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癡女，棋試開始。

　　白貂將花丟下，一忽兒就不見了。

　　柳雨萍喜上眉梢，心頭滿滿地愉悅幾乎快要溢出來，這貂兒，不就是心上人的靈寵！

　　她撫琴不止，清眸劃向林間、花海、人群……

　　驀地。

　　清眸一亮，她等到了，看到了！

　　碩果累累的海棠樹上，白衣男子正翹腳采摘殷紅果實(shí)。

　　雖然看不真切，但她心里已經(jīng)篤定。

　　是他！

　　柳雨萍搖頭輕笑……

　　同一時(shí)間，林間花海中的觀禮臺(tái)間，眾人也發(fā)現(xiàn)有異。

　　一片嘩然。

　　這時(shí)，有人忽然高喊道：

　　“靈獸知音！喜——”

　　這一個(gè)喜字，千回百轉(zhuǎn)，最后一個(gè)揚(yáng)聲調(diào)更是高亢入云。

　　場間頓時(shí)一靜，旋即，爆發(fā)出更熱烈的歡呼聲。

　　靈獸獻(xiàn)瑞，端的大喜，好彩頭！

　　只有大雪山弟子，臉色頗為難看。

　　“這不是咱家的貂靈嗎？”

　　“曾經(jīng)的……”

　　“哼！”

　　“……”

　　場間琴聲依舊。

　　反比之前更悠揚(yáng)，靈獸獻(xiàn)瑞又如何？終究還是要琴師評判……

　　兩名琴師飄然而至，側(cè)耳靜聽，面容肅穆，嚴(yán)苛更勝之前。

　　柳雨萍面容平靜，琴聲不絕，心思卻早已跑到了那人的身邊。

　　恨不得飛將過去。

　　喜由心生，也猶琴聲。

　　不知不覺。

　　一曲百花齊放奏完。

　　場間靜下來，琴試弟子皆翹首以待。

　　許久。

　　其中一位琴師嘆道：“此間歡喜，不足為外人道。”

　　另一位琴師也頷首道：“實(shí)至名歸?！?p>　　飄然回臺(tái)。

　　柳雨萍裊娜行禮。

　　歡騰聲四起！

　　十強(qiáng)已出，琴博士手執(zhí)名錄，大聲宣讀，而柳雨萍卻早已等不急，飄然遠(yuǎn)去。

　　“柳師妹，好樣的?！?p>　　“師姐厲害?！?p>　　“師姐……哎呀?！?p>　　見柳雨萍?xì)w來，胡杏兒湊上來祝賀，卻不想柳雨萍隨手將古琴扔給她，徑直朝外間走去。

　　胡杏兒措手不及，趕忙將琴抱在懷中，這琴乃師姐心愛之物，也不怕摔壞了？師姐要去哪兒？怎如此急切？

　　“師……”

　　正欲開口詢問，柳雨萍已經(jīng)消隱于花海。

　　……

　　“呸！”

　　陸澤吐出一枚海棠果，破口大罵，“這些海棠都是西貝貨，看起來紅彤彤，吃起來反到酸澀?！?p>　　柳雨萍飄然而至。

　　輕聲笑道：“新鮮海棠果，需要貯存一段時(shí)間……”看到陸澤回首望來，一愣，“李師弟，你的臉……”

　　陸澤從樹上跳下來，笑道：“這張臉怎么了？這就是我本來的面目?！?p>　　柳雨萍皺起眉頭。

　　陸澤奇道：“你不喜歡？”

　　柳雨萍輕輕搖頭，輕聲道：“不管師弟如何，我心里都是歡喜的緊，不過，我有一句話，想說與你聽?！?p>　　陸澤道：“愿聞其詳?！?p>　　柳雨萍斟酌道：“師弟性格豪放，做事不拘一格，修為精純，又有俠義心腸……這些，都是師弟的優(yōu)點(diǎn)……

　　師弟長相普通，我心中卻毫不在意，我喜歡的，是心中的你，而不是這幅皮囊；雖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身體相貌，受之父母，師弟且不可心生慚穢，當(dāng)以平常心應(yīng)對，免得……”

　　“停！”

　　陸澤失笑道：“你是怕我，嗯……”往臉上比劃幾下，“因貌生穢？做出什么整容之事，甚至影響修為？”

