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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唐

第七十九章 水火一線牽

窺唐 盼夏小師弟 3033 2020-09-23 21:21:28

  沖天而起的火勢,與空氣中飄蕩而來的灰燼,以及灞河岸邊躁動趕回長安的人群,讓鄒鳳熾終于放下了懸著的那顆心。

  但若人有兩顆心的話,鄒鳳熾另一顆心,此刻一定備受煎,因為他所期待的,與所擔心的,都凝聚一處,并且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勿論成敗,二人日后都不會再出現(xiàn)信任問題了,畢竟此事過后,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鄒兄新筑建的木材鋪走水了,鄒兄不著急嗎?”

  鄒鳳熾顯然還沒進入角色,眼睛忽閃忽閃不知在想什么,被急匆匆趕回長安救火的衛(wèi)尉卿撞了個踉蹌,才緩過神來:“該我……我登場了?”

  “對啊!武氏燒了鄒兄重金相購的木材,鄒兄不趕緊回去伸冤,是打算陪我與夫人在此欣賞夜色嗎?”

  默自嘀咕了兩聲,鄒鳳熾在兩個奴仆的攙扶下,就要向長安行去,李君羨忙一把拉住他,驚訝道:“就這般去???”

  言罷,隨手在臨近的樹木上抹了一把河面泛上來潮氣,順著鄒鳳熾的眼袋紋路,稍微點綴一二,嬉笑道:“這才像痛失木材鋪的商賈嘛!”

  “嗚嗚~我滴木頭呀!”鄒鳳熾強行擠出兩滴淚水,小心問道,“可是這般?”

  話言未了,李君羨抬起他的手,一把拍在他的傷腿上,頓時痛感直達天頂,繼而席卷全身,鄒鳳熾的每一個細胞恍如被激活了一般,瞪眼咬牙顫抖片刻,將情緒全都凝聚面龐,嗚哇一聲,哭出了個悲天憫人,哭出了個痛徹心扉:“我滴木頭??!哪個驢錘子燒了我滴木頭呀……”

  對嘛!這才是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

  說實話,這次一舉擒拿武氏,李君羨幾乎沒出什么力,全靠武氏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人頭。

  當然,在尋見存放銀杏木的青龍坊廢寺,一直到放火之前,武氏肯定不會這么想。

  人在以自我主觀意識為中心的時候,是無法判斷自己所作之事,是否錯誤,以及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尤其是當這種自我主觀意識為中心成為生活習慣,即使事后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也會在心中默認為天經(jīng)地義。

  形象一點來說,就是膨脹了之后,看不到自己的腳!除非有人一針下去,放了它的氣,它才會意識到:噢~原來世界是這樣的!

  而生活中,即使捏死一只螞蚱,都有爆漿臟手的危險,放在人身上更得小心謹慎,李君羨要做便是,順水推舟,將膨脹的武氏推向一顆碰之即裂的尖刺,順手在尖刺之后加上一道‘深水炸彈’!送給武氏一個大大的驚喜。

  而這個驚喜,就是芙蓉園!

  正如李君羨當初與鄒鳳熾部署時所言,計劃趕不上變化,只有開戰(zhàn)后,誰先出錯,方能有機會趁勢而起。

  整個事件的推進,其實很簡單,當武氏以以往的狂妄自大,來應對崇賢坊擺出的銀杏木時,由于部署破綻百出,李君羨還沒有把握。但到王千化跌入‘根雕揚名’的圈套,被鄒鳳熾慫恿的幾方聯(lián)盟一百貫激怒,竟然派人晝夜在崇賢坊內(nèi)監(jiān)視,李君羨立刻嗅到了機會。

  崇賢坊北接魏王李泰的延康坊宅院;西臨長安縣懈長壽坊;南接李淵在太極宮為李二所生的一眾弟弟們的延福坊宅院,東面雖隔了一條街,卻是存有大唐至關重要的鑄錢院!

  當李君羨意識到自己居住的小小崇賢坊,四周每一處都有衛(wèi)兵晝夜把守,當即明白武氏一直伺機而動,遲遲不下手的原因。

  之前崇賢坊擺宴,街坊四鄰也算是感情有了聯(lián)絡,除了魏王的延康坊無法言說,其余各處,李君羨隨意走動走動,便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

  虛耗了幾日,崇賢坊內(nèi)的探子一個個都精神萎靡,到了后半夜眼皮已是睜不開了。而鄒鳳熾已然將原本在啟廈門旁購買的通濟坊木材鋪地契,轉(zhuǎn)移到了人煙稀少,只有一間廢寺的青龍坊。

  也是唯恐火勢太大,無法控制,青龍坊與芙蓉園之間有一道曲江池,便與救火,于是青龍坊便成了李君羨安排‘深水炸彈’的最佳之地。

  又恐‘爆漿’時,傷及無辜,正好端午佳節(jié)在即,李君羨便去忽悠前來長安探親蕭皇后的蕭瑀,組織了一場盛大的龍舟競渡,將長安百姓紛紛吸引出城。

  前日,鄒鳳熾不知從何處搞來了幾盤迷香,說是早年山野沙彌用來拐賣良家婦女所用,聞之過后,無有一刻,便昏睡不醒。二人小試一把,果然如是,連忙籌備車馬,一夜間,將崇賢坊烏頭門兩側(cè)的銀杏木悉數(shù)搬倒了青龍坊的廢寺。

