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深淵
來到魔界住下后何玉時常失神落魄，渾渾噩噩，但身體的主人卻忙活個不停，隨同這座魔城的主人不斷征戰(zhàn)四方。
雖混著日子，但也隨她了解不少事情。
荷鈺拿出白羽玉佩打量，佩面完整光滑，絲毫沒有分裂過的痕跡，不過垂下的流蘇穗不知為何丟失了。
她細細研究，才發(fā)現(xiàn)另外半掛記載的是腳踝上三抹印記的事。
原來神力深厚的白羽族人成年后經(jīng)過不斷歷練修行，畢生神力會慢慢匯聚成羽靈，通過腳踝上的印記顯現(xiàn)出來，至多三抹，羽靈取出后會化為一塊白色結(jié)晶，擁有無窮力量，可扭轉(zhuǎn)乾坤，也可毀天滅地。
而她當(dāng)初之所以會選擇入魔道，是因一身水系法力融合魔界之力，能使白羽神力最大限度發(fā)揮，她隨他征戰(zhàn)時一直不斷試著效果，果然相比以往高出不少，威力巨大之極，震懾四方，很快就讓眾人俯首稱臣，交出一座又一座魔城。
不過神族入魔并非沒有副作用，兩股力量相沖相克，時常在半夜發(fā)作亂竄，直教她疼得生不如死，控制不住地釋出內(nèi)力，直直摧毀周遭物什。
秘讖巒的那位小王一邊派人尋找良方，一邊聞聲趕來，輸送真氣緩解，待她泄下所有氣力，癱軟無力時便會借一方肩膀給她搭靠，直至她安然入睡。
他對她這般，她對他何嘗不是如此？雖說不及，但態(tài)度和何玉截然不同，在他眼里也算得上是一反常態(tài)了。
自從來這后，各式糕點依然會提前準備，她不再抗拒，議事過程中偶爾會自顧自拿起一塊品嘗，輕勾唇角，這舉動總是會讓主座上那人分神瞥來。
她會在送文書時順手地給他磨一磨墨，或順手地端來一碗冰糖雪梨湯，或順手地帶來一件披風(fēng)，如此貼心的舉動卻沒有多余的解釋、多余的話語，來去匆匆，讓他不禁暗自納悶了。
一次他終于開口叫住了她：
“公主且慢”
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只聽他繼續(xù)道：
“公主，今后這些小事交給下人做便好，不必如此操勞”
她淡淡一笑：
“舉手之勞，何須掛懷？過往種種盡如霧里看花，如今我才真正明白，到底誰才是我的同道中人，如果可以，我想將這里當(dāng)成家”
他微怔，片刻后回了笑：
“公主若不嫌棄，自然可以”
……
月圓之夜，內(nèi)力又一次紊亂，他很快趕來幫忙，待緩解后將她輕輕攬靠在肩頭。
上次他因迫不得已才借出肩膀，這次卻主動摟上，腦袋還依偎而來，如此親密，何玉感覺膈應(yīng)得慌。
不成想荷鈺卻用手輕搭上他另一肩頭，寐著眸虛弱低喃道：
“霜佑……”
何玉驚呆了，這，這兩人什么情況？！
經(jīng)她這一提，她也才想起他叫什么名字。
霜佑顫了顫睫毛，心下悸動，面上卻仍維持著一派淡然，瞥來一眼，替她輕擦去額上汗珠：
“公主受苦了，且再忍耐一二，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讓他們快馬加鞭尋找解法”
荷鈺艱難點頭，緩緩而道：
“霜佑……我…我要走了……”
走？去哪？何玉不解。
霜佑微怔，微皺起眉：
“公主，為何要走？不是說好要將秘讖巒當(dāng)成家嗎？”
她無奈一笑：
“正因如此，才更要走了，當(dāng)初我被前半生的謊言攪得傷心欲絕，鬼使神差來到這，你什么都沒問就收留我，我很感動，其實我在神鏡中看到了當(dāng)年一切，白羽滅族之事出自于天庭的構(gòu)陷，我發(fā)誓終有一天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我喜歡秘讖巒的一切，也的確把這當(dāng)成家，可我的家，巴山蜀已然被夷為平地，實在不能再連累秘讖巒了，我決定收拾好心緒后便離去，如今也是時候了”
她轉(zhuǎn)而抬眸，以手輕觸他臉頰：
