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的事兒,無論大小,林寬都沒后悔過。
決定這輩子不坐車了,這會兒都到天黑,腿都硬了也沒打算叫車。
從死神那兒出來,路過棒球場,從古木無人徑的靜謐神宮穿過了年輕人之街的熱鬧原宿。
竹下通的青春氣息,讓林寬覺得自己真是重生了,竟然在逛街了。
走到澀谷的時候,還被幾個齊腿短裙,格子制服的高中女生拉著手圍在了中間。
幾個各自制服單手搭肩,一道人墻擋在林寬面前,還真圍的水泄不通。
林寬此時有些木然,剛看過幾場生死的人,不敢輕舉妄動而已。
“小哥哥!”聲音太特么甜了。
幾個女生伸手各自拉開上衣領口,一起低頭。
林寬不但看見了,還看得太清楚了,不是不想動,就是不敢動。
不敢動,不是自己怕,而是怕自己手上的扳指誤傷了人。
“我是瘟神,不能再糊里糊涂出人命了?!彼а栏嬖V自己。
“小哥哥,一起來玩玩唄?!彼砷_上衣領口的幾只纖纖小玉手,又掀起了各自的格子裙。
有純白的,有純黑的,有暗花的,還有沒穿的……
“下次吧?!绷謱掗]上眼睛,把左手揣進褲兜,右手輕輕往前推了推,給自己開出了條路來。
“這么眉清目秀的小哥,真可惜?!?p> 快走了幾步,還聽見后面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雖然那本虎卷沒細看,經(jīng)歷了幾件事,林寬自己也找出來了點規(guī)律。
把拇指攥在左手心里,摸了摸扳指,林寬反復琢磨著;
首先,扳指能干的兩件事兒記住了:奪人命了就得幫人家實現(xiàn)個愿望,還人命了就能奪人家一樣東西。
可是,這生死抉擇的人,出現(xiàn)的有什么規(guī)律呢?
今天東京里頭最大的一塊的綠地神宮也進去了,熱鬧的街市也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遇見上萬了吧。好像大家也都還過的挺正常。
而那次“生死交易”都是透過家里的窗戶看見的。
白天晚上都有過,時間還不好說什么。
如果不是隔著那扇窗戶,今早拉面店的大哥雖然也碰到了扳指,但好像還碰上了好運似的。
這么說來,瘟神,或許并不代表邪氣,災難,不幸……
林寬越想越通,忽然覺得瘟神是個可以接受的職業(yè)了。
只是,除了扳指,我自己難道就只是個肉身?!
看看林立高樓的縫隙里落日余光也漸漸收工回家了,一晃眼就是一個白天過去了。
身上沒有表,掃了眼澀谷天空頂樓的電子表,哦,這么快就八點了。
想起了跟死神還有個約定,林寬加快了腳步。
早上一碗面,堅持到現(xiàn)在,等再趕回去,林寬已經(jīng)又是餓的心慌。
“林桑,我已經(jīng)在等你了?!?p> 抬頭一看,不是黑西服了,這次換了身白色運動裝。這得怎么喊他好呢。
崗位上嘛,記不住名字的都喊職位吧。
“死神,你有吃的嗎?!?p> “林桑,我有名字,單姓、槐,單字、仁。上一代瘟神叫我‘仁’?!?p> 林寬憋住沒樂出來,名字嘛,就算下屬,也得尊重他的名字。
“槐仁,”林寬想想,跟別人一樣多沒意思,反正死神也不像好人,干脆喊他全名了。
“那,你不吃東西?”
“你先吃口這個吧,”槐仁遞過來一個銅鑼燒。
“這是個你做失敗了的夾餡面包?”上輩子是個全世界精致的糕點可是看了個遍的人,可健康禁糖生活的神豪,對霓虹以紅豆餡為主的高糖和菓子還真是不知道。
“林桑,這個叫銅鑼燒。藍胖哆啦A夢喜歡。在這里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兒,你最好記起來。”
瑪麗蓮·夢露生前喜歡的高跟鞋倒是收過,這個什么什么拉埃夢的還真沒印象。
噗,不就是機器貓嘛!
林寬不跟吃的計較,幾口吞下,嗯,味道不錯!
“行,走吧。買電視去。”
“林桑,我們的確是去選電視,不過,不是買?!?p> “槐仁,你說明白,我們做神的,難不成還得去偷人家的不成?”林寬有點兒意外,電視,那可當時的霓虹四大電器制造業(yè)都擠破頭搶著給他送的東西。
槐仁沒說話,走了幾步,手往前指了指,“就是前面了,你選一個吧。”
是眼花了嗎?!還是又看見幻覺了?!
林寬順著槐仁指給他的方向看過去,黑乎乎的,只有一幢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居民樓。
“槐仁,是我看見的不真實嗎?這眼前,不就是幢住家的樓房嘛,不是東京的百貨店吧?”
“林桑,您說的沒錯,您跟我再往前幾步,您看眼前這有三臺電視機,您……”
少特么給我突然來敬語。
眼前的道牙子上,是擺了三臺小的跟上個世紀的臺式電腦屏幕一樣的舊框架。
每臺小電視上,還貼著個白色紙貼【粗大垃圾】。
“你特么帶我來撿破爛來了?”
“林桑,我沒有人間的資金,您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人類扔掉的垃圾。但是它們也是電視機,符合您的要求,我?guī)湍鷰Щ厝パb上吧?!被比室幌伦诱Z氣也軟了,完全恢復到了剛見面那會兒的恭恭敬敬。
“你沒錢?那剛才那個什么夢的燒餅,你從哪兒弄得?”比起眼前的電視機,林寬突然覺得反胃。
“撿的啊,每天便利店都會定時往外扔吃的。我看有不少露宿接街頭的人經(jīng)常都會去撿。你跟我要,我只好給你撿一個了?!被比示谷贿€解釋的一本正經(jīng)。
“那你平時吃什么?。俊鄙偬孛唇o我裝!林寬火氣上來了。
“我,你是知道的……”看林寬沒反應,槐仁頓了頓,“你不知道?噢,我不吃東西的?!?p> 林寬深呼吸了口氣,跟這種人置氣,得換個方式。
“都搬回去吧,我都要了。今晚給我都裝上?!?p> “其實,這樣不……”
“我不想聽,全帶上,我要回去看電視?!绷謱掝^也不回的走了。
回頭瞥了眼,槐仁單手擎著落在了一起的三臺電視機,跟在身后。
本來不想說話,但看看周圍還有行人。
林寬輕聲問道,“周圍人如果看不見你,那它們眼里看見的是三臺電視堆在一起漂起來了的嗎?”
“林桑,您腦補過量了。我碰著的東西,常人也是看不見的?!?p> “不過,”
“不過什么?”林寬有些不耐煩。
“不過,旁邊的路人,現(xiàn)在能看見您在邊走路邊回頭自言自語。臉上還有幾分怒色?!?p> 林寬看見槐仁說完這句竟然張嘴笑了,第一次看見了他嘴里露出了銀色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