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界外魔印記

　　邊寧感到一股森寒的空氣包圍了自己，他猛地睜開眼，此時的臥室一片漆黑。

　　周圍，極安靜，他幾乎沒有處在過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里，邊寧穿好衣物，從床上下來，再穿上鞋襪，整個過程，他幾乎聽不到自己衣物的摩擦聲，這里空氣厚重得仿佛膠體，他就像是在水下。

　　但，這是夢嗎？

　　清醒夢？邊寧感覺自己的邏輯很正常，他能常規(guī)得思考。不對，這也不能作為夢的判斷。做夢的人本身是沒什么邏輯的。

　　邊寧拍了拍臉頰，他有感覺，但不疼。用力掐了掐手指，還是不疼。

　　是夢？可為什么，直覺卻這么真實？

　　邊寧試圖開燈，燈泡亮起，但周圍還是一片漆黑，燈泡就像是月亮一樣，沒能照亮房間。

　　他覺得有意思起來了。去推開臥室的門，迎面而來的不是小客廳，是一片虛空，破碎的地塊漂浮在半空中。

　　虛空是一片灰藍色的背景，似乎有淡淡的霧氣。

　　邊寧被眼前遼闊混沌的景象震駭。虛空中的地塊靜默漂浮著，就像是破碎墓碑散落在深沉的墓園，死氣沉沉。虛空深處無有半顆星，遠處，上下左右，只有更多的浮島，一切蒙昧。

　　邊寧回首，臥室的房門已經(jīng)悄然閉合，擰了擰把手，紋絲不動。

　　沒有退路可言，他不得不前行了，前方有漂浮的小塊臺階，邊寧試探著踏足上去，落地感覺很穩(wěn)當(dāng)，于是他整個人走了上去。沿著散亂漂浮的道路，他可以前往遠處。

　　邊寧攀上一塊大的地塊，環(huán)顧周圍，卻發(fā)現(xiàn)這里是今晚發(fā)生命案的公園。只是時間停滯了，路燈亮著，當(dāng)然也沒有發(fā)光，周圍一切很清晰，像是過曝的相片。邊寧感覺心臟泵動血液的聲響都開始刺耳。

　　他朝著樹林走去。

　　在樟樹密匝匝的遮擋里，一個穿正裝的男人趴在堆滿落葉的地面上，神情惶急，伸手試圖抓握救命稻草，他的脊背上被一柄銀亮如鏡的刀刃刺入，噴涌的血凝固在半空像一朵紅色的月季。一具機械義體在更深處的樹蔭下露出一個冷峻的輪廓。

　　刀刃正是從義體的右臂彈出。

　　邊寧不認識被殺的人，也不認識殺人的人。

　　但他知道，兇手是一個人，一個躲在遠程，用神經(jīng)鏈接操控義體的人。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邊寧被駭了一驚，轉(zhuǎn)身看到一個穿棕黑色立領(lǐng)排扣風(fēng)衣的短發(fā)男子，出聲的正是此人。

　　“邊寧，你是這場命案的唯一目擊者，哪怕你沒有親眼看到這個可憐的男人死于冷冰冰的刀刃下，但你依舊對此產(chǎn)生了深刻的印象。死者是服務(wù)于黑島科技的雇員，黑島科技及其聯(lián)合的一批科技公司幾乎完全壟斷了官方和民間的義體市場生產(chǎn)供應(yīng)鏈，而他們的雇員卻死在一具沒有編號的義體之下，巧合的是，這個雇員負責(zé)一筆大生意的往來。那么義體的操控者會是誰呢？是他們的競爭對手，還是隱匿在城市深處的義士俠客？相信接下來一段時間，你所在的鼓山會有一場巨大的風(fēng)波?！?p>　　“我和這件事無關(guān)。”邊寧立即回答。

　　“是的，你當(dāng)然是無辜的，即使被黑島公司的安全部門審查也不會有任何損害，但你愿意自己的人生檔案上留下這樣的字跡嗎——殺人案件的目擊者，且未主動向當(dāng)?shù)匕脖２块T報告。你知道那會有什么后果，那意味著你是個不規(guī)訓(xùn)的家伙。今后你一切求學(xué)和求職的道路都會遇到軟釘子，無形的天花板已經(jīng)壓下來了，而你只能束手就擒?！?p>　　邊寧抿嘴，他感覺口腔干渴，唾液腺似乎被恐懼攫住而不再分泌，“我該怎么辦？”

　　“你的運氣很好，這一路上你都有意識地躲避了監(jiān)控，尤其是案發(fā)地點附近的監(jiān)控，在大數(shù)據(jù)看來，你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疑點的平凡高中生，今晚的云很厚，衛(wèi)星監(jiān)控失去了效用。天時地利，所以你唯一要做的，是侵入你所在小區(qū)的監(jiān)控室，將數(shù)據(jù)提前刪除。相信我，這是一頭小蝦米在深海中自保的唯一方案。只要你行動順利，黑島科技的監(jiān)察體系會將你忽略，你就徹底洗脫了嫌疑?！?p>　　邊寧想了想自己摸進監(jiān)控室，在未知環(huán)境里試圖操控系統(tǒng)的場景，他覺得小腿肌肉在打抖，混雜著說不出來的激動，“我做不到，我就一普通學(xué)生。再說，只要三天，這件事也能解決，我只要等?！?p>　　“三天？你連一天的時間都沒有，不要對現(xiàn)今的網(wǎng)絡(luò)技術(shù)報以僥幸，他們能在半天內(nèi)將整個鼓山的人員進行一次普查。而案發(fā)地周圍一帶，更加會遣派專人進行調(diào)查?！?p>　　“我說了，我什么也做不了，還有，你究竟是誰？”

　　“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完成自己想象不到的事業(yè)，只要你愿意?！?p>　　“……”邊寧古怪地問，“那么，代價是什么？”

　　“代價？不，沒有代價，或者說，你的人生，就是代價，一條被完全改變的命運軌跡，我會欣賞你的表演?！倍贪l(fā)男子指了指邊寧的左手。

　　邊寧突然感到巨大的灼燒感從左手手背傳來，他的手背上，一個精致放射狀的符號在燃燒的痕跡中出現(xiàn)，這是一枚印記，是一枚契約，“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這是我的賜予。邊寧，你是這深海里，獵殺利維坦之人，我賦予你力量，你將利維坦之骨帶回來?！?p>　　“不是說好沒有代價嗎？”邊寧嘀咕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虛空遠處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霧氣在變大。

　　“這不是代價，這是交易，至于我，你可以叫我外來者（Outsider，或稱界外魔）?！?p>　　“對我的生活來說，你可不是外來者，你是闖入者?！?p>　　“很有趣，很有趣，邊寧，你可以嘗試嘗試，我賦予你的力量，找到我的神龕，剩下的話，我們接著再說?！?p>　　界外魔的身形消散了，身體裂解，就像一群隱匿虛空的黑蝶，消失無蹤。

　　邊寧舉起左手，看著刺青般的印記，這是一個很漂亮的符文，有著天球儀般的精密感以及一種獨到的宗教感。刺青，好極了，他這下變成壞學(xué)生了，以后工作也難找了，邊寧想著，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最好能去除掉。

　　界外魔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