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潔的眼神里,出現(xiàn)的疑問的神色。
高崎立馬看出來了,就趕緊偷偷背著陶潔,給店主使眼色,搖手。
店主聰明,立刻就明白了,陶潔恐怕不知道她這個男人和岳帆是怎么回事。
他急中生智,立刻改口,把“帆哥”兩個字前面,加上個“你”字,就變“你帆哥”了,成功蒙混過關。
店主夫妻介紹的,還是昨天那些東西,陶潔也沒有表示異議。因為她聽出來了,店主夫妻恐怕是欠了岳帆極大的人情,這是為了報答岳帆,的確是讓他們撿了個便宜。
另外,店主昨天還忘了一件事情,就是關于這個店的店名。
“這店名叫仟佰聚,”店主說,“這是我們開張之前,請了省城一位名卦師給取的,當時花了五百塊的潤筆費,在九十年代初,也不算個小數目。
自開業(yè)以來,我們就一直用這個名字。托這個名字的福,我們生意一直很紅火。我們的意思,是你們接手以后,最好不要動這個名字了。好多老顧客,也知道這個名字,專門奔這個名字過來。”
對這個,陶潔也沒有異議,高崎就更是怎么著都行。
然后,店主又說些做買賣,要供財神,武財神和文財神的不同,如何供一類的話題。
高崎原來不怎么信這些東西。重生回來,妻子又活蹦亂跳地在他身邊了,他就開始信。
可按照規(guī)矩,他得供武財神關二爺才對,店里供的,卻是文財神趙公明。
請神容易送神難,換財神是不吉利的。
是不是干脆倆財神爺他一起請來供算了?他就在心里想,也不知道他們在一起,會不會打架,行是不行?
大家正擠在二樓的沙發(fā)上坐著說話,岳帆就來了。
大家就一起下樓,去接岳帆。
這一回,沒人敢喊岳帆叫帆哥了,店主直接用你代替“帆哥”倆字。
只有陶潔叫了一聲“帆哥”說:“謝謝你給高崎幫忙?!?p> 岳帆去找高崎次數多了,有時候也到小鎮(zhèn)他們那個家里,晚了還留下來吃飯,和高崎喝兩杯酒,陶潔也就認得岳帆了。
對這個,高崎早有防范,就編了個和岳帆是小時候朋友的故事哄陶潔。當然了,這個故事也得講給岳帆聽。
岳帆對這個還不高興,嫌高崎慣的陶潔沒有個樣??筛咂閳猿?,他也沒辦法。就不守著陶潔談任何關于社會上的事。
陶潔在廠里上班,接觸的多是些女工。女工間也不會談社會上的事,她也就不知道,這“帆哥”可是如雷貫耳的一個名字,完全不是她想的,高崎一個朋友那樣簡單。
看到陶潔,岳帆立刻滿臉堆笑:“弟妹過來啦?我今天就是來當苦力,有什么事你盡管吩咐。”
在唐城,還有誰敢用帆哥當苦力?也只有陶潔可以了。
于是開始盤庫。
在樓上的角落里,還有一間單獨的房間,有二十來個平米,就是用來存放賣的衣服的。
今年很早的時候,店主夫婦就打算著過了年,去帝都和兒子、孫子一起生活,就有意減少了進貨量。到這個時候,已經不進貨了,只是賣存貨。
原來這個總是滿滿的倉庫,就空了一半。
高崎和岳帆出力氣,往倉庫外面搬服裝,胡麗麗負責點數,陶潔則拿了紙筆記錄。
饒是只有一半的存貨量,加上店里擺的樣品,最后一算賬,也價值十多萬。
忙到中午,基本算是清點了一遍。店主打電話讓附近的餐館送了午飯,大家就在店里吃了,下午再復核一遍,做到準確無誤。
加上剩余兩個月的房租,店主又給去個零頭,高崎應該付給店主十二萬八千。
在那個時代,一下可以拿出十多萬,絕對可以算上富戶了。
店主怕高崎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這么多錢來,就說:“反正我們過了年才走,我們走之前你再把賬和我們結清也行?!?p> 他不知道,高崎不是沒有錢,而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不讓陶潔懷疑地把錢拿出來。
他就說:“不用,我現(xiàn)在就把錢給你們?!?p> 店主就心想,這個混混還真不簡單,比岳帆都有錢。
陶潔是想按著店主的意思,晚一些和店主結賬。她以為高崎手里也就十多萬,都給了店主,將來做買賣,萬一哪個地方需要錢,再上哪兒淘換去?
