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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之妖卷

瑤鹿 五

無之妖卷 洪流小獸 3228 2020-09-02 00:00:41

  探靈術(shù),施法者在被探靈者靈識混沌之機竊取對方記憶,術(shù)力高深者甚至可以如換靈一般設(shè)身處地體驗被探靈者記憶中的經(jīng)歷。但許是時間過去太久,也許是曾被設(shè)咒控制過,瑤鹿有關(guān)梁渠的記憶全都散碎支離。

  探靈之初,四周叫喊打殺、兵器碰撞之音此起彼伏,青龍于陣內(nèi)施術(shù)更甚,眼前卻還是一片懵懂暗淡。他只在一派混亂的灰暗里,隱約認出些物什,便覺環(huán)境熟悉,恍然記起,曾在紫蓮的涂鴉中見過,借助身旁蟠龍柱上幾許夜明珠側(cè)光,依稀分辨出所處之地乃是文淵神君的天霖宮。宮宇正殿內(nèi)幔毀簾散,桌椅書閣盡是傾倒塌裂之狀,無數(shù)陣圖、法書或粉化漾于空中,或正在地上焚燒。

  大殿之內(nèi)只有一白發(fā)玄衣雪佩者跪坐正中,他懷里還托著一位神君元神。那元神淡金淺薄,仙澤已盡,恐命不久矣,寬肩之下少了右臂,左手仍緊握著一銀柄藍劍,不自然地顫抖著不肯放下。瑤鹿略略上前,青龍見那神周身都似被重擊一般碎裂殆盡,消瘦的臉頰正逐漸飛灰,好看的鳳眸卻像是被戾氣挽空一只,如櫻薄唇正對低首玄衣者絮絮交代著什么。青龍促瑤鹿走上前想細聽,不讓料那神君卻忽然出劍刺向青龍身后。青龍即刻回頭,一白衣小仙正在他身后舉劍半空,卻被那柄藍劍橫穿胸膛,“呼”地嘔血倒地不起。而那原本就碎裂脆弱的元神在御劍之后瞬間粉化消逝。

  “師父!”玄衣者伏地大喊,哭聲響慟天地。而殿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小仙,他們紛紛施法,試圖沖破逐漸變薄變淡的金色結(jié)界,全都執(zhí)劍叫喊著沖進天霖宮。眾仙圍簇中,為首者,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青龍還未認清來神,忽被玄衣者畫陣帶走。

  之后便是長久的黑暗,寧靜而詭譎。

  青龍猜測此時的瑤鹿是被某種咒術(shù)陣法強制入定,待眼前之景又豁亮起來,他們卻已到了瑤山。此時的瑤山濃霧彌漫,除了風(fēng)聲、水聲、葉落之聲,竟再無其他生靈動靜。濃霧之中僅見棵棵繁密瑤樹,瑤鹿四處跌跌撞撞才走到一泉口,映著如鏡水面,方才看清自己的容顏,已是龍首鹿身。她連連后退,像是被自己如今的樣貌嚇得不輕。

  “飛霜,”玄衣者像是喚著瑤鹿的名字,背手從濃霧中漸漸走近,“神君已逝,晨曦谷中仙者,只剩你我,必要誓死守衛(wèi)此地。只要圣君能有重生之日,景氏一脈必能再造輝煌。”

  圣君重生?難道那泉下竟是圣君將來托生之身嗎?不對,紫蓮說過,圣君乃“創(chuàng)世之力,造神之功”。此一凡仙之軀怎能承受萬鈞圣力,令圣君重生呢?青龍正思忖著,瑤鹿卻開口道:“仙君明知宿氏對晨曦谷眾仙屠戮行徑,你我尚且狼狽潰逃,要如何完成神君囑托?”

  “吾已竭盡心力散布圣君來日必可重生之言,宿氏再心狠手毒,亦對圣君有百分忌憚。只要他相信、眾仙相信,圣君終有一日會回來,你我再做頹廢之態(tài),他為了如今賢德恩慈的名聲,也不會再緊逼?!毙抡咝煨斓溃案螞r,思遠仙君仙身尚在,思遠劍尚在,以圣君對其深情必不會離他遠去。也許……圣君真的會重生呢?抑或許圣君沒有神歸呢?”

  “我知你把我變成如今模樣,是為了護我周全,讓旁者認不出我的身份。”瑤鹿化為人形,走上前又道,“可是,仙君,莫要再做無謂求索。圣君神歸乃是眾仙親眼目睹,如今圣境已覆,仙道自相殘殺,妖界猖狂悖逆……你我守此,有何意義呢?”

  “我不需要此為有意義,我只知這是師父臨終所托,我必護其終生。”玄衣者深吸一口氣,像是無奈至極的長嘆,緩緩道,“我正創(chuàng)法施陣,你莫要走動觸發(fā)機關(guān)?!闭f完便如來時一樣,迅速消失在大霧中。

  青龍正欲推陣施法,再行探尋瑤鹿更早的回憶,卻見四周光亮乍起,腳下之地逐漸龜裂,心中大叫不好,立刻收式運元歸靈,睜開雙目,云手緩緩調(diào)息。只見紅帶金蓮微微晃動,并未見瑤鹿靈識歸位,化作任一姿態(tài)。青龍卻也不敢再度探靈,萬一她中途醒來,自己的元神恐會被永遠鎖在其虛谷之內(nèi)不得出。

