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五娘制住了宋二娘,再轉頭看著游慕橦腿被某個樹干掛了一下滾動方向直接歪到她的視線死角,心里終于后知后覺開始害怕。
——到底她剛才那一波操作絕大部分是被情緒沖昏了頭腦,要說就心狠手辣到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地步也不至于,冷靜下來之后一頭冷汗立刻就出來了。
她四肢一時間冰冷的很,因為看不見游慕橦滾去了哪里,反而更給了她想象的空間——她恍惚記得這下面是一處很陡的斷崖。
會不會,會不會……
楊五娘不敢再深想,再一次轉頭惡狠狠看著宋二娘,手指深深的掐進她手臂上的軟肉中,口中說道:“你什么都沒看到!你什么都不知道!”
宋二娘被她這目光盯的,渾身僵硬宛如一只嚇壞了的鵪鶉,只能哆哆嗦嗦眼里包著淚慌亂點頭。
“我什么都沒看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今天沒有來過后山,我……”
宋二娘說著說著就有些忍不住要哭,然而楊五娘卻并不在意這些,她在得到宋二娘的保證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從內而外生出了一種輕飄飄踏不到實地的感覺。
她點了點頭,拉著宋二娘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了后山。
……
不提那兩個#兇手#的后續(xù)反應,作為上一秒還逼格滿分輕蔑一笑(并沒有)然后轉身準備離開結果下一秒就被推倒球一樣狼狽滾下山坡的的當事人,游慕橦是真沒想到楊五娘她能搞出來這么個操作。
怎么說呢,在此之前盡管雙方都各有齟齬,但畢竟都是文明人,標榜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柔弱貴女的人設的,就算有矛盾也是慣常言語上的交鋒解決,動手動腳是從來沒有的。
——emmm……說從來沒有其實也不是很恰當,其實在此之前倒是有個從其他地方來的姑娘喜歡打架(不是),結果每次都被貴女圈眾人狠狠笑話一通,以至于后面那個姑娘也學會了如何表面上不動聲色的背地里下黑手(……)
嗯,這樣聽起來似乎感覺更可怕了呢。
咳,扯得遠了。
總而言之,因為此前盡管處的不怎么愉快,但楊五娘的人設看起來真不像是會直接動手的那種,于是游慕橦是完全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楊五娘也是真的下了狠手。
游慕橦先是直接撞在了一棵樹干上撞得暈頭暈腦,然后咕嚕嚕就順著斜坡滾了下去,中間被好幾個樹干磕到腿上或是掛到衣服——偏偏運氣很差的沒一棵樹能將她攔腰擋住。
直到她的腦袋對的準準的即將撞到一棵粗壯的樹干的時候,她整個人被一雙手撈了起來。
且不提在滾動過程中地面上一些枯枝敗葉亦或者些許小石塊在游慕橦皮膚上衣服上劃出的一道道痕跡,只說最初撞的那么一下,那真是撞的實實在在,直讓游慕橦眼冒金星,腦子里一片混沌。
就因為最初撞了那么一下撞的太狠,以至于后面的過程里游慕橦她都無力抓一下周圍的東西自救一下,只能任由自己跟個球一樣被迫咕嚕嚕的往下滾。
在被人從地上撈起來的時候,游慕橦就來得及看清眼前這人是個男人,然后眼睛一閉,就沒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耳邊隱約聽到幾聲鳥叫蟲鳴,身下躺的地方靠手感能夠察覺并不是床鋪之類的,游慕橦睜開眼睛,入眼是重重疊疊的樹影,間或有陽光自這些樹影間的縫隙里撒下來,在地面上映下一片斑駁的圓點兒。
恰好有一個圓點兒就落在了游慕橦的眼皮子上,讓她下意識的就將眼睛眨了眨。
旁邊一個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醒了?”
游慕橦:“……”
游慕橦沒能立刻說話,主要她是雖然醒過來了,但腦子里還是有些懵懵的,感覺并不能立刻就反應過來。
在頓了好一會兒之后,她才將視線挪向發(fā)聲的方位,看清了這位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救命恩人的模樣。
嗯……有點兒眼熟。
對上對方看起來似乎略嫌淡漠的眼睛,游慕橦一個機靈,腦子頓時就感覺清醒了許多。
這一清醒,她第一反應并不是道謝,而是“嘶”的吸了一口涼氣——不是她嬌氣,主要是太疼了!真的!
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疼的,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口并沒有經(jīng)過細致的清理,感覺上還不是單純的疼,而是帶了些刺兒,就像是不小心碰了鹽水的那種感覺,十足的令人欲死欲仙。
游慕橦尋思著她就是出個車禍也不至于落到這么慘的地步。
就因著這刺激過頭的傷,游慕橦都沒來得及考慮其他,吸了幾口冷氣之后,實在是沒能忍住,眼眶就憋的通紅。
說到底她再是堅強,可這一世是底蘊深厚的大家族堆金砌玉實打實嬌養(yǎng)出來的嬌小姐,能忍著沒失控的直接哭出聲那都是她礙著自己#第一美人#的面子(……)加上貴族特有的那種矜貴教養(yǎng),當著別人的面下意識比較在意形象。
——更何況眼神這青年還委實和她有那么幾分“孽緣”在。
游慕橦正在努力和自己的生理反應做斗爭,旁邊那稍顯清冷且很守禮的和她隔了好幾步距離的青年看了她一眼,睫毛微微垂了垂,突然就上前幾步,動作分外輕柔的將她攏在了懷里,平平靜靜的說了一句:“莫哭了?!?p> 游慕橦:“……”
游慕橦目瞪口呆。
青年的聲音聽起來其實并不溫柔,語氣聽起來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命令的成分更多一些。甚至于他將人攏在懷里的動作也并不顯親密,而是一種疏離又克制的姿態(tài)。
然而非常奇異的,游慕橦竟覺得自己從這短短的三個字里聽出來了青年十分別扭的關心。
——她莫不是瘋了。
游慕橦心底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這樣的一句。
她想,說不定是因為每次見這人都是非常尷尬的場面,以至于在如今這樣有些微妙的場合下,讓她再看著這人冷淡的臉聽著他平靜的聲音,竟然都能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游慕橦:“……”
游慕橦終于默默地成功將眼淚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