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一,男,剛滿十八歲。
子一獨自走在夏夜安靜的路上。這是小城的夜里十一點鐘,昏黃的街燈透出淡淡的光,證明了小城的年長,也映襯了街道的的悠長。
子一和昏昏黃的舊光依偎在一起,在永興街上,像極了因放置時間長而泛黃了的舊照。
從五歲起,夏子一就開始走這條路了。幼兒園開始到高中畢業(yè),這路是前往教學區(qū)的必經之路。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座小城了,離開這條他走了十三年的老街。他要去往大學,七百零四分的高考成績足以他去往全國最好的大學。
子一的媽媽是他所在高中的老師,也是他高三年級的班主任。子一爸爸是縣醫(yī)院的外科醫(yī)生。父母都是又高尚又累的工作,不過好在孩子爭氣。
父母都不想讓孩子從事與他們相同的職業(yè),因為太累了。
如果媽媽不是孩子的班主任,可能會整天整天的見不著面。爸爸就更別說了,臨近高考的三個月,他都沒見過父親。
苦盡甘來,今夜,學校組織演出,演員有老師有學生也有市民,有孩子有父母也有老人,好不熱鬧。只是相比于載歌載舞的熱鬧子一更喜歡這老街的清凈。
子一從平常都是學生吃飯的特惠面館的餐桌下,拉出凳子坐下。迎面走來一個二十五六歲,腰上纏著白色圍裙的男子,他的手里端著一碗牛肉拉面,明顯的牛肉多放了些。
“楊哥!”子一主動問好。
楊哥全名楊杰,是店主楊勇的獨子?!皝?!”楊杰把面放到子一面前,這是子一從小最愛吃的面,“明天就要走了,送你碗面壯壯行?!?p> “我是去上學,又不是上戰(zhàn)場,怎么能叫壯行呢!”子一無奈。
楊杰哈哈一笑,“不好意思,習慣了,考試的時候總說壯行。哈哈,哈哈哈……”
“老爺子呢?”
“今晚有表演,評劇,我忘了叫啥了,哈哈,哈哈哈……”
……
和楊杰嘮了會家常,給錢的時候楊杰死活不要,說是祝福面,賣出去的就不是祝福面了。
五六百米的老街上,子一又成了獨走的行人。把耳機拿出來,放進耳洞,連上手機,打開一首德奧夏克自新大陸的第四樂章。好讓自己感覺不那么孤單,或者說是享受孤獨。
樂曲響起,子一聽著時而激昂時而歡快的旋律。激昂時他感覺自己像是沖鋒的將軍,身后邊是千軍萬馬;歡快時他感覺自己便是勝利后的國王,可以擁抱他戰(zhàn)勝的將軍,問候他英勇的士兵,接受臣民的膜拜。
這樣,即使再黑的路,他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巨人,無所畏懼。
可是當樂曲響到最歡快的橋段時,現實卻不歡快了。
在老街上,子一看見眼前的夜里亮起一團碗大的光,沒錯,和牛肉拉面的碗一樣大,那純白色的光芒就在那個地方一動不動。
在夏子一的眼中,它好像很近,近到觸手可及;又好像很遠,像是遠在天邊。
他呆了一下,就像是高考停筆鈴響,可女聲還沒發(fā)出,你看見一道題的句號沒寫,可是鈴聲帶來的短暫的呆滯,讓著你的句號再也寫不上去。子一也是,微微的灼熱感,光球的美麗,讓他在那一瞬忘記了思考。
高考時句號沒寫可能對分數沒多大影響,可是子一的這一愣,卻讓他離開了這個世界,可能一輩子再也回不來。
在子一發(fā)愣的下一刻,光球發(fā)出巨大的風浪,像水中的漩渦,巨風將周圍的房租瞬間擠壓成碎片吞入腹中,可并不見它絲毫的脹大,好似一個無底洞。
子一瘋狂的向反方向狂奔,可他腳下的路面連同土壤都被吸引起來。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奔跑,可是,他沒能逃走。在他要放棄時,他拼命在風潮中轉身,看著漸碎的路面和房屋。他忘了飄在空中的自己,大喊,“楊哥!楊哥!”
亂風中沒有回應,他又絕望的大喊,“爸爸!媽媽!……”撕心裂肺。
可是這呼呼的風聲足以淹沒一切聲音。
可是這美麗而神秘的光球不通人意。
子一被牽引、拉扯、撕爛、粉碎,最后連同那些房屋土壤的粉塵一同被光球吞噬。
子一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他感覺到自己還有意識,他感覺到自己血肉分離,感受熱風包裹身體,感受到巨大的痛苦——粉身碎骨。
他還感受到自己的腦海中整個地球被粉碎吞噬,然后是太陽系,銀河……但,白球依舊是白球,沒有絲毫的變化。
就像是上帝的視角,夏子一俯視著整個宇宙,可他的眼睛早已被粉碎,只剩他的意識,遍布寰宇。
……
楊杰坐在露天撐起的餐桌旁納涼,順手拂去了剛剛飄落在子一坐過位置上的樹葉,“看,樹葉都為你送行,哈哈,哈哈哈……”因為在他的視界和世界中,這一刻,什么怪異的事也沒發(fā)生。
是的,送——行。
第二天,子一的父母親戚急得撓破了頭,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當警察的二舅翻遍了整座小城。
第三天的各大報紙上,都在刊登這件事,標題就是“準國府大學生離奇失蹤兇手不明”。
此事終未解決,親人痛哭流涕。
……
夏子一在另一個無盡黑暗的世界里,這個世界只有他的意識和變大了的白色光球,大到抵過三千多個太陽。
過了大概一個星期,夏子一突然發(fā)現無盡黑暗中除了白色光球以外,有了一個彩色的裂口。好奇和對美的向往讓他不自覺把意識延伸出去……
這是一個嬰兒的降世,同時也是獨一份的,一個生命跨世界式的重啟……
任誰都無法預測到這個來自另外世界的意識,與本世界的肉體結合,他們,或者說他,會點然怎樣的火焰,掀起怎樣的浪潮……
而此刻的子一也只是愣了一愣,隨后便有墜入了無盡的憂傷中。
他死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看到了地球的毀滅,這邊意味著他的至親至愛都隨著大風和光球死去。
他走不出這陰影,走不出這“現實”。全新的世界也顯得不那么多彩,在他看來,那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