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里面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跟住址,你要是需要幫助的話可以來找我,我……我就是想……我走了?!?p> 沈宜言看著灑落地上的照片,心涼的沒有一絲溫度,他的到來難道就是讓自己弟弟這么痛苦的嗎?
想到自己剛才見到他時他那燦爛的笑容,沈宜言忽然覺得自己來錯了。
他憑什么覺得弟弟現(xiàn)在過得窮就一定過得不開心?
他一直都不窮,可他就開心了嗎?
他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弟弟會認他?
沈宜言匆匆說完,就站起了身,卻帶倒了椅子,他沒有去扶,因為他現(xiàn)在根本意識不到。
陳家三人誰也沒在意那倒下的椅子,所有人因為那一句話緊盯著沈宜言的臉看。
并不算失望,他原本就沒抱什么希望,這樣跟自己說著,沈宜言努力呼吸了幾口,努力地邁開腿。
他一邁腿,留下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你、你不帶娃離開?”
“孩他爹!”
“老爹!”
陳金生下意識追問一句,就被馬紅英跟陳星銳同時叫住了,他一側(cè)頭就能看到自己老婆跟孩子臉上都是驚慌,他的喉頭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再也張不開口了。
沈宜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弟弟,又看了一眼緊緊護著弟弟的陳家夫婦,他輕輕搖了搖頭,“我照顧不好弟弟……我走了,宜行。”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的,終歸還是要自己一個人,只是還是存了一點奢望。
在民宿的時候他也在文件袋里放了銀行卡,里面的錢并不算很多,如果弟弟真的還想要的話……就可以來找他了。
沈宜言握緊了手,想要盡快離開,事實上,從他說完那句話后身后就再也沒了反應。
他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樣的感受才是對的。
過去的就再回不來了,他已經(jīng)失去的就從來不敢真的期望過能再得回來,他知道的。
他其實也該開心的,他已經(jīng)找了宜行快九年了,居然被他找到了。
加入的尋親組織越多,手中得到的數(shù)據(jù)越多,他就越是絕望,那么多人都丟了小孩,那么多人找了十年二十年都沒有找到,他要幾個十年才能找到弟弟呢?
可是他能做的只有找下去,如果不找,他要怎么面對自己還活著的每一天?
如果不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每天篩選那么多數(shù)據(jù),還要托人去各地調(diào)查等待,一有點相像的就趕忙跑過去,到現(xiàn)在總算有個定論了。
他多幸運啊,就跟她說的那樣,既然活著總要去爭取,哪怕賭上命去爭取也行,他終究還是被眷顧了吧?
連一個十年都沒到他就找到了弟弟。
也許回去后他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
沈宜言慢慢走著,心里安慰著自己,可越是想就越是覺得心中空空。
以后他要靠著什么活下去呢?
他在這世上還有什么可留戀的?
想到這里,他卻不期然想到了今天見到的另一個身影。
元祁啊……她似乎跟宜行認識。
隔了九年,他能再遇到她,她跟宜行還認識。
世界原來可以這么小嗎?
“哥,我送你回去!”
突然身邊有人這么跟他說話,沈宜言被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跟他說話的是自己弟弟,他就更驚訝了。
宜行剛才是不是喊他哥了?
沈宜言后知后覺想到,一時就更不知如何反應了。
他想自己是不是太過盼望以至于出現(xiàn)幻覺了。
他還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其實根本沒辦法釋懷弟弟不認他的事實,忽然有些分不清現(xiàn)在到底是他臆想的還是就是現(xiàn)實。
他怔愣著,對面的陳星銳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撓了撓頭,不知道怎么跟這個哥哥交流。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相信這是他哥哥哥了,如果不是,為什么白跑一趟,還給他留了銀行卡。
雖然也沒看清長相,可是喊他的名字跟哥哥的名字都對得上,又那么在乎他。
剛才哥哥一走,老媽就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照片了,他梗著脖子去接照片準備塞進那文件袋里,卻因為粗魯?shù)膭幼髯寗偛啪捅凰ζ频奈募鼜氐讏髲U了,里面的東西全都掉了出來。
那張銀行卡,還有飄到他面前的那些紙,即使他不想多看,眼睛看到后就自有主張了。
匆匆看了兩眼后,老爹老媽就催著他出來還卡了。
剛才最不舍的他的老爹老媽聽了哥哥那句話后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都推著他讓他出來送,也不怕他跟著哥哥跑了。
卡確實應該還……他也想問哥哥一些事。
為什么是哥哥一個人找過來了?
陳星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他還沒拿定主意,老爹老媽就在門邊催著他跑快點,他沒有跑,但是也沒有慢騰騰地磨蹭著走。
原想著隔了這么長時間,哥哥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誰知道他急慌慌地騎車沒幾分鐘就看到了前面佝僂著背跟游魂一樣的身影。
這實在太好辨認了,可也讓他心里一下子就難受起來。
陳星銳又打量了兩眼對面的沈宜言,離得這么近,他卻依舊看不到哥哥現(xiàn)在的相貌,而且……跟他記憶中的哥哥實在太不一樣了。
雖然他本來也不記得哥哥什么模樣了,但是他的記憶還有剛才看到那張照片時涌上心頭的感覺都是一樣的。
這是哥哥啊,對他很好很好的哥哥。
父母,他有老爹老媽就夠了,但是,哥哥不一樣。
回過神來,見到沈宜言呆呆的不動彈,陳星銳拍了拍后座,沖著沈宜言笑了下,“哥,坐上來吧。”
沈宜言盯著這個笑容好一會兒才僵硬地坐在了后座,風吹過,耳朵被吹得又燙又疼,心里也是同樣的感受。
可也是這樣的感受讓他分清了自己根本沒有做夢,現(xiàn)在一切都是真的。
路燈下他們兄弟二人的身影似乎緊緊挨著,這讓沈宜言想到了沈宜行小時候,他也這樣帶著他過,眼睛不由有些發(fā)澀。
他也想過相認會是什么樣子。
是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抱頭痛哭嗎?
他想象不出來自己抱頭痛哭的樣子,可是事實上也確實沒有。
不僅沒能相認,他都走出來這么遠了,也沒有動靜,心里說不空落落的怎么可能。
可是,弟弟到底還是追過來了。
還是愿意相信他是哥哥。
已經(jīng)很久沒有流淚的沈宜言忽然覺得淚意已經(jīng)上涌到他壓不下去的地步,他不得不用力按壓著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