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兄弟（下）
自老頭所了解的一切。
故事要從一個月前開始講起。
那時與現(xiàn)在沒什么差別，風(fēng)雪寒夜，折磨摧殘著寒月州的每一個人。
有人直接饑寒而死，也有人選擇成為活死人，永遠(yuǎn)沉浸于那虛迷的夢境之中。
兩兄弟雖小，老大徐正心十四歲，小的徐正義十二歲，哥哥只大了兩歲。
從小父母雙亡的兩兄弟，無依無靠，在這樣的環(huán)境竟也堅持的活了這么久。
而他們活下去的方式，無疑就只有靠偷。
沒有其他的辦法，而一般也是哥哥徐正心做這些事情，每次偷來一些食物或是些粗布爛衣的，兩兄弟也算是勉強能活下來。
那些被他偷過的人中甚至也還有一些人很理解他，尤其是一些年齡大些的人，看著兩兄弟相依為命甚是心疼，以及自己也一把年紀(jì)了，倒不如幫他們一把，于是他們甚至?xí)⑹澄锕室夥旁陲@眼的地方讓其偷走。
而徐正心來之后，他是個極其懂事的孩子，似乎知道那些老人的良苦用心，于是每次便只拿一點，留下一些給那些好心的老人。
但這好心并未起什么作用，那些被他專門留下的食物，最后往往是到了其他人的肚子里。
時經(jīng)過兩年，第一年的寒月州還能撐住，但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這一年，幾乎就直接陷入了大饑荒之中。
寒冷可以抵御，但是饑餓卻不能。
一月前的時候。
“來，正義，吃飯了！”
破爛房子里，各種粗布爛衣堆積在地上亂成一起，只為隔開那冰涼的地面。
衣堆上，徐正義正大口喘著氣，身上緊緊包裹著滿是補丁的被子，他的整張臉甚至變成紅色的一片，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眼睛甚至一陣陣的翻白。
徐正心見他沒有反應(yīng)，看著那裹成一團的弟弟，他有些疑惑，于是便放下今天偷來的食物，走到徐正義的面前。
他來到弟弟的面前，滿臉驚愕道：“正義，你怎么了？！”
看著弟弟難受的樣子，他著急極了，將手放在弟弟的額頭上，他的手上立馬傳來一陣灼熱感。
“好燙！”徐正心于是馬上跑到一旁，開始翻找起來。
“你等著啊，正義，哥哥馬上帶你去看大夫，千萬要撐住啊，一定不要閉眼！”
聽到哥哥的話，徐正義努力保持著的自己的清醒。
而此時的徐正心正在翻找，因為他也沒什么力氣去背上徐正義，所以只能想些其他的辦法了。
此時的他也正是在找著工具。
這廢棄房子里很破爛，所以很多雜亂的東西也都能找到，倒也是沒讓他浪費時間。
很快，徐正心便找到了幾塊木板和一根繩子。
于是，他將那幾塊木板拼在一起，再用繩子連在上面。
之后，他將弟弟放在木板上，將繩子從肩膀上扛著，快速的沖向了那外面的世界中去。
雖然，寒月州肯定不會缺治病的大夫，但是這些時間里，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大夫已經(jīng)不在人世，所以他們必須去更遠(yuǎn)的地方去找才行。
沿路上，徐正心問著路上的人家，有些人家以為他們是要飯的，所以根本就不敢理會他們，還有些人則是也不知曉，而只有少數(shù)的人那里能得到一些消息。
只要是知道哪里有大夫的，幾乎都會告訴他，而后他就會用盡力氣去帶著弟弟沖去那里。
這一路上，徐正心拉著繩子的雙手，因為用力太久和這極寒的天氣下，早已經(jīng)破開了條條血淋淋的口子，他只能咬牙忍著，弟弟還沒好，他就不能停下腳步。
終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在經(jīng)過差不多一天的尋找之后，他終于到了還活著的大夫家里。
他敲著那冰冷的冰門，冰門縫里，插著一把刀，但這是正常的，因為害怕門被凍住開不了，所以很多人都會這樣做。
冰刀上下滑動，留著羊毛胡子的大夫出現(xiàn)在了徐正心的面前。
徐正心看到他后，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縷微笑，而后他因太過勞累加受寒太重，體力不支倒了下去，他的眼睛也在這一刻慢慢的在閉合著。
“孩子，你身體很虛弱，我會馬上給你治療的。”大夫看著面前因為虛弱而倒下的孩子，他心疼的說道。
然而，他這話一出后，徐正心原本要閉合的雙眼立馬睜了開來，他一把抓住大夫的褲腳，顫抖著說道：“別……別管我，先救我弟弟，求……”
噗通。
他的手落下，終究還是因為太過虛弱而昏迷了下來。
大夫這才注意到了他后面的那塊木板上的軀體，正難受不已的大喘著氣。
“淑珍！快出來抬人！”
大夫立馬沖著屋里大喊，瞬間出來一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女人出現(xiàn)在門口，沒多想，她立馬便和大夫?qū)扇硕紟нM了屋子里。
經(jīng)過三天的治療后，兩兄弟終于醒來，但徐正義還比較虛弱的躺在床上。
“我弟弟呢？大夫？！他怎么樣了？”
徐正心醒來的第一件是就是找到了大夫，詢問自己弟弟的情況。
“別擔(dān)心，目前來說沒什么事，你們也可以回去了，但是有一些問題你得注意，那就是你弟弟的臉又是發(fā)燒又是凍傷，所以他以后可能會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來，而且他現(xiàn)在還很虛弱，所以今后吃飯一定得比往常還多些才行，不然他這段恢復(fù)的時期不處理好的話，以后會落下病根子的?！贝蠓蛞蛔忠痪涞膶χ煺恼J(rèn)真的囑咐道。
