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們誰都沒再提起莫與姝的名字,直到敲定了所有事情也沒有再說起。只是在莫橘頌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陸梓堯才叫住了她。
“莫橘頌?!?p> “什么?”
“來找我之前,你先扎了少禹是么?”莫橘頌有些詫異,她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提起景少禹是什么意思。
“是啊。有什么問題?”
“我只是想告訴你,他不是不幫你,是幫不了你。”莫橘頌意味深長的挑了挑眉道:
“你是想告訴我,讓我和現(xiàn)實妥協(xié)么?”
“我只是想告訴你,他是身不由己?!?p> “身不由己?”不知道為什么,莫橘頌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莫名的覺得可笑。見她一副嘲諷的表情,不愛管閑事的陸梓堯鬼使神差的替景少禹解釋了起來。
“他最近遇到了點麻煩。資金上的。”
“我知道?!?p> “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可以理解,但不想原諒。”陸梓堯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句話誰好像說過。
“我知道他資金出了問題,可能是林子凡,也可能是郁南初,甚至說的難聽點,說不定你這個好兄弟都不知道在里面扮演了什么出彩的角色,他很忙很累,分身乏術(shù),他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有一對員工嗷嗷待哺我都知道,可是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我以為你會體諒他。”
“我憑什么要體諒他?我體諒他誰來體諒我?”
“我以為你挺喜歡他?!蹦夙灪鋈痪拖癖话聪铝遂o音鍵,連陸梓堯都看出來她喜歡景少禹了,可是這種喜歡,似乎夾雜了太多東西了,也許現(xiàn)在看起來,一文不值。
“何必說的那么冠冕堂皇。即便我喜歡他,那也不是綁架我的借口。”
“綁架?”
“我覺得你們的想法有時候挺奇怪的?!?p> “怎么奇怪了?”
“你覺得景少禹喜歡我么?”
“喜歡?!?p> “是啊,他喜歡我,也僅僅是喜歡而已。女人是感性動物,或許很多時候可以理性的去思考,去權(quán)衡利弊,但是不可避免的,她就是感性的。他要自救,要救很多人,我能理解,可是我依舊希望他最先想救的人,是我?!?p> “可是,莫與姝不是你。所以他不會救,我會救?!蹦夙炪读算叮猿读顺蹲旖堑溃?p> “我知道,所以我說的一直是,可以理解,但不想接受。你大可以把這當(dāng)做是女人,不,是我,我的不可理喻??墒悄怯衷鯓??我的驕傲告訴我,他不是值得托付的終生的人。如果一開始就覺得不對,我不打算浪費生命去賭一場風(fēng)花雪月。就像交通規(guī)則一樣,很多事,可以回頭看,但是不能掉頭走,畢竟,逆行是要全責(zé)的?!?p> “你太片面了?!?p> “算是吧,畢竟,有那么前車之鑒?!标戣鲌蛞粫r語噻,莫橘頌見他吃癟,莫名的覺得痛快,她見過太多次莫與姝的痛不欲生,而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還試圖叫醒她讓她踏上她的老路?
“陸梓堯,到了我們這一代,能為你哭、為你吃醋的女孩少之又少,會吵架先低頭,滿眼都是你的女孩,都是奢侈,你曾經(jīng)有過的??墒侨说男氖菬岬?,從熱到溫?zé)岬胶淠鞘且粋€怎樣的過程,是再多的道歉和后悔都無法挽回的。你沒見過她突如而來的沉默,沒見過他歇斯底里的悲傷,你大可以說你也是,你也絕望過,可是抱歉,你失去的,只是一個曾經(jīng)愛你如命的女孩,而她失去的,是她所有的溫柔。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所以你也別在我這裝什么大度替他時候什么話,那不重要,我不是莫與姝,或者說從你們身上我很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愛情,從來是算旗鼓相當(dāng)方有始終。”
“什么才算旗鼓相當(dāng)?”