  只留下一道道陰雨過后的車轍印,引武氏前去青龍坊,尋覓驚喜所在。

  捉拿武氏縱火的奴仆過程相當簡單,就好比一個小孩子在家做了壞事,發(fā)現(xiàn)無可挽救,而她媽媽也即將回來,小孩子的第一念頭便是往外跑……

  于是便和正好從灞河趕回來救火的衛(wèi)尉卿撞了個滿懷!除了縱火頭子馬從義身手矯健,慌亂中,躍入曲江池逃出城外,其余賊子悉數(shù)落網(wǎng)。

  好不容易放了三天假,大家都在灞河岸邊載歌載舞,你卻在城里縱火,掃興,掃興!

  初唐為了安撫生產(chǎn),提高人口增長,律法相比而言,并不嚴苛,幾個縱火的奴仆在經(jīng)過萬年縣縣丞三大板后,當即就將主子武元爽供了出來。

  意識到是‘從元功臣’之后,萬年縣縣丞便將案子提交給了衛(wèi)尉寺。衛(wèi)尉卿經(jīng)過兩日搜集證據(jù),將武元爽羈押在堂,不打也不罵,擺出證據(jù)與口供,武元爽心中有氣,卻也只能服罪。

  而兄長武元慶意識到中了李君羨與鄒鳳熾的聯(lián)合之計,向太常寺提出異議,鑒于‘從元功臣’之后,太常寺又將案子發(fā)還給了大理寺重新判定。證據(jù)確鑿,大理寺法不容情,直接將案卷上報給了監(jiān)國太子。

  一來二去,拖了十數(shù)日,不僅長安人盡皆知,遠在洛陽的李二也有所耳聞。只不過洛陽以及運河沿岸各氏族正對武氏發(fā)起圍剿,李二有心拉一把,又礙于顏面,傳回旨意,讓李承乾酌情處理。

  此事對于李承乾而言,是一道兩難題,處罰過輕,縱火一事長安人盡皆知,有損大唐律法威嚴;而依照律法判決,武元爽最輕也是發(fā)配邊疆,不是去劍南道,就是去嶺南西道,就憑他從小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架子,去了就是個死,難免傷及一眾‘從元功臣’的心,對父親李二也不好交代。

  召來房玄齡、魏徵、長孫無忌等人商議,除了魏徵一臉法不容情,其他幾人全都默不作聲,李承乾一瞬間就明白了父親的無奈……

  就在各方互相踢皮球的同時,鄒氏產(chǎn)業(yè)已然與長安各家聯(lián)合,在關內(nèi)道對武氏名下各個產(chǎn)業(yè)發(fā)起了圍剿。長安、洛陽首尾難顧,加之急需解救武元爽,短短七日,武氏各處產(chǎn)業(yè)損耗猶如泄洪一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無奈之下,武元慶帶著全家老幼,去東宮門前跪求李承乾搭手解救。商業(yè)競爭,朝廷本不應該插手,而且武氏獨霸一方,對朝廷經(jīng)濟發(fā)展而言,也不是好事。但幾個輔政大臣也不想看到長安、洛陽就此紛爭下去,等李二從洛陽回來,不好交代,提議李承乾親自召見鄒鳳熾,從中調(diào)停。

  鄒鳳熾的目的便是朝廷的南山開采許可,此事已是板上釘釘,畢竟武氏眼下已經(jīng)沒有重修芙蓉園的能力了。

  而李君羨卻不建議他張口索要,因為李二回來后,必然要給武氏一個交代。而且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不僅程知節(jié)、蕭瑀看出了此番部署出自李君羨之手,武元慶也看穿了,并且還向太常寺提出了異議,想必房玄齡、魏徵等人也猜出了個所以然。

  待李二回來后,即使房玄齡不參李君羨一本,長孫無忌也會坐不住,屆時,很有可能會牽連鄒鳳熾,繼而李二會使出他慣用的殺手锏——打一棒給個甜棗!

  如此,鄒鳳熾就不可能順利得到朝廷南山開采許可了,甚至還有可能暫時被朝廷各個府衙設下諸多阻礙,鄒氏產(chǎn)業(yè)又何談關內(nèi)道、洛陽同時崛起呢?

  這幾日鄒鳳熾圍剿武氏玩得不亦樂乎,也賺得盆滿缽滿,李君羨召了他三次,都沒個回信,直到聽聞李二不日即將回歸長安,這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前來靜聽李君羨的安排。

  “五郎意欲何為?”鄒鳳熾有些不耐煩道,即使落座弘化坊,也是心中不斷在盤算著近日來的收成。

  但聽李君羨余音悠長道:“鄒兄這是膨脹了嗎?”

  聞言,鄒鳳熾臉色大變,嚇得咳嗽不止,良久才緩過來,擺手道:“五郎莫怪,實在乃諸事繁瑣,若不一次落定,日后難免更消耗錢帛。”

  “那火燒大半的芙蓉園,鄒兄意欲如何修葺?”

  “何處燒壞,修葺何處唄!”

  “沒救了!”李君羨嘆息一聲,“等著吃牢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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