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那靈輕聲呼喚,帶著些許嬉笑試探。
紫豹側枕而臥,背對著他,閉合雙目呼吸勻稱,像是極盡疲憊后陷入沉睡未醒。露于絲被外的雪色美背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紅痕與指印,仿若冬日盛放之紅梅,都是那靈連日杰作。
他見此美景,頗為得意地抿唇低笑,咽咽嗓,湊近紫豹耳畔,再次呼氣輕喚:“阿紫?阿……紫……”
紫豹蹙蹙眉,不耐煩地往榻里去了去,與那靈生生隔出一段距離。
他見狀噗嗤一笑,纖指挑起一縷發(fā)絲,以發(fā)端搔撓紫豹纖敏耳際,見其迅速變紅,他舔舔嫣紅薄唇,大膽欺身上前,可大掌剛落于紫豹肩頭便被一瞬抓起制住。
“臨翼!”紫豹側過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蹙眉嘆道,“你不累嗎?”
既然手掌不能動,臨翼干脆朝那羞惱粉臉輕啄一口,下頜窩在紫豹秀美的鎖骨上,撒嬌般緊貼著他,低聲笑語:“阿紫,普通凡蛇一次尚且要幾個時辰,何況本閣主可是龍蛇之主……”說著說著,大掌便開始摩挲紫豹纖手,又不老實起來。
“你每次靠這個把我弄暈后都去干什么了?”紫豹再次扣住臨翼的手腕,這次掌中卻用了幾分力。
臨翼聽他話中似有怒氣,不知最近處處表現(xiàn)尤佳的自己又哪里做錯了,只得嘟著嘴蹭蹭紫豹側頸,嬌音喃喃道:“哪也沒有去啊,我不讓你出鬼界,難道自己還會出去嗎?我每次都是乖乖等你醒過來的……”
“是嗎?”紫豹倏地撐起身,圓眸直視臨翼,語氣嚴厲地挑眉詢問,“勝遇雖是妖類,但一直追隨司涯仙君,從未與你熟識。他怎么會知道你喜歡喝什么酒?一見到你就脫口說出‘閣主’二字……哼,若不是事先見過,他怎能認出你的靈息?”
“呃……”臨翼垂下眼瞼,快速思索整理詞匯。
“你每次準備騙我都是這個表情!”紫豹單手掐住臨翼側臉,指尖用力道,“這回你又想騙我!”
“夫人、夫人,夫人饒命??!小的不敢欺瞞夫人的?!迸R翼合掌連連求饒道,“我是見過司涯與一石妖一次,但都是他們來鬼界找我的!況且,即便勝遇不識我等靈息,以司涯的推演功法也算得出我是誰,他自會告訴勝遇的嘛。”
紫豹看臨翼如雪白的面上直現(xiàn)出泛紅指印,心中也是不忍,慢慢松下手勁,可嘴上卻絲毫不饒:“那酒呢?你怎么解釋?”
“我原來在天界就與司涯認識,他是文淵神君座下護法之一。他這閑仙,別的什么都不行,就是釀酒一絕!你是沒嘗過,他釀的‘美人醉’那真是……”臨翼看紫豹越瞪越圓的雙眼聲音越來越小,慢慢把頭埋在被子里,阻絕那凌厲視線。
“我說呢,原來是‘故交’!前些日子費盡氣力去旁的幾都尋那屢殘魂,宵衣旰食……原來都是為了給‘故交’洗脫罪名才肯這般廢、寢、忘、食!”紫豹聲音已漸變大,帶著十足的酸味。
“冤枉,我沒有……”被子里微微傳出臨翼的嘟囔聲。
“還敢騙我!”紫豹揮出一掌打向絲被,卻一瞬撲空,抬首一看,臨翼已穿戴整齊站在榻邊。
“哎呀,我突然想起來,英招兄今日約我切磋陣法。我不能失約……嗯!不能失信于仙!你說是不是啊,夫人?”臨翼頗為鎮(zhèn)靜地理袖口,唇邊卻是藏不住的得意偷笑,偷笑夫人練了近萬年,還是打不著。
“你們不是約的朔日嗎?還有三天呢!死騙子,你又騙我!”紫豹云手穿戴整齊,一瞬躍下榻,邊追邊打,卻又一直撲空打不著,只能氣得大喊,“你給我站住!”