“錢、勢、地位、家世、項目,皆是?!?p> “那是交易?!?p> “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實在很難讓人信服。那我換個問法,如果莫與姝來找你。救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還是救陸氏?”陸梓堯定定的看了她許久,才開口道:
“只要她要,只要我有?!?p> “可是這句話,六七年前的時候你沒說,也沒這么做。你現(xiàn)在會這么時候,難道不是正好旗鼓相當(dāng)?shù)臅r候?”陸梓堯沉默了許久,才搖了搖頭。
“不是。那是因為,你們都還沒失去過?!笔O碌脑捤麤]說出口,但是莫橘頌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他要說的話,因為還沒失去過,所以沒有體會過后悔的滋味。也沒有失去過,所以以為那握在手里的并不重要。
“行吧。這事兒以后再說吧?!闭f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似的,晚一步就是萬劫不復(fù)??帐幨幍霓k公室里生剩下陸梓堯一人,看著桌上的那張相片愣愣的出神。莫橘頌說的對,莫與姝已經(jīng)不是照片里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而他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富二代了,明明什么都變了,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次日十一點,莊旭和林子凡在林子凡家中被捕。被捕的時候兩人是一臉茫然,什么都算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禍從天降?被押上車的時候莊旭拼了命的叫囂,林子凡卻沉默的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莫怡,以及孟佳。當(dāng)看到孟佳的時候他瞳孔縮了縮,看向還在那垂死掙扎的莊旭低頭笑了笑。再次看了眼莫怡的方向后一言不發(fā)的上了車,這次是他輸了。他沒想到,孟佳會是莫怡的人,是他失算了。警車載著他們從莫怡身側(cè)經(jīng)過的時候,莊旭自然也看見了孟佳,他在警車內(nèi)坡口大罵,林子凡忍不住開口道:
“閉嘴吧。”
“難道我們就這么認了?”當(dāng)著警察的面林子凡沒有開口,但是那不言而喻的眼神卻直白說著:愿賭服輸。是的,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輸?shù)臏蕚?,他賭的起,也輸?shù)钠?,可是他是真的喜歡莫怡,不然也不會一等就是一輩子。但是人心這種東西太復(fù)雜了,直到這一刻他似乎也不明白,到底是喜歡莫怡多一點,還是喜歡喜歡莫怡的感覺多一些。他緩緩垂下眼眸,看著手上的鐐銬緩緩笑了,也好,好歹也算是一個完結(jié)。
這邊孟佳看著越行越遠的警車,問道:
“會判多少年?”
“詐騙、非法集資、非法轉(zhuǎn)移他人財產(chǎn),他們的罪行多了去了,具體多少我不清楚,十年跑不了?!?p> “十年?”
“心疼?”孟佳一臉吃了屎的表情道:
“短了點?!?p> “呵,最毒婦人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也是要看人的?!鼻f旭連人都算不上。那時候她還小,愛看電視劇,所以在被搶劫正好被那時候的莊旭搶回來的時候一顆心便撲在了他身上。那時候他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學(xué)生,她父母是不同意的,用他們的話來說,門不當(dāng)戶不對。一開始的幾年,她爸媽都不待見他們,日子過的苦哈哈的,后來終究是拗不過女兒,這才接受的莊旭,幫他建橋鋪路的,一步步才走到了今天。當(dāng)初的莊旭沒有啤酒肚,笑起來也很靦腆,對她溫柔的不可思議,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多幸福啊??墒呛髞砭烤乖趺戳??他變得勢力、小人,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因為愛他她幫他做了不少違背良心的事,她試著原諒直到發(fā)現(xiàn),她舅舅的事都有他的影子,理由很可笑,因為外公的財產(chǎn),如果舅舅不在了,那就都會是她媽媽的??墒悄鞘撬司税?,那個疼她愛她的舅舅,那是她媽疼愛的弟弟,那一刻她發(fā)現(xiàn)床側(cè)的這個人很可怕。有時候愛是開始,也是結(jié)束,她現(xiàn)在就親手把這一切了結(jié)。
“他出不來了。”莫怡詫異的抬眼看向她,她去看著早就沒有車影的那頭發(fā)呆。
“你還有別的證據(jù)?”
“嗯?!辟I兇,制造車禍,甚至強迫別人吸毒,每一樣,他都出不來了。
“自己的痕跡都擦掉了?”
“放心吧。你做的局,很完美。”完美的,把所有痕跡都清楚的干干凈凈,可是她卻不愿意了。她一步步的向著那個方向走著。
“孟佳?”
“莫董。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有機會從那個泥沼里出來,但是,出不來了。
“你要去自首?”