　　柳雨萍吶吶道：“我曉得師弟道心堅(jiān)定……只是，勸說幾句，師弟若不愿聽……你別這樣盯著我……嗯?！?p>　　說著說著，又低下頭，臉紅了

　　陸澤微笑看她，不言不語。

　　驀地想起一句話。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zèng)鲲L(fēng)的嬌羞。

　　這般女子，怎能不讓人憐惜。

　　陸澤上前抓住柳雨萍的小手，往他臉上摸：“這是鼻子，嘴，眼睛，耳朵，是不是真的?！?p>　　柳雨萍倏然撤回手，心如鹿撞，小臉通紅，四下張望。

　　陸澤笑道：“記住了，這就是我，先前那個(gè)是我?guī)煹堋@事兒說起來比較復(fù)雜，總之，先自我介紹?！彼笆中卸Y，“我叫陸澤，余生，請多指教?！?p>　　猝不及防。

　　柳雨萍愣在當(dāng)場。

　　一生之言，就如此輕易說出口？

　　你不是你，我是我，李平安、陸澤，她什么都亂了。

　　腦海中只剩一句話。

　　余生……請多指教。

　　眼前的男子，依然說個(gè)不停，柳雨萍卻一句都聽不見了……

　　空中彩帶飛揚(yáng)，場間歡呼聲此起彼伏，愈發(fā)熱鬧，卻是中場的即興曲目開始了。

　　陸澤有心欣賞此間歌舞，將冒名之事大致說了一遍，也不管柳雨萍聽沒聽懂，即刻起身，往場間行去。

　　“反正大概就是如此，走吧，師姐?！?p>　　柳雨萍跟在后頭，恍若未聞。

　　“我方才聽說，下一場是棋試？不知師姐為我報(bào)了那一場？”

　　“棋、書、畫……”

　　“圍棋我不太行，一會(huì)兒便不參加了?！?p>　　“哦……”

　　“武試呢？”

　　“筑基修為，只能報(bào)楓山問劍……”

　　“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青嵐劍宗觀禮臺(tái)，白貂兒不知從哪又叼來一枚玉佩，蹲到陸澤頭上。

　　“那小子來了?！?p>　　“誰？”

　　“李平安，進(jìn)皇宮那個(gè)……”

　　“不是吧？長相不對?！?p>　　“沒錯(cuò)，那貂與他簽了魂契，就是他?！?p>　　“大概傅粉了吧！”

　　“……”

　　瞬間，三個(gè)字便如病瘟一般，席卷整個(gè)劍宗觀禮臺(tái)。

　　甚至有弟子特意繞過來，看他一眼。

　　近十日來，李平安這三個(gè)字，可謂名聲大噪，力托山魈、為美傷人；奪大雪山靈獸，非但沒收到懲處，還有戒律廳長老未其出頭；而后還被圣后召見，于皇宮留宿十日未歸。

　　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流云峰弟子，到底何許人也？簡直就是傳奇。

　　見過的嫉妒，沒見過的，看到后更嫉妒。

　　不說他長相平平無奇嗎？

　　怎會(huì)如此俊逸不凡！

　　“師姐！此人是誰？這不是那小子的貂兒嗎？”

　　胡杏兒迎上來，問道。

　　柳雨萍吱嗚不知該如何回答。

　　陸澤笑嘻嘻道：“我姓真名遠(yuǎn)，寓意特別遠(yuǎn)?！?p>　　胡杏兒疑惑念道：“真遠(yuǎn)？古怪，聲音還挺耳熟……真遠(yuǎn)，特別遠(yuǎn)……真軟??？”

　　念叨幾句，柳眉倒豎，紅著臉跳起來。揪住陸澤臉，怒道：“李平安！你以為帶個(gè)面具我就不認(rèn)識你了？你這無恥之徒?！?p>　　陸澤掙脫開，道：“胡師姐果然聰穎不凡，我怕大雪山記仇，于仙壽會(huì)暗中針對，故而求帝姬做了一副易容面具?！?p>　　原來如此……

　　眾皆恍然大悟。

　　胡杏兒眉頭一皺：“你受圣后召見，怎又與帝姬扯上關(guān)系？”

　　他娘的，就你話多！

　　眼看周圍流云峰弟子，都快把耳朵支到天上了。

　　陸澤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回答，輕咳一聲，用肩膀拱了一下柳雨萍。

　　“呀！”

　　柳雨萍如夢初醒，連忙道：“嗯，我知道，都是我的錯(cuò)，師弟快坐下歇息?！?p>　　“嗯，不錯(cuò)，很好?！?p>　　陸澤點(diǎn)頭坐下，很滿意。

