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毛紡廠已進入六月份，可是工資才發(fā)放到12月份，廠里有消息傳出破產申請已經批準了，可廠里一點動靜沒有，也有消息說是假破產真重組，只是為了把以前的銀行債務甩掉。職工們在一起議論紛紛，毛紡廠已經改名銀鹿股份有限公司，廠長是原來的一個副廠長頂著名，現在的廠長榮新華是整個大廠的廠長，下面有好幾個分廠，一切人員調動財務支出，都是榮新華說了算。廠里新引進的氨綸設備，開工三四個月了，一點產品也沒生產出來。每天從氨綸車間往垃圾桶里扔掉的氨綸廢品在廠里的垃圾堆里隨處可見。這天下夜班，瑞涵和幾個工人一起走，有個搖紗的擋車工問：“張師傅，這就是氨綸車間出的產品嗎？怎么都到垃圾箱里了？”另一個工人說：“怪不得發(fā)不出工資來，原來都干了這個了”這些工人們一邊走一邊說：“聽說氨綸出來的產品，就是我們穿的彈力褲里面的很細的彈力絲嗎？我們氨綸車間生產的怎么像粉皮”工人們一邊走一邊議論：“我們的工資啊，都變成廢品了”瑞涵無語的走著，她不知道該怎么和工人們解釋，工人們怎么說都不過分，半年不發(fā)工資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2001年6月31號早上，這個日子瑞涵和所有的ZB毛紡廠工人永遠忘不了，甲班上夜班，乙班上早班，7.45分，瑞涵看了一下手表，心想：“今天怎么還沒有接班的，反常啊”瑞涵和操作員梁玉玲說：“今天早上怎么沒有接班的？一個也沒有啊?！眱蓚€人讓擋車工把車關都關掉，走出車間工人們也跟著向車間外面走去。到了廠門口，看見所有的廠里的中層都在大門口好像等待這什么。瑞涵對梁玉玲說：“昨天我下班聽人說，今天有些快退休的老工人，要來廠里找領導問問拖欠的五年養(yǎng)老保險怎么辦？有些人快退休了，五年保險不叫上肯定受影響的”梁玉玲說：“我也聽說了，今天可能是一些快退休的工人老廠里找領導”兩個人還有后面許多工人都跟著出車間了。瑞涵這些人走到廠門口看見廠長榮新華還有副廠長王新生，各個分廠的廠長都在廠門口站著，這時候看見幾個老師傅領頭的是郭宗貴，后面跟著好職工。只看見郭宗貴走到榮新華跟前問：“榮廠長，問一下，聽說毛紡廠的破產申請批下來了，我們五年的保險怎么辦，你看我后面這些人都面臨著退休，你欠著不給交保險，直接影響我們全廠工人的退休金嗎”怎么說這個榮新華從上任五年，一天保險不給交，整天出國談項目，五年了，一個項目也沒談成，還欠了工人六個月的工資，工人來問問是應該的，可榮新華這樣回答：“我不是毛紡廠的人，我現在是銀鹿有限公司的，你們現在的廠長是王新生”聽他這一說，郭宗貴很生氣，還有后面好多職工對榮新華這種回答很是不滿，因為在毛紡廠不管哪個部門，都是榮新華一手遮天，這些副廠長沒一個主持正義的，就怕榮新華把他們的烏紗帽給摘了。郭師傅一把抓住榮新華的衣領：“你說你不是毛紡廠的，你不是毛紡廠的你是哪里的”這時候廠里的一個職工叫宗波的跳上廠門口的連椅，站在上面說：“職工同志們，榮新華說他不是毛紡廠的，毛紡廠的事我們問不到他”宗波說：“你們說，不問他問誰”職工們一擁而上把榮新華從大門口推到了廠里面，郭宗貴說：“聽人說破產申請已經批下來了，榮新華卻不告知我們職工”有一個職工說：“榮新華，你上任五年，你點也沒給我們職工牟福利，欠了2.5個億”郭師傅大聲地說：“2.5個億，我們都給他榮大廠長算了，一天十多萬啊，榮廠長你是怎么花的？還有我們的五年保險，六個月的工資，大榮大廠長是真能做啊”這時候人群里面有人說：“榮新華，你兒子高中就去澳大利亞留學了，還有你請的氨綸的那個姓王的工程師的女兒，和你兒子一塊去的澳大利亞”人群里有人問：“榮新華，你們兩口子也是雙職工，我們廠里好多雙職工，我的雙職工因為拖欠工資都有的去佘饅頭了，為什么你的兒子能出國我們的不能”榮新華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說。這時候有十幾個老職工都坐在大門口把廠門口給堵了。瑞涵和工人們都從車間里面出來走出大門口，瑞涵也加入了這些人的行列。
到此，毛紡廠的事情已經在整個周村公開化了，區(qū)政府正式派破產小組，一個區(qū)高官親自掛帥進駐毛紡廠，那天榮新華在廠里站了六七個小時才走了，工人們說沒見他出大門，有的職工說他是從南面的僻靜處，有人把他用梯子把他接出去的，從那天一直到破產結束，一直沒敢露面，五年的保險，九百多名職工，每人每月要少拿200元錢，200（個人）X12（一年）=2400（一年）X950（毛紡廠總人數）=2280000這是毛紡廠950名職工一年少拿的錢，女工50歲退休，男職工60退休，按生命正常75算，那就是2280000x25=57000000萬，這是民憤??！破產清算小組在毛紡廠呆了幾個月，最后的結果就是把工人五年的養(yǎng)老金提前支出作為第一次的安置費，安置費分18個月分三次支取，有明白人說：“你們不能領取第一個月的安置費，領了安置費就沒有兩年的失業(yè)金了”領安置費那天，好多人堵著門口不讓領取安置費，可是好多人不明白這些破產程序，擠破頭的去領。ZB毛紡廠的職工就是18個月領了18000元的安置費，六個月的工資每個月按300給工人發(fā)放的，破產每年按工齡一年800元，瑞涵正好20年X800=16000元（破產工齡補貼）+18000（安置費）=34000，叁萬肆仟元，瑞涵一夜之間成了破產職工。
毛紡廠1980年七月投產，2001年七月破產20年，和那些百年企業(yè)相比，毛紡織是短暫的一瞬間，毛房產第一批工人有的還不到40歲，瑞涵這一年38歲，正好是年富力強的大好年華，可已經成了一家企業(yè)的破產職工，瑞涵拿著叁萬肆仟元心里想：這就是破產了嗎?我的二十年的大好青春，就值這叁萬肆仟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