“放心。那是我自己的事。”
“值得么?”值得么,為了那樣一個人。值得,為了那樣一個人。至于是哪樣,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人表面冷硬,卻固執(zhí),就像孟佳一樣。莫怡沒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視線。
“莫董,我們要去公安局么?”莫怡沒說話。林子凡或許有深情,也有錯,但是說不清到底誰對不起誰,就像他說的愿賭服輸,這場局從開局到現(xiàn)在,不管初心還是結(jié)局,都算是翻篇了。
“不用,走吧?!弊谲嚿系哪胫?dāng)年他們的初見,驕傲蠻橫的公主,溫柔帥氣的男二,這種對不起和謝謝你的劇情居然會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她想她是真的老了,老到連心都倦了。
“莫董,回家?”
“不,去公司吧。”莫怡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塵埃落定,卻并不開心。
莫怡來到公司的時候,股東大會已經(jīng)結(jié)束,會議室里,只有莫與姝和莫橘頌。兩個人安靜的坐著,卻都沒說話。一個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個是不知道該怎么說。見莫怡進來,莫橘頌二話不說站起來往外走,莫怡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
“或許我該換個稱呼,莫董?”莫與姝一愣,隨即無奈的笑了笑道:
“你在嘲諷我?”
“我在說事實。恭喜?!?p> “喜從何來?”
“怎么,贏了不開心?”
“從來都是兩敗俱傷的局,誰能贏了誰。”莫怡笑了笑,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這不是你的作風(fēng)?!?p> “我的作風(fēng)是什么?”
“起碼不是現(xiàn)在這樣。你做什么一個局,到底圖什么?!?p> “蛀蟲清理了,上海商場重新洗牌,所有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這樣不好么?”
“你大可不必非要我們倆一起回來的?!?p> “也許…是我太無聊了吧?!?p> “我以為你會針對陸氏。”
“我讓你失望了?”
“我只是奇怪,你對陸氏……”
“我什么都沒做,很奇怪?”
“不奇怪么?”
“誰告訴你我什么都沒做?我一會約了陸珂。”
“你…約了陸珂?”
“是啊,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
“行了,我就是來看看這邊怎么樣了?沒想到還真被算到了。莫橘頌還真當(dāng)你是個寶。拼了命的撈你?!?p> “是你小看了人心?!?p> “誰說不是呢?”
“既然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這個位置上,那莫橘頌?zāi)??打算怎么處理?我猜,她會辭職?!?p> “她不會辭職?!?p> “哦?你很自信么?”
“不是自信。是自知。你既然說了把股份都給我,剛才我也簽了字,所以現(xiàn)在開始,我可以自由處置了吧?”
“想分給莫橘頌?”
“不是分,是都給她。”莫怡低頭笑了,果然。
“我有置喙的余地?”
“沒有。我只是告訴你一聲。順便,你幫忙轉(zhuǎn)達?!蹦汇?,隨即皺眉道:
“你要走?”
“是啊。之前就有打開國內(nèi)市場的打算,既然上海穩(wěn)定了,又有橘頌坐鎮(zhèn),我,打算去BJ看看?!蹦S久沒說話,雖然早就猜到了,但聽到的時候似乎還是有些沉悶。
“隨你們吧,我這個沒有股份的莫董就不在這耽誤你的時間了。”說完就站了起來,可是即將走出去的時候還是回頭看向了莫與姝。
“你確定你和莫橘頌,還能毫無芥蒂?”
“為什么不能?”
“彼此設(shè)計、彼此隱瞞又彼此救贖,但或多或少,都摻雜著自私。莫橘頌并不是一個和你一樣的人。”
“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樣?!?p> “呵,也是?!?p> “有時候肩并肩或許比手牽手更長久些。”
“有道理?!?p> “莫怡!”莫怡一愣,再次詫異的看向她。她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總覺得那樣并不友善。
“有些事,放下會輕松許多?!蹦哪抗庥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隨即笑了笑道:
“有些事可,而有些事不能,比如莫氏?!蹦鞘撬改傅男难撬职肷芯康募夹g(shù),她必須讓它發(fā)光,那是她的虧欠和執(zhí)著。
“那陸珂呢,是哪件事?”是能放下的,還是不能?莫怡仔細想了想,要帶著陸珂的傷一起走,也挺疼的。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