　　柳雨萍望向胡杏兒，目露哀求，胡杏兒恨恨瞪了二人一眼，只能也拉著柳雨萍坐下……

　　數(shù)輪歌舞過后。

　　胡杏兒已經(jīng)忍耐不住了。

　　她何曾見過師姐如此……下作?。?！

　　旁邊。

　　柳雨萍手捧一盤鮮果，怔怔仰望陸澤。

　　此時(shí)，她已經(jīng)稍微消化了一些陸澤的那番話。

　　沒想到，李……陸師弟竟然如此俊朗不凡。

　　再想想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

　　不由得自生慚穢。

　　他會(huì)不會(huì)怪我太主動(dòng)？她之前做得是不是還不夠好？

　　心里念頭突涌——若當(dāng)初師弟頂著這幅面孔，她還會(huì)有信心去接近嗎？會(huì)嗎？這張臉怎生得如此……好看。

　　難怪師弟往往能一鳴驚人，也許只有生得如此不凡之人，才會(huì)做出那么多不凡之事。

　　不知不覺，她已然癡了。

　　“師姐，師姐……”

　　陸澤連聲喚她，柳雨萍依然未覺，笑著從盤中捻下一顆櫻桃，塞進(jìn)她嘴中。

　　“我受不了啦！”

　　胡杏兒大喊一聲，起身離去。

　　柳雨萍吞下櫻桃，眨著大眼睛，回首望去，疑惑問道：“杏兒怎么了？”

　　陸澤笑道：“狗糧吃撐了?！?p>　　“哦……”師弟懂的真多……

　　“師姐剛才在想什么？”

　　“沒……”

　　“說來我聽聽。”

　　“呼……”總是拒絕不了他。

　　柳雨萍沉吟道：“我覺得……師弟生得如此好看，有些自慚形穢，心里不踏實(shí)?！?p>　　陸澤笑了：“師姐保持本心就好，先前你不說，喜歡的是我的內(nèi)心，不在乎皮囊嗎？”

　　柳雨萍臉一紅。

　　陸澤又道：“師姐放心吧，其實(shí)，我這個(gè)人臉盲，分不清美丑?！?p>　　噗！

　　坐在他前面的師兄一口水噴出來，猛地起身，看了一眼柳雨萍那張嬌俏的臉，忿忿離開。

　　便是隔了兩世，此言依然殺傷力巨大。

　　陸澤正暗自偷笑，忽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下方閃過。

　　一襲白衣，趾高氣昂，不過路過青嵐劍宗時(shí)，卻偷偷往上張望。

　　氣色也很難看。

　　不是冷少君又是誰？

　　念頭一動(dòng)，問道：“師姐，文試都是什么規(guī)則？”

　　柳雨萍以為他擔(dān)心明天比試，便細(xì)細(xì)講道：“偏門四道，棋試與畫試用時(shí)較長，今日是琴音、棋奕，明日是書詩、畫墨；

　　棋試自然要兩兩對戰(zhàn)，決出勝者，那不……”一指遠(yuǎn)處，“待棋試弟子參報(bào)完，就要開始了，抽簽對弈，決出勝者；而書詩初試則簡單，明天……師弟你要去哪兒？”

　　她話未說完，陸澤已經(jīng)將昏睡的貂兒遞給她，取出腰牌，向場間行去。

　　陸澤回首道：“喂完狗糧去打狗！”

　　說完，幾個(gè)縱身，從劍宗觀禮臺(tái)下來。

　　箭步跟上冷少君。

　　在他背后說道：“呦，這不是大雪山少主冷少君嗎？”

　　這聲音好生熟悉！

　　是他！

　　冷少君怒而回頭：“你這狗賊……”

　　一張陌生的臉映入眼簾。

　　“你是誰？”

　　還未等陸澤回答，他看到對方衣領(lǐng)上的云紋，冷笑一聲：“原來是青嵐劍宗的狗賊，不配與我對話?！?p>　　陸澤陰陽怪氣道：“哎呀，冷少主還是這般脾氣暴躁，其實(shí)我之所以前來，只想與冷少主說一句話。”

　　冷少君傲然道：“有屁就放！”

　　“是是是?！?p>　　陸澤微微一笑，眸中閃過寒芒：“你是自己滾回去，還是等我一會(huì)兒將你干下去？你這陰陽人選一個(gè)罷?！?p>　　“你你……你是李平安！怎么變了模樣？”

　　冷少君尖聲道。

　　陸澤冷笑道：“哼，你眼睛還沒瞎?！?p>　　冷少君面色一變，如見厲鬼。

　　他從小跋扈慣了，何曾受過一點(diǎn)傷？陸澤那一拳，以及事后聽聞各方態(tài)度，他在心中，已經(jīng)將陸澤化為危險(xiǎn)人物，他眼珠兒一轉(zhuǎn)，竟然運(yùn)起輕身功法，向前跑了。

　　呵呵，看似一個(gè)強(qiáng)人，天生一副慫樣！

　　陸澤不緊不慢，跟在他后面，冷少君沖到參報(bào)點(diǎn)，抓著一位官員的袖子，不停地說著什么。

　　到了近前，才聽到冷少君正在指控他：

　　“離大人，正是此人，他冒名頂替，快將他驅(qū)逐出場……”

