投胎到豬圈里去,孟免想著,傷口又疼起來。
她突然想到鐘葵那天給她的藥,虧他還有這么點心。仔細想想,自從許闌珊他們走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鐘葵了。
不說平常抓鬼,在學校里也很難遇到他,畢竟不是同一個班。不過快半期考了,他應該在家埋頭苦讀吧。
想到半期考,孟免就怨得牙癢癢,恨不得馬上把孟婆這個職位給辭了。
要不是那個小黑鬼,她早就在家復習功課了。如果這次半期考沒考好,她就把那個小黑鬼抓來挨挨鐘葵的棍子。
謝必安走進辦公室,看了看垂著頭的孟免,關(guān)慰:“手上的傷沒事吧,我那兒有藥,需要給你拿來嗎。”
范無救笑著插嘴:“她皮糙,用不著?!?p> 孟免不理他,抬頭看謝必安:“謝白臉,你找到那個小鬼了么?”
謝必安搖搖頭,“完全沒有她的氣息。我看了看這幾天的死亡名單,近一周沒都沒有十歲左右的女孩身亡,有的也及時投胎或者被送到枉死城了?!?p> 他沉思了片刻,得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答案:“我估計,她應該沒死?!?p> “還沒死?!”孟免用力拍著沙發(fā),引得傷口又疼起來,她咬牙切齒地抱怨:“看她餓成那樣,怎么著也死了一年了吧?!?p> 范無救這時候又開口了:“這你就不懂了吧,瀕死之人的魂魄也經(jīng)常會脫離肉體出來游蕩的,還沒到那一天,咱們也抓不成?!?p> 孟免賭氣似的哼了一聲,算那個小黑鬼走運!
鯊魚老板
會不會有小伙伴覺得男女主感情進展很慢啊_(′_`」∠)_原諒作者,作者寫慣了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寫起來比較容易,兩個陌生人談戀愛就比較傷腦筋了。主要是我更喜歡日久生情,經(jīng)歷磨難感情一點點增加那種,在男女主感情線的處理上,我是很慢熱的QAQ 男女主其實都算表達感情比較別扭的那一類人。孟免的性格成分也不完全是鬼馬,她心思很重,比較早熟,大家讀文的時候應該也能發(fā)覺她理性,犀利的那一面,目前來說她心里只有money和外婆,沒想太多方面。所以戀愛腦在俺女主這里是不可能滴,感情太快我怕崩了人設。鐘葵嘛,其實就是個傲嬌悶騷男,他對于孟免還處于探索階段,還有很多不了解的,自然是不會那么快有好感的~ 我是打算用打副本的方式來推動他們的感情啦,也不知道小伙伴吃不吃這種慢熱的感情線,在一起后我保證會很甜(拍胸脯)!往后他們的關(guān)系會越來越像搭檔,也會越來越依賴對方,細節(jié)糖我會明里暗里的發(fā)的,不過現(xiàn)在才剛開始,誰都看誰不爽呢,不急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