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躺在帳子里睡覺的工夫,萬師成已經(jīng)不負眾望的把高笑受傷的消息傳遍了圍場,齊妃領(lǐng)著楊妃過來瞧了兩回,都被門口的侍衛(wèi)擋了回去,茗春也在門口灑了兩回眼淚,直到暮色漸沉,才被萬師成好說歹說的勸回高笑的帳子。
好好的一場春獵,還沒開始就披上了一層陰謀的色彩,林中原本準(zhǔn)備一展身手的大臣和世家少年這會都嚇得不敢出帳。
雖說圣上龍體無恙,但是圣上的寵妃受了傷,這件事也不是能夠輕易了結(jié)的,若是圣上因此牽連,林中的人哪怕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林仲方就是那個焦頭爛額,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人,當(dāng)時他聽見外面有動靜,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就看見傅子凌領(lǐng)著一隊人馬,手里握著一張弓,怒氣沖沖的來到自己面前,大手一揮,“帶走?!?p> 看著傅子凌沉著臉繼續(xù)往林子深處走去的身影,林仲方的心頭彌漫上不詳?shù)念A(yù)感。
林仲方一頭霧水的被押回帳子,聽同帳的裴樞說了皇帝遇刺高妃受傷的消息,登時嚇得六神無主,一把拽住裴樞的胳膊,“樞庭,陛下不會以為我是刺駕之人吧?否則怎么派人將我押回帳中。”
林仲方是東海水軍林參領(lǐng)家的二兒子,平時長在京城留在祖母膝下,雖然從小習(xí)武,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偏偏見著長他幾歲,一派文人氣度的裴樞一見如故,這次春獵也是他極力邀請,裴樞才同他一道來的。
只是沒成想,剛來就出了這事。
裴樞替他倒了杯茶,“不會的,陛下若真是懷疑就不會只是將你扣在帳內(nèi),而且,現(xiàn)在不僅是咱們的帳子,這里所有的帳子都被派兵把守?!?p> 林仲方悄悄掀簾往外瞧,見情況真如裴樞所言,這才放下心來,“樞庭,聽見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只在這里看書,并不曾出去,今天在林中的人,只怕沒人能過的踏實?!?p> 裴樞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眼神盯著某處,兀自沉思,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只怕林外的人,也踏實不了。”
聽見裴樞這么說,剛剛放心的林仲方心又提起來,“什么意思?”
“箭是從林中射出來的,可是射箭的人卻未必在林中?!?p> “不在林中怎么射箭?”林仲方有些困惑。
裴樞搖搖頭,拿起桌上的書卷,林仲方見狀也不再問,因為他知道,裴樞是不會再開口說什么的了。
因著中午沒吃飯,還沒到晚膳的時候,高笑的肚子就已經(jīng)餓的咕咕叫,萬師成端上茗春送過來的補品,先給高笑墊墊底。高笑看著茗春熬出來的骨湯,實在是太過隆重,一臉復(fù)雜的扭過頭,“茗春是不是以為我癱瘓了?”
高笑替靳煜舀了一碗,送到他嘴邊,“靳總嘗嘗?!?p> 靳煜挑挑眉,就著高笑的手喝了一口,掀起眼皮,“越來越有貼身秘書的意思了?”
高笑一怔,把湯碗擱到桌上,湯匙塞進靳煜的手里,一臉正色,“貼身秘書我還不熟練,老板自己來吧?!?p> 靳煜撇撇嘴,暗道自己嘴欠,這會還得自己動手。
正巧傅子凌在帳外等著回話,靳煜把湯匙扔到湯碗里,靠在椅背上一派正氣凌然的模樣,“讓他進來?!?p> 門簾被掀開,傅子凌手里握著一張弓,走進來行禮問安。
“查到什么了?”
“回皇上,林中諸位大臣皆已回到各自帳中,現(xiàn)在看并無可疑,周圍已派重兵把守,另外,在林中的地上發(fā)現(xiàn)了這張弓?!?p> “呈上來?!?p> 這是一把極為普通的弓,并沒有精美的雕工,也沒有格外出色的弓弦,像這樣的弓,在春獵中能挑出百八十張。
“皇上,在這張弓的附近,一共有五人,其中兩位一個是林參領(lǐng)家的二公子林仲方,另一位是宋巖宋大人的侄子,宋于清,其余三人是宋公子的隨從”
高笑抬手摸了摸那弓的弓弦,蹙著眉頭,像是想到什么。
靳煜轉(zhuǎn)過頭,“你怎么看?”
傅子凌聞言,滿臉詫異,但很快就被他壓制下去,垂下頭掩住面上異色,陛下竟寵信這個高妃到如此地步!
“弓在這,拉弓的人卻未必在弓附近?!?p> 靳煜明白高笑的意思,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高笑轉(zhuǎn)動她的小腦袋,靳煜突然有一種自家孩子終于長大了的成就感。
但傅子凌顯然沒明白,“微臣愚鈍,請娘娘明示?!?p> 高笑搖搖頭,“傅大人,撿到這張弓的地方,距離皇上遇襲的地方,有多遠?”
傅子凌回憶了一下,肯定答道:“五十步左右?!?p> “五十步,”高笑思索了一下,說道:“傅大人拉滿弓能射多遠?”