　　那位離大人瞥了他一眼：“我只認(rèn)腰牌文書，不認(rèn)人，我一介芝麻小官，當(dāng)不得冷少主如此稱呼，你若是來參報(bào)棋試，就趕緊過去，莫與我過多糾纏?！?p>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離大人咬牙道：“你將我司主薄踢廢的事還沒弄清楚，別來跟我套近乎，老子當(dāng)不起?！?p>　　“那真不是我所為……”

　　冷少君正欲繼續(xù)開口，陸澤已經(jīng)走到兩人身前。

　　挺胸板臉，瞪眼撇嘴：“昂？”

　　嚇得冷少君不由自主后退兩步。

　　陸澤冷哼一聲，隨手取出腰牌，遞過去：“這位大人，在下青嵐劍宗李平安，這是我的腰牌?！?p>　　離大人雖說知道不會(huì)出什么錯(cuò)，但仍然盡職問道：“這位大雪山弟子說你冒名頂替，可有其事？”

　　陸澤淡然一笑，取出一張面具模型，“于皇宮大明宮與洛凝呆了十日，便讓佘嬤嬤做了此幅易容面具，大人若存疑，可招顰兒那小丫頭叫來，一問便知?！彼南聫埻?p>　　“此等盛會(huì)，你們家帝姬不能不來吧？在哪兒呢？讓她來與你分說?！?p>　　“原來那位被圣后召見的弟子是您……”

　　離大人趕忙躬身，賠笑著遞過腰牌，道：“您能說出佘嬤嬤與顰兒姑娘的名號，就足見沒有說謊，請……”

　　陸澤昂然道：“嗯，你很不錯(cuò)，叫什么名字？”

　　“小人離致遠(yuǎn)?！?p>　　離致遠(yuǎn)行禮道。

　　陸澤點(diǎn)點(diǎn)頭，“為官幾年了？”

　　“足有十二載春秋。”

　　“資歷足夠，人也機(jī)靈。”

　　陸澤大袖一揮，“待此間事了，我見了洛凝……”他意有所指，“等著吧……”

　　離致遠(yuǎn)大喜：“謝大人……啊不，謝少俠?！?p>　　“客氣了，尚有一事想問離大人?！?p>　　“您但說無妨?！?p>　　“我聽聞這棋奕是抽簽對試，不知如何運(yùn)作……”

　　“此次棋奕報(bào)名者有百六十二人，抽簽以后，首尾對弈，勝者進(jìn)行下一輪，依此進(jìn)行……”

　　“噢……明白了。”

　　陸澤瞥了一眼冷少君，“我與這位冷少主多有齟齬，我欲教訓(xùn)教訓(xùn)他，不知可否行個(gè)方便？”

　　“大膽！”

　　“大膽！”

　　兩人同時(shí)發(fā)聲，陸澤一瞪眼，冷少君怯懦不敢言，而離致遠(yuǎn)則一臉正氣，挺胸道：“仙壽會(huì)何等要事，我身為朝廷命官，豈能徇私枉法，李少俠請自重。”

　　陸澤頓時(shí)一怔，肅然道：“離大人公私分明，令人欽佩，那在下就去抽簽了。”

　　“去罷！”

　　離致遠(yuǎn)大袖一揮：“這邊請……”轉(zhuǎn)身冷哼道：“冷少主，你也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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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炮齊鳴

　　棋試開始了。

　　場間近百張棋桌擺放整齊，眾人落座。

　　碧玉臺(tái)上，棋院博士道完開場詞，宣布棋奕初試，正式開始。

　　棋裁判開口道：“猜先吧！”

　　啪！

　　陸澤抓起兩枚白棋，打在棋盤上。

　　棋裁判眉頭一皺，正欲說話，冷少君已經(jīng)怯怯放下一枚黑棋。

　　陸澤先手。

　　棋裁判一愣，看了看兩人，道了聲“有趣”，不在言語。

　　圍棋的猜先規(guī)則，很簡單，段位高者手抓數(shù)枚白棋不露，對方出示黑棋，一枚表單，二枚表雙，猜對則執(zhí)黑先行，猜錯(cuò)則對方先行。

　　所以兩人這番動(dòng)作，棋裁判說有趣。

　　但又沒說什么，讓先的事情，也時(shí)有發(fā)生。

　　啪！

　　陸澤已然落子。

　　正中央，天元位！

　　裁判愣了，這貨，會(huì)下棋么？

　　圍棋不應(yīng)該先占角，再占邊，最后占中央。

　　噠。

　　冷少君老老實(shí)實(shí)，貼了一手。

　　裁判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