“霜佑，其實我們倆很像，都是在這天地間踽踽獨行的孤者，我聽說了，你的父親臥病在床，你一直代他在前行，一步一個腳印征下魔城，以期一統(tǒng)魔界，完成他的宏圖大業(yè)，這條路上一定很孤獨，但你還是這么過來了，既然你能辦到，我相信自己也一定辦得到”
何玉大受觸動，內(nèi)心不禁升起絲絲同情。
“公主……”
霜佑以手輕覆上臉頰的那只手，轉(zhuǎn)眸而來，熠熠生輝：
“很久以前我便覺著看到公主就像看到自己，沒想到我倆竟然心心相印，公主……”
他頓下話語，沉了沉嗓子：
“嫁給我，成為我的王妃吧！公主不必擔(dān)心秘讖巒受難，因為天界也欠著魔界的一份債，魔界一統(tǒng)后，我們大可共同討回！”
他轉(zhuǎn)著眸期待著她的答復(fù)。
她微怔，勾出一抹淡笑，輕撫他臉頰柔聲道：
“霜佑……喚我名字……”
他欣悅一笑：
“荷鈺……”
他認真喚道，凝視而來，眸中火光熠熠，后又拉她入懷，緊緊摟住。
何玉哽著心緒，難受至極。
是啊……是時候放手了，自從握手合體的那刻就應(yīng)該要學(xué)會向前看了，魔界沒什么不好，這里的人除開身份外和凡人也沒什么區(qū)別，實在不該存著地域的偏見，因為陰險狡詐、詭譎多變其實并不在某個特定地方，而在于人心。
她和他的確很相像，很合適，而且她前半生都沒能控制身體，無法隨心意做出選擇，現(xiàn)在也是時候去開啟自己的下半生了。
這么想后，何玉剛要下決定祝福這兩人，然而卻沒有探到身體那顆心有分毫的悸動，甚至察覺她上揚的唇角漸漸松懈，雙眸也漸漸黯淡了。
何玉將她之前所作所為串聯(lián)起來想，終于恍然大悟，揪緊了心：
“荷鈺…你在干什么？！竟然為了復(fù)仇做到這個份上嗎……”
沒有任何回應(yīng)，但她知道她一定聽得到。
這天之后，紅綢喜酥開始張羅起來，下人們見著她就提前喚作“王妃”，滿面笑意迎來，卻只得她一個淡淡然的微頷首。
來到書房，遠遠地就看到他在一本展開的紅冊上寫著什么，近前一看，是喜帖。
勾好最后一筆，他抬頭看來，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狼毫，邁步而來，輕拉她至一旁坐下：
“原想著一統(tǒng)魔界后再完婚，但你長居宮內(nèi)，與我最是親近，難免落人話柄，如今一切只能從簡，委屈你了，待一切結(jié)束后，我會再給你補一場盛大的婚儀”
她回笑：
“無礙，婚儀盡是做給他人看的，再盛大也只能得一時歆羨，日子卻是實打?qū)嵾^來的，只要我們夫婦一體，平安喜樂，我便知足了”
他握緊了她的手，眸色盡是柔情，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道：
“對了，今日傳來好消息，良方已找到，名為塑魂聚魄丹，此丹世間罕見，能重聚精元、起死回生，你的魔癥自然也不在話下，現(xiàn)下就有一顆，不過……”
他低下眸，轉(zhuǎn)了轉(zhuǎn)，再抬眸時繼續(xù)道：
“你的那幾位故人也在尋找著，已經(jīng)在去往靈棲山的路上了……”
何玉聽聞，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荷鈺瞥了眼案上墨跡未干的喜帖，心下了然，勾唇一笑：
“有段時日未見了，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待我前去會會，送上喜帖，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他怔神，沒想到她這么干脆，毫無對舊情的留戀之緒，便笑著拍了拍她手背：
“早去早回”
何玉心頭涌起驚濤駭浪，趕忙道：
“不！荷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