  青龍沉心細想探靈見聞,疑惑之處卻更多了。紫蓮灰飛之前與林惠爭執(zhí),曾提起思遠劍,瑤鹿記憶中的玄衣仙人也提到了所謂的思遠仙君,他究竟是誰?竟能讓堂堂六道之主的圣君“深情”以付?玄衣仙人是誰?為何在瑤鹿記憶中,始終看不清他的模樣?他口中晨曦谷的景氏與屠戮景氏的宿氏又是何門何派?雙方有何仇怨竟斗至文淵神君的天霖宮?文淵神君身為眾神之長,臨此仙道內(nèi)亂,為何絲毫不見蹤影?那對玄衣仙人臨終吩咐的神君又是誰……最重要的是,這一切和泉下之仙軀有何關(guān)系。

  瑤鹿如今受靈元剝體之苦,靈識混散,功力亦未回復(fù),不可化形訴之真相。金麓神君和司涯魔君或許知道些許內(nèi)情,畢竟他們修道已久,可是這兩者青龍都敵不過,軟硬之法皆不可施?;鳜幧降牧呵厥侵獣裕伤f年,眼見瑤鹿如此也不出手相救,許是鐵石心腸,許是棄卒保車,想來不會說。青龍思緒萬千,只有一妖可解他惑——張夔!

  張夔瑤山剝丹敗北,重傷未治,又擔(dān)心師父責(zé)怪,只得將自己關(guān)在洞中,由小良日日帶活人供他療傷。這天,張夔剛食人心吮鮮血,意滿神足地運功調(diào)息,忽而感到腳下蛛絲微微顫動,捂著胸口扶墻起身,一對紫黑重瞳緊盯來路,腳下卻已畫好土遁陣法。

  “師侄,休養(yǎng)得如何了?”青龍緩步上前,發(fā)現(xiàn)張夔露怪物原身,并未貼那人皮,想來是傷重不得化形。再看他足下的陣法,青龍倏地哈哈大笑,“好弟弟,至于這樣怕我?”

  青龍一向清高自傲,今日怎會如此親切稱呼?張夔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蹙眉看著他,忍痛微喘息道:“你不是給我下了同生咒?我重傷至此,你怎的……”

  “你聽錯了,那是隨生咒,”青龍揮袖幻出一朵浮云,盤坐其中,淡淡笑道,“換種說法,你命由我不由天。”

  “你!”張夔明白那是傀儡符中最兇厲的一種,又氣自己實在敵不過如此仙君,只得暗中切齒。

  “當(dāng)初,你說是玄瑆助我登仙,如此欺我之時可曾想到今日?”青龍單手撐額道,“永遠不要想在一個比你年長幾千歲的先輩面前耍心思?!?p>  張夔疑他此來是想追究剝丹之事,畢竟自己理虧,修為又實是不敵,還是走為上策?!翱晌掖_實耗功法修為替你療傷,我只是個普通小妖……”張夔嘴上緩緩說著,試圖激起他的同情心,手中卻暗暗施法,催動土遁陣法。

  青龍看他豎指輕動,低笑不已,雙眸微彎輕聲道:“我見你如此,實在于心不忍,萬一有靈暗害于你該如何?因而在進來前就已經(jīng)設(shè)下結(jié)界,是龍鱗障。土遁也好,水遁也罷,都沒用!世上除了我便只有白龍仙人可解,只不過我恍惚記得,你師父為了增加自身修為,已經(jīng)把他殺了?!?p>  以龍鱗做界!此乃是仙道禁術(shù),結(jié)界固是難破,但已是憑肉身設(shè)屏障,界破則身毀。青龍以身犯險,必是已安了死囚之心,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張夔越猜測越后怕,收術(shù)捂著胸口,走上前蹙眉緊盯閉目打坐的青龍,鞠躬強笑道:“師叔仙力醇厚,高深莫測,是有事要吩咐小的吧?”

  “吩咐?你如今的身子……可堪我的吩咐?”青龍斜睨他徐徐道,“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莫再想砌詞騙我便是。”

  “不敢,”張夔緩緩坐下,垂首輕聲道,“師叔請問?!?p>  “你要瑤丹何用?”青龍蹙眉道,“別告訴我是因為瑤鹿緣滿即將飛升,所以內(nèi)丹靈力充足,可助你師父渡劫。你敢說一句假話,我即刻削你五百歲修為?!?p>  “我說!我說……凌霄圣君神歸之前,曾放出萬千金澤,這些遺澤遍布六道各處。上智真人一直相信若是吸納其遺澤之功,可增強修為,快速晉升神位。再則,若是有心之靈將遺澤重聚,恐圣君會有重生之機……”張夔試探性地看青龍一眼,徐徐又道,“師尊與上智真人宿有仇怨,因而想要處處搶得先機,斷他計謀。”

  “這么說,紫蓮和瑤鹿一樣,都曾受圣君遺澤,成為了上智真人眼中的獵物?”青龍沉吟片刻,又道,“此次為何是瑤鹿,不是旁的?”

  “我當(dāng)真不知,每次剝丹都是師尊推演精算后再指令門人前去?!睆堎缬值?,“我只知瑤鹿曾想拜煜城神君為師,但遭到了拒絕,她便懇求梁渠仙君讓她留下做個普通仙娥。后來……仙界大亂,梁渠化山避世,想必也收留了她。她與師尊應(yīng)無仇怨,師尊也僅是命我剝丹留元,不傷她性命?!?p>  “為何騙我?”青龍沉音收術(shù)站起身。張夔以為他怒急要動手報復(fù),不禁連連后退,蜥足擋住臉,慌忙說:“你被仙界排擠,若我失手,便可把弒仙罪責(zé)推給你……”

  “我猜到了,”青龍云手收回結(jié)界,冷笑道,“那兩小仙的內(nèi)丹已是我最后的仁慈,送你療傷,從此陌路,再無瓜葛。若再敢招惹,定叫你飛灰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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