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松剛出杜府后門,就一路狂奔,他要逃離這個夢魘之地,去哪兒都可以,反正離杜府越遠(yuǎn)越好。
他以為自己逃得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當(dāng)他走出杜府后門的那一刻,外面就已經(jīng)有人跟著他了,不管他去哪個方向,都逃不出杜荷的五指山。
杜荷和曹小金騎著馬,不緊不慢地前行,發(fā)現(xiàn)線方向不太對,便冷冷道:“方向不對,把他往東趕。”
杜荷一聲令下,幾個杜府的部曲從三個方向分散開,飛奔消失。
仇天松正在巷子里慌不擇路地逃跑,忽然看到前方有個身穿杜府部曲衣服的人迎面而來,他嚇得趕緊拐進(jìn)了右邊的巷子里,死命奔跑。
可是順著這個巷子沒跑多遠(yuǎn),又看到前方有人走來,他趕緊從拐進(jìn)了另一個巷子,這條巷子直通到街道上。
仇天松倉皇逃到街上,西邊立刻就有兩個杜府部曲大喝:“在那邊!”
仇天松嚇得趕緊往東逃。
杜荷和曹小金騎著馬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行著,身后跟著一群部曲。
忽然,一個部曲騎馬奔來,行禮道:“已經(jīng)往東去了。”
杜荷點(diǎn)了點(diǎn)頭:“順著既定路線,把他趕到金錢幫的地盤,別著急捉住他,就在金錢幫的地盤上玩貓捉老鼠,看看金錢幫如何反應(yīng)?!?p> “是!”又有幾個部曲快速奔出,去追趕仇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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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幫在常樂坊經(jīng)營了五家賭坊,五家賭坊中,最大的是常盛賭坊,金錢幫的總壇也設(shè)在常盛賭坊。
常盛賭坊的掌柜是一個叫做張二黑的人,諢號黑貓,他是金錢幫的一個壇主,所有壇主之中,張二黑最被大當(dāng)家器重,畢竟常盛賭坊是金錢幫的總壇所在。
常盛賭坊從外面看不怎么大,但卻是內(nèi)有乾坤。
賭坊后門連接著一座很大的宅院,而且這個宅院只有這么一個入口,這里便是金錢幫的總壇了。
今日恰巧是金錢幫每月一次的集會,所有壇主全都來這里集會,聽大當(dāng)家姚千樹訓(xùn)話。
一群人在廳內(nèi)跪坐,壇主坐兩側(cè),姚千樹坐主位。
姚千樹不急不緩地說道:“上頭有話,說咱們最近的動作有點(diǎn)太大,已經(jīng)有人進(jìn)言圣人,整肅長安城,清洗三教九流之人,因為此事牽扯太大,圣人暫未批復(fù),上頭的意思……讓咱們收斂點(diǎn),咱們能在長安城有今天的聲勢,十分不易,期間經(jīng)歷了多少艱辛,死去了多少兄弟,各位都很清楚,請你們回去好好管束下面的人,讓他們收斂點(diǎn),營生可以照做,收錢的事……暫且停三個月,還有,不許再惹是生非,若有違者,剁去手腳,直接沉塘……”
就在這時,廳外忽然有人高呼:“大當(dāng)家,發(fā)現(xiàn)仇天松了!”
姚千樹聞言一驚,倏然起身,快步走出廳,問道:“是死是活?在何處?”
那幫眾回答:“活著呢,就在東市,他似乎在被人追趕,正在逃命!”
姚千樹大吃一驚,立刻高聲道:“黑貓,點(diǎn)二十人,立刻去東市,捉住仇天松!”
“喏!”張二黑聞言立刻走出大廳,大呼小叫,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叫了過來,然后就帶人往外走。
姚千樹來到大廳門外,不忘提醒一句:“若是捉不住,就殺了,做干凈點(diǎn)!”