“一百五十步?!?p> “厲害啊。”
靳煜斜眼看高笑,這有什么厲害的,多練練誰還射不到一百五十步?
靳煜的心思高笑不知道,就見她隨即正色道:“傅大人武藝非凡,能射一百五十步,那一個刺客射到一百步也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既然如此,這張弓為什么會在五十步的地方出現(xiàn)?”
高笑說著,牽起自己衣裳的飄帶,穿過弓弦拉緊,“我只要拽動飄帶就可以拉弓,只要牽著弓弦的繩子足夠長,射箭的人完全可以不接觸弓,甚至不在林中,都可以射出箭,這也是為什么弓的位置會選在五十步的距離。這張弓的弓弦處有一些很輕微的磨損,應(yīng)該就是繩子穿過摩擦留下的痕跡。”
傅子凌恍然大悟,“正因為弓弦不是由自己控制,所以才會失了準(zhǔn)頭,可是,能在遠處拉弓,可是箭呢?”
高笑把弓放回原處,托著臉一臉無奈,“傅大人,查案應(yīng)該是你的工作吧?!?p> 傅子凌面上有愧色,趕緊低下頭,“微臣無能?!?p> “子凌,盯住了?!苯系某雎?。
傅子凌知道皇上話中所指,重重的點頭,“是。”
“行了,出去吧?!?p> 傅子凌轉(zhuǎn)身出去,高笑用手背貼了貼湯碗,都涼了,遺憾的叫萬師成進來,把骨湯換下去。
“嘖嘖嘖,我現(xiàn)在實在是有點過的太驕奢淫逸了,連涼了的湯都不喝,這要是養(yǎng)成習(xí)慣,可怎么吃外賣??!”
靳煜認(rèn)真的考慮了一下,在公司搞一個食堂的可行性,應(yīng)該不會被高笑吃黃吧?
“靳總,你說,能找到兇手嘛?”高笑檢討完自己,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
“可能性不大,就算找到了兇手,估計也找不到指證裕王的證據(jù)?!?p> 高笑“啊”了一聲,“那怎么辦?就這樣不了了之,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沒事,宮里不是還關(guān)著幾個東瀛忍者嘛,天生的背鍋俠?!?p> “……”高笑不知道該不該心疼那幾個就剩一口氣的東瀛忍者,“你就真這么肯定是裕王做的?這么直白的刺殺,他腦子再不行也不會做的這么明顯吧?”
“他的目的明不明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作為我名義上的長輩,手里有錢有地還有人,無憑無據(jù)我不能辦他。而且刺殺我是他利益最直接最大化的選擇。”
“什么意思?”高笑半張著嘴,一臉呆呆的樣子。
靳煜看她一眼,就知道,她的腦子使用是有CD時間的,這會應(yīng)該正在冷卻。
“如果我死了,誰能當(dāng)皇帝?”
“你兒子?!?p> “可是我沒有兒子。”
“那就從宗親里選一個嫡系?!?p> “裕王就是那個唯一的嫡系?!苯弦徽Z中的,“這不是現(xiàn)代,沒有什么殺害被繼承人不能繼承遺產(chǎn)那一套,外頭的那些所謂忠心耿耿的大臣,忠于的也不過是靳氏一族,是這個姓氏。我死了,勢必大燕動蕩,為了平息也為了不背負亡國之臣的名頭,那些大臣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忠于裕王?!?p> “他根本就不需要遮掩,只要不放在明面上,我?guī)缀跄盟麤]有辦法?!苯峡偨Y(jié)道。
高笑印象里的奪嫡,不過是書里的幾個字,或者是自己看劇中的點綴,如今就發(fā)生在身邊,高笑從骨子里沁出一股子涼意,順著她的脊椎,一節(jié)一節(jié)的往上,涼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靳煜伸出兩指貼了貼她的額頭,“冷了?”
“沒有,”高笑搖搖頭,轉(zhuǎn)過身開始擺弄手指頭,靳煜一頭霧水的看她,半晌高笑轉(zhuǎn)過來,“我剛才算了一下,你之前賞給我的銀子,還有高家給我的銀票,加上我宮里零七碎八能賣的,湊吧湊吧,應(yīng)該有好幾十萬兩,我湊活湊活養(yǎng)你足夠了,你就別往出豁命了,行嗎?”
靳煜定定的看著她,突然俯身逼近,高笑感受到他湊過來的鼻尖,如若不是呼吸纏繞,高笑差點以為那是錯覺,下意識的不敢動彈。
靳煜突然笑了,“對我這么好?”
高笑緊緊的攥住裙擺,妄圖通過屏住呼吸來平息劇烈的心跳。
“別怕,我想干的事,還沒有干不成的?!?p> 靳煜突然抽身,高笑仍舊沒有緩過神來,靳煜抬手捏住她的臉蛋,“我又沒親你,憋什么氣。”
高笑猛地吐出一口氣,腦子里亂做一團漿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靳煜看她一副受驚的模樣,像是惡作劇得逞一般心情大好。
“陛下,裕王求見。”
靳煜沖高笑挑挑眉,“他沉不住氣了呢!”
又有點回味剛才的手感,伸手又捏了捏高笑的臉,“我去見他,等我回來吃飯?!?p> 靳煜瀟灑離開,留下高笑一臉茫然,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老板持靚行兇撩我怎么辦?急!在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