此時遠在妖界對弈的司涯與勝遇雙雙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如此近兩千載……
一天,紫豹與行云陪同臨翼審閱卷宗。
臨翼執(zhí)筆正乏,支手撐頜直勾勾地盯著案邊整理書卷的紫豹,挑釁目光猶如一雙無形大手,搔得紫豹頻頻蹙眉。
“阿——紫——”臨翼喚他的聲音綿軟魅惑,故意拖長的尾音甚至帶著幾許撒嬌意味。
紫豹目光略滯,握書的指尖瞬而發(fā)白,他暗暗忍下,不想理睬那個正事兒不做,一天到晚只顧欺負他的惡靈。
站在一旁書架處的行云一聽此言即知不便,云手迅速列陣,悄然退下,獨留他二靈于殿內。
紫豹的不理不睬反而更激起臨翼內心深處的惡趣味,他就喜歡激怒看上去一本正經的紫豹。
“阿——紫——”這次尾音拖得更長。
臨翼的玉白大掌拉住紫豹衣衫一角,輕輕晃動,故作乖巧的嬌音柔柔輕喚:“阿紫怎么不理我嘛!人家昨天可出了大把氣力,你這個負心漢怎么翻臉不認人,今天就如此冷待人家嘛……”
紫豹習慣于他的饒哄手段,閉目切齒極力忍耐著那靈的言語挑釁,手中書卷幾乎都要被他握斷了。
“阿紫,你昨夜可是那么熱情地喚人家‘翼郎’,今日就甩臉不認了,人家不依呢!”臨翼棄筆站起,張開雙臂,從其身后緩緩合抱,嫣紅唇尖不懷好意地靠近紫豹已現(xiàn)微微淺粉的雪白長頸,張開口,正欲在那如雪柔緞上再印一個莓色紅印,卻遭到紫豹突如其來的一記肘擊,正中胸腹柔軟處。
臨翼吃痛順勢倒下,捂著胸口左右翻滾,泣音耍賴道:“阿紫謀殺親夫!哼!沒有三個親親治不好人家!”
“你有完沒完!這么多宗案卷未判,你絲毫不著急嗎?”紫豹無奈于臨翼根深蒂固的潑皮模樣,直氣得將手中書扔向他,卻被他翻滾著躲開,艷色薄唇偷著含笑,一雙深紅鳳眸眨得嬌媚可愛,惹得紫豹也跟著笑了起來,無奈嘆道,“鬼君若是查起來,看你怎么辦!”
“他?”臨翼挑眉不屑,閉目翹起二郎腿,搖首晃腦道,“那個老不死的說是閉關苦修,修了一千多年也沒見他出來。嗨,說不準啊,已化形到哪逍遙去了。徒留你艷絕四道的夫君在這兒苦哈哈地審惡靈,錄宗卷……被推倒了也沒誰扶一下!哎——可憐吶!”
“艷絕四道?”紫豹并不驚于他如此自我吹捧,反而躬身俯視,認真將他從頭審視到尾。
臨翼也甚是配合地撩開擋在眉間的額發(fā),揮袖擺了個誘人的姿勢。
紫豹見狀冷嗤一聲,挑眉笑諷道:“你把英招仙君置于何地?”
“英招?”聽到愛侶口中說出他靈之名,臨翼吃醋地嘟嘴頷首,委屈巴巴地望向紫豹,拉過他的手緊緊按在胸膛之上,讓其一齊感受與自己同樣的躍動,“人家都說‘情人眼里出俊郎’。難不成我家小紫是心儀旁靈……才覺得為夫不好看嗎?”
紫豹見狀無奈撇臉搖首輕笑,忽感那與自己相握的大手似被痛擊一般倏地抽緊。他回頭一看,臨翼皙白腕間果然現(xiàn)出一段竹綠光圈,頻頻閃亮。
“這是?”紫豹抬起他的手蹙眉端詳,猜測那光圈應是某種陣法感應或召喚符咒。
“不好!”臨翼正經坐起,幻出天樞索交給紫豹,雙目緊鎖愛侶,仿佛要把他印在心中,緊緊拉住他的手叮囑,“阿紫,晨曦谷出事了,我要馬上趕回去救師父。你在此等我,千萬別離開,若我回不來,記得好好照顧自己。留在鬼道,以鬼君遺澤好好護佑自己!”
臨翼從前為了彼此安全,冒死承天雷將他留在鬼道,現(xiàn)在居然要重返天界?乍聽此言的紫豹既震驚這世上居然有可傷煜城神君之靈,又因臨翼少見的鄭重神色而焦灼不已。
“若我回不來”?臨翼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話讓紫豹霎時慌了神,他忙拉住起身云手施法欲行的臨翼,蹙眉頷首應道:“我等你,但你一定要回來!要完好無損地回來!不能再拋下我一個!”
臨翼沉思片刻,傾身上前,在其緊蹙眉間留下淺淺熱吻,朗笑安慰,柔聲應道:“好。”一語言罷,即如霧消散,只留顫著雙手還來不及抱緊愛侶便又被再次棄下的紫豹。
“你答應我的,我等你?!弊媳o握手中天樞索,晶瑩淚珠卻不自主地滑落。
妖本無淚,除非動情。一世,僅許一靈。
此刻黯然神傷的紫豹或許不知,強大如臨翼,也早已為他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