“喏!”張二黑帶著二十人,沖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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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天松宛如沒頭的蒼蠅,四處亂逃,東市明明那么大,可他感覺似乎到處都有杜府的人,一路奔逃到這里,他的體力已經(jīng)達(dá)到極限,過度的驚恐和體力透支,讓他近乎崩潰。
慌亂之下,仇天松居然跑進(jìn)了一條沒有出口的巷子,望著面前高高的墻,他想回頭,可是剛回頭,就看到兩個杜府的部曲來到了巷子口,雙方對視,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這兩個杜府的部曲就是丁大同和丁小毛,現(xiàn)在他們的處境很尷尬,杜荷給他們的命令是:追逐仇天松即可,不許抓住他,而且,還不能讓仇天松看出來他們在放水。
但現(xiàn)在仇天松就在他們面前,他們?nèi)绻簧锨白ト?,肯定是要被識破的,仇天松又不是傻子。
丁大同和丁小毛對視了一眼,丁小毛忽然手摸腦袋,搖搖晃晃,道:“不行,我喘不上氣來,我眼花,我頭暈……”
說完,他就這么躺在地上。
丁大同目瞪口呆,這演得也太生硬了,看著都覺得假。
于是丁大同決定秀一波演技,怒瞪仇天松,冷哼道:“狗東西,我看你往哪逃!”說著就沖上前去。
忽然,他左腳踩到了一片積水,就勢一滑,身體平飛而起,后背重重落地,落地后還往前滑了好幾尺遠(yuǎn),然后一動不動,也昏迷了。
仇天松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兩個人昏倒在自己面前,一時間有點(diǎn)緩不過神來,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若是在平時,他肯定懷疑,但現(xiàn)在,他哪有空想這么多,還以為老天在保佑自己呢,暗自慶幸一番,趕緊逃出了這個巷子。
剛出巷子,就看到杜荷騎著馬從西邊不緊不慢地行來,嚇得他趕緊往相反的方向逃。
才逃不到一里遠(yuǎn),過度驚慌之下,他撞在了一個人身上,對方身體很壯實,被他撞到,只是退了半步而已,而他自己則被彈得跌坐在地。
仇天松抬頭一看,只見這幾個人兇神惡煞,一看就不像善類,他剛想起身,對方兩個人上來就將他擒住,一拳砸在腦殼上,直接打暈,塞入麻袋里,扛走,動作十分麻利。
幾個杜府部曲氣喘吁吁地來到杜荷馬前,行禮道:“少郎,仇天松被人打暈,裝進(jìn)麻袋里帶走了。”
“魚兒咬鉤了。”杜荷露出冷峻笑意,道,“跟上。”
常盛賭坊后院,一個麻袋丟在姚千樹面前,姚千樹淡淡說了句:“打開。”
張二黑親自帶人上前解開了麻袋,將仇天松從麻袋里“掏”了出來。
姚千樹仔細(xì)辨認(rèn),確認(rèn)是仇天松,擺手淡淡道:“殺了,尸身丟進(jìn)爐子里燒掉?!?p> “喏。”張二黑應(yīng)了聲,從腰間拔出一柄一尺長的尖刀,就準(zhǔn)備動手。
他剛剛將刀抬起,忽見黑影一閃,持刀的右手離開了手臂,掉在地上,鮮血橫流。
由于速度太快,張二黑都沒感覺到疼。
“誰!”眾人見狀,紛紛大驚失色,姚千樹也急退數(shù)步,警惕地盯著張二黑身后。
張二黑終于感覺到疼了,抱住斷臂,“啊啊”慘叫起來。
只見一個金錢幫的幫眾扯下了臉上的絡(luò)腮胡子,解下了頭上的幞(fu)頭,露出了年輕的面容,竟是甄劍。
眾人紛紛遠(yuǎn)離這個年輕人,警惕地望著他,有人喝問:“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們金錢幫的地盤上傷我們張壇主!不想活了嗎!”
姚千樹也瞇眼盯著這個年輕人看,心中不斷回憶,是否見過此人,他將自己的仇敵全都想了一遍,確定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便冷然問道:“閣下是誰?為何與我金錢幫為敵?”
“我叫甄劍?!闭鐒⒉卦谏砗蟮臋M刀亮出來,此刻他的刀,尚在鞘中,也不知剛才是用什么斬斷張二黑手臂的。
“甄劍!”眾人聞言,均都大驚。
姚千樹也是面露驚容,但稍縱即逝,冷冷道:“原來是長安第一游俠兒,難怪僅憑一柄木刀,就能斬斷人手臂。”
一聽甄劍用的是木刀,其余人更加震驚,人的臂骨很粗壯,即便是用鐵刀也不一定能一刀斬斷,更何況是木刀。
甄劍面無表情道:“能看到我用的是木刀,你眼力不錯?!?p> “過獎了?!币η涓尚σ宦?,道,“你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今日要來我金錢幫攪事?”