“我知道了，謝謝大夫！那個……”徐正心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畢竟他沒有任何的錢來付藥錢。
大夫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撫著羊毛胡子說道：“你無須在意，現(xiàn)在這世道蒼涼，錢財早已是身外之外?！?p> “謝謝，謝謝大夫！”
徐正心對著大夫連連感謝著。
之后，徐正心帶著弟弟準(zhǔn)備回去，大夫叫住了他，而后遞給了他一些水果，讓他帶回去吃。
徐正心接過東西，而后靜靜地望著大夫，大夫微微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自徐正心帶著弟弟走后不久，大夫的屋子里也出現(xiàn)了交談之音。
“那點水果能幫上他們嗎？”
“有總比沒的強嘛?！?p> “倒也是。”
“你不會怨我把珍惜的食物分給他們吧？”
“怎么會呢，這就是我當(dāng)初選擇你的原因啊……”
……
回到家中。
徐正義終于恢復(fù)了正常的意識，但是依舊虛弱的他卻只能躺在衣服堆成的地鋪上，甚至連吃東西都要喂才行。
這樣過了有幾天了，每日都是哥哥找來食物給弟弟吃，然后自己吃一點，但這樣下去，徐正義的身體還是那個樣子，絲毫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有一天還出現(xiàn)了昏迷的情況。
于是，徐正心下了一個決定，以后找到的食物全部給弟弟吃。
而這樣過了兩天后，徐正義的狀態(tài)果真就好多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徐正心高興極了，于是開始每天都如此。
每天找來的食物全部都給弟弟吃，而至于他自己，則是弄些碎冰塊吃下。
“哥哥，你吃了嗎？”
“當(dāng)然了，你看，我這嘴都還鼓著呢！”
……
這樣的對話終于在一天被打破，徐正心有一天終于撐不住了，在走近房門前的一刻暈了過去。
醒來后，他依然沒有吃任何一點食物，所有的都給了弟弟。
但這樣下去，他也會堅持不下去的，終于有天，有個老人死了，這個老人平時也很關(guān)注兩兄弟，于是死前便早早準(zhǔn)備好了將所有食物給他們的準(zhǔn)備，而這一次徐正心也沒有客氣，拿走了所有的東西。
取出了一小點，然后分成了很多小份，那就是他以后的干糧了。
而其他的，則是全部留給弟弟。
看著弟弟已經(jīng)可以正常行動了，雖然弟弟的臉上是僵硬的表情，但這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很足夠了。
然而厄運連連，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下去。
因為很快，在這短短的半個月里，周圍的人越來越少，最后甚至徐正心已經(jīng)偷不到任何的東西了。
而這也說明著一個恐怖的現(xiàn)象，那就是這寒月州里的人們，憑借著曾經(jīng)福地，每個人幾乎也都有些相當(dāng)厚實的糧食儲備，但是到了今天，能撐住的人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了，整個寒月州的末日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于是，徐正心只好跑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但一天下來的收獲卻已經(jīng)勉強只夠一個人吃。
但他還是將東西全部給弟弟吃。
唯一不變的對話還是那兩句。
“哥哥，你吃了嗎？”
“當(dāng)然了，你看，我這嘴都還鼓著呢！”
……
之后，更糟糕的事情出現(xiàn)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變得更殘酷起來。
徐正心連續(xù)兩天沒有找到任何的食物，第三天兩兄弟一起出動，卻依舊是毫無收獲。
餓了三天的徐正義也只得靠碎冰填肚，但他依舊餓昏在了地上。
徐正心看到這一幕后，強忍著腦袋里的暈眩感，他將被子蓋在弟弟的身上，自己則是一個人出了門。
他走了很遠(yuǎn)，臉頰兩側(cè)不停流淌著淚水，他將弟弟視作自己的全部。
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被其他孩子嘲諷孤兒時，自己那傻乎乎的弟弟總會跳出來說，
“我哥哥才不是孤兒，他還有我！”
那一刻，他的內(nèi)心是無比溫暖的，他失去了一切，但還有一切。
弟弟就是他的一切。
“你想要食物嗎？”
“誰？誰在說話？”
突然，正當(dāng)漫無目的走著的徐正心在這時聽到了身邊的話語聲。
他把目光轉(zhuǎn)向聲音的方向。
只見他的面前有一座石頭砌成的祭臺，而且還沒有受到任何冰雪的影響。
“是你在說話？”
“對。你想要食物嗎？想要的話，嘿嘿，一分錢一分貨。”
“可是我沒有錢……”
“不用錢，嘿嘿，我要的是你身上的肉！”
“什么？！……嗯……你說話算數(shù)嗎？”
“當(dāng)然了，諾，食物和刀都已經(jīng)放在這里了，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吧？不不不，耍小聰明口袋就會變成空的哦！”
徐正心將東西放下后，那里面赫然又出現(xiàn)了幾個香氣騰騰的包子。
此時，他萬分糾結(jié)的心理在這一刻直接想通，于是他提起刀，再沒有任何猶豫的對向了自己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