可高崎已經把話說出來了,她也不好意思改口。
高崎知道店主夫妻對自己這樣的人心存顧忌,就想盡快結清,免得人家心里不踏實。
當下結清賬目,這店從這時候開始,也就歸了高崎了。
高崎不打算今天再營業(yè)了,要從明天開始照常營業(yè),還如過去一般。
看看快到飯點,他就打算請店主夫妻和胡麗麗,一起吃個飯??墒撬雒嬲?,怕人家不好意思來,就偷偷和陶潔說。
陶潔從來沒辦過這種事,有些為難。可想想人家確實優(yōu)惠了他們許多,以后還要用到胡麗麗,就只好硬著頭皮去和他們說。
這個飯,店主夫妻是不好推辭的,也就爽快答應了。胡麗麗那邊自然也滿口答應。
唐城的飯館,高崎上一世基本是和岳帆吃遍了。哪家飯館好吃上檔次,他心里自然知道,就領著大家去了江南小筑。
這是一家南方人開的飯館,以江浙菜和廣東潮州菜為主。
飯館跟個大號的蔬菜大棚差不多,穹頂都是玻璃鋼瓦的。陽光經過玻璃鋼瓦照進來,變得十分柔和,屋內四季如春。又種植了許多的江南樹種,宛如南方的園林。飯桌也就分布在這些綠色的景觀里。
這是當時唐城最漂亮的一家酒店了,進門小橋流水,滿眼綠色,如置身野外一般。
陶潔從來也沒見過飯點還有這樣布置的,不由得瞧花了眼。
飯吃的十分融洽,氣氛挺熱鬧。有陶潔在一邊看著,高崎不敢放開了喝酒。他不怎么喝,岳帆也就喝不多,這反而讓大家有更多的時間說說話。
店主夫妻經營服裝店,也就雇了胡麗麗一個人。不是不想再多雇人,也不是雇不起,而是沒有合適的。
這些年,他們雇過的人不下幾十號,都沒有干住。
店主對自己的服裝店十分上心,與其雇個不滿意的,得罪了顧客,反而不如不雇。
平時就是女店主和胡麗麗在店里守著,男店主管賬,常年招聘著臨時工。有時候正好沒有臨時工,胡麗麗又有事休息,兩口子就得忙個不亦樂乎。
但是掙錢,忙并快樂著。
陶潔不來店里,高崎接手以后,店里就短一個人。所以,開業(yè)以后,高崎還得盡快找個臨時工。
大家議論這個的時候,陶潔也能聽出來,她最好的選擇,就是也下崗,和高崎一起經營這個服裝店。
可是,她思慮再三,還是覺得不保險。
畢竟,在廠里干,掙的少,可那是穩(wěn)掙不賠,只能公家給她錢,公家不能問她要錢。
經營服裝店,弄不好是真往里賠錢的。
那個時代,國企的工人,封閉在國企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對外界的接觸,實在是太有限了,見識和思想境界,也就相對狹隘。
不知道有多少人,當時就守在那樣的半死不活企業(yè)里,寧肯挨餓,也不敢出來闖蕩一下。
熬吧,熬到退休就好了。這是當時大多數國企人的想法。
一頓飯吃下來,六個人花了四百多塊,又讓陶潔心疼了一把。
“就是比別的飯店多點花花草草,有什么呀?我想看花花草草,去旅游野炊不也一樣嗎?還不用花錢。菜量還那么小,這不坑人嗎?以后再不去這種地方吃了!”
回來的路上,陶潔坐在高崎的自行車后座上,一個勁地嘟囔。
高崎也不搭腔,只是蹬著自行車往前走。
吃飯的時候,陶潔還說人家菜做的好吃。這一會兒工夫,知道花了她四百塊錢了,就又什么都不好了。
高崎不懂經營,就把臨時工招聘和服裝進貨這一堆的事情,都交給胡麗麗來做。
胡麗麗也挺盡心,對每天來應聘的女孩進行考核,留下最好的,讓不入她法眼的直接走人。
那時代,城市里的人,還在迷戀進公家的單位,寧可拿少一點的工資,可公家的單位給交養(yǎng)老保險。
在私人的店鋪里干,多掙些錢,自己交保險不是一樣嗎?
在她們心里,還就是不一樣。
因為公家的單位不會倒閉,進去了就不用擔心失業(yè)。掙的少,可是錢按時給。
私人的單位,誰知道哪一天就會不干了倒掉?那樣還得去找工作,提心吊膽的,一點也不穩(wěn)定。
所以,來店里應聘的,多是農村里來到城市,找工作的。
那時候農鄉(xiāng)差別也很大。農村女孩的土氣,從臉上都能明顯地分辨出來,別說穿戴了。說話就更不行,扭扭捏捏,本地話都說不好,普通話就直接不用提了。
所以,賣服裝的,找個合格的導購,那時還叫服務員,實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胡麗麗試了三天,總算找一個看著不太像農村人的,讓高崎給她身店里的衣服穿上,又教她怎么化妝。
捯飭半天,看著像那么回事了,說話上又露了怯,一口高粱茬子的普通話,連胡麗麗都聽不明白。
可這就算矬子里面拔出來的將軍了,不行也得湊合著用了。
導購也是服裝店的門面啊,形象和服務讓客戶不滿意,一樣會影響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