甄劍緩緩道:“我奉主人之命,捉拿仇天松回去,你們不能殺他?!?p> “主人之命?”姚千樹聞言頗為驚訝,因為據(jù)他所知,甄劍這個人性格孤僻,桀驁無比,誰能成為他的主人,實在難以想象。
于是他開口問道:“不知你的主人,是哪位?”
“是我!”院門忽然被人撞開,杜荷帶著二十幾個部曲闖了進(jìn)來,而且他還是騎馬進(jìn)來的,二十幾個部曲一進(jìn)門,就四處散開,手持武器,將金錢幫的人全部包圍。
“杜荷???”姚千樹一見杜荷,頓時心都顫了好幾下。
杜荷騎馬緩緩向前,馬蹄敲擊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仿佛敲在姚千樹的心頭。
杜荷咧嘴一笑,笑意中夾雜著壞壞的味道:“看來姚大當(dāng)家對我并不陌生嘛?!?p> 姚千樹努力鎮(zhèn)定心神,故作淡定道:“杜少郎大名,姚某早有耳聞,想必長安城里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杜荷翻身下馬,走上前,與姚千樹對視而立,道:“姚大當(dāng)家,你就不要揣著明白裝糊涂了,直接開門見山吧,仇天松收人錢財,謀害于我,他已經(jīng)如實交代,就是你們金錢幫指使,你可有話說?”
“一派胡言!”姚千樹道,“杜少郎莫要誤會,我是說這仇天松一派胡言,不是說你,杜少郎千萬莫要相信他的鬼話,此人是個爛賭鬼,為了錢,他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話都敢說,我們金錢幫奉公守法,豈會做傷害人命之事,更別提是傷害杜少郎了,便是再借姚某十個膽,也是不敢的?!?p> 杜荷咂了咂嘴,摸著下巴,道:“看來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啊,也罷,聽說你們金錢幫唯錢是從,只要錢給的夠,什么事都做,你只管開個價,我絕對出得起,你只要告訴我,是誰指使你們金錢幫來殺我的,我便不與你們金錢幫糾纏?!?p> “杜少郎說笑了?!币η涓尚α艘宦?,道,“姚某真的是好人,從未做過出格之事,杜少郎千萬莫要聽信仇天松的片面之詞?!?p> “這是好人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倍藕蔁o奈嘆息,“既然你連錢的面子都不給,那我也沒辦法了?!?p> 杜荷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忽然,甄劍手握刀柄,黑影閃過,還刀入鞘,動作一氣呵成,瞬息完成。
姚千樹也是心頭一凜,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下一刻,張二黑忽然倒地,喉部鮮血狂噴,將地面染得通紅。
姚千樹著實被甄劍的這一刀震撼了,因為這一刀,他連影子都沒看清,實在太快了。
驚恐之下,姚千樹道:“杜少郎,你別欺人太甚,你進(jìn)入這里,不是什么秘密,這里發(fā)生了人命,你難逃干系!”
杜荷轉(zhuǎn)回身,笑得像個無賴:“你這里發(fā)生了人命,與我有何關(guān)系?我杜荷就算名聲再怎么不好,也沒殺過人吧,就算這事捅到大理寺,你認(rèn)為大理寺是愿意相信我這個圣人親封的縣子,還是愿意相信你一個江湖草莽,最重要的是,你們金錢幫經(jīng)得住大理寺查嗎?”
姚千樹聞言愣在當(dāng)場,竟無言以對,杜荷說得沒錯,若是這事鬧到官府,官府肯定愿意相信杜荷的,即便金錢幫背后有人撐著,也是沒用,杜荷現(xiàn)在是長安風(fēng)云人物,還受過圣人召見,他的案子,必定受朝堂上下萬人矚目,完全沒有暗箱操作的可能,他的靠山也幫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他們金錢幫做過太多見不得光的事,根本經(jīng)不住查,但凡被查出一條來,都能讓他和金錢幫從長安城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