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土仙的兩個消息
向著沈煉緩緩走來的這個人是誰，這很難說，因為江湖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只有一個稱呼，叫做黃土仙。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他是一個半截身子入黃土之人，再加上形跡縹緲，查無可循，如仙般，故得此稱號。
他很有名，江湖上的人幾乎都知道他。
但是江湖上的人都不喜歡討論他，因為通常都是他在討論江湖人。
他是個情報販子，這個職業(yè)很適合他，仿佛他天生就該做這種事一般，因為他曾經(jīng)說過，自己最喜歡做的，就是去打聽那些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似乎是這個江湖里看的最清楚的人，因為這個江湖上沒有他不清楚的事，至少幾乎是這樣。
但在他看來，自己卻是這個江湖最看不清楚的人，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多到，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江湖。
正所謂，知道越多的人死的越快，因為很少有人愿意讓旁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他之所以能活到現(xiàn)在，能活這么就，活得如此自在，也是有理由的。
他有一手神鬼莫測的獨門易容術(shù)，使得他可以變成他想要變成的任何樣子。
男女老幼，甚至是殘疾病患都可以扮演的一模一樣。
不知是身形的改變，就連聲音和行為，都不會讓旁人看出半點不搭之處。
江湖上想要殺他的人很多，但是找不到他，他也就活下來了。
似乎在很久之前他就一直飄蕩于江湖見，以至于現(xiàn)在，沒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也沒人知道他幾歲，更沒人知道他到底長什么樣。
唯一被人所知的，就是他一定活了很久很久，所以他叫黃土仙，并且你永遠(yuǎn)也找不到他，想要見他，只能讓他找你。
而沈煉卻是這個江湖上少有的，能夠認(rèn)出黃土仙的人。
原因無他，很簡單，就像沈煉自己說的那樣，他的輕功還不錯，他能從一個人的腳步里認(rèn)出一個人。
所以無論黃土仙怎么易容怎么扮，沈煉總能一眼看穿。
這使他幾乎成了唯一一個能主動找到黃土仙的人，雖然這一點幾乎沒人知道，否則他估計又要被反破腦袋了。
這個世上，想要找到黃土仙的人，甚至還要多出現(xiàn)在想要找到他的人。
不過，沈煉很少主動找過黃土仙，事實上只找過一次。
但就這一次卻讓黃土仙，這個被認(rèn)為是江湖上知曉最多之人，在江湖上消失了五年，這還讓不少江湖人認(rèn)為黃土仙終于歸于黃土。
此時的黃土仙是一副年邁老叟的模樣，干瘦的身軀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走兩步還要悶聲咳嗽兩聲，好像再走幾步就要登西天去了似的。
他邁著很慢很慢的步子走到了沈煉的桌前，滿是皺紋的老臉笑得甚是難看，拱了拱手說道：“沈大先生，好久未見啊?！?p> “頂多是半個大先生?！鄙驘挸橹彀?，干笑一聲，暗道一聲影帝，也未在意眼前之人的不同相貌，拿著酒杯說道。
“是什么風(fēng)，把您老人家吹來了？”
“我這有兩個消息先聽哪個？”黃土仙笑著坐了下來，自來熟地拿起了沈煉桌子上酒壺，對著壺口就是一口。
“最新的?！?p> “這新消息可就熱鬧咯，還是大熱鬧。”
沈煉已經(jīng)猜想到他要說什么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這小小的江南能有什么大熱鬧？”
黃土仙喝著酒的老臉像是噎了一下，紅著臉咳嗽了一聲，把酒壺砸在桌上，頗為浮夸地大叫了一聲。
“萬兩黃金，舉國通緝，還不算大熱鬧啊，我的沈祖宗哎，你知道這次有多少江湖高手準(zhǔn)備參與其中嗎？”
翻了個白眼，沈煉輕輕的伸過手，從他手里拿回了酒壺，輕飄飄地說道：“你不喝就還我，砸壞了你又不賠?！?p> 說著，他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隨意地抿著嘴問道。
“有多少人？”
黃土仙神秘的笑了一下，那張老臉笑起來，牙黃眉皺，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掌，翻了翻，說道：“這個數(shù)?！?p> 沈煉又白了他一眼，下意識地苦笑了一下。
“我可沒錢給你了?！?p> 這家伙要起錢來，是比他這個賊還狠多了。
他手里錢還沒捂熱乎呢，可不打算再給出去。
黃土仙的眼皮子跳了跳，像是頗為不滿的拍了一下桌子說道。
“嘿！我可沒說找你要錢啊，我這腰纏萬貫的，還犯不著坑你這個窮賊的錢。”
得，您老是比我有錢，一條消息隨便就能賣出千兩黃金，不找我要最好。
沈煉聽他不是要錢，抬了一下自己的眉頭，沒皮沒臉的繼續(xù)擺弄著手中的酒杯，自顧自的喝著酒。
看他那副摳搜樣子，黃土仙又是一陣氣悶，不耐煩地又舉起了自己的手掌，壓低了聲音，湊到桌前說道。
“我的意思是，江湖上現(xiàn)在要追你的人，有這個數(shù)?！?p> 沈煉喝酒的動作一頓，瞇著眼睛打量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臉上的表情難得嚴(yán)肅了起來，嘴角一直帶著的淺笑里也終于多了幾分凝重的意思。
看他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黃土仙摸著自己的雜亂胡須，自得地笑了笑。
沒成沈煉看了半響，還擺出一副煞有其事有些擔(dān)心的樣子，結(jié)果最后只是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難道是五十個？”
“屁的五十個!”黃土仙直接氣得當(dāng)場一掌拍向他的腦袋。
結(jié)果沈煉身子一晃就躲了過去，讓他的手再一次拍在桌子上，痛的咬牙切齒了一番后，看著沈煉無辜的樣子，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到眼前這個泥鰍的黃土仙自認(rèn)倒霉的默默閉上眼睛，告訴自己我不氣，我不氣，生氣是魔鬼，氣病無人替。
費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把氣順了過來，再次伸出自己的手掌，沒好氣地說道。
“是五成，現(xiàn)在江湖上想要活捉你的人，超過了五成?！?p> “這么多？”
這下子沈煉是真意外了，他本以為被千把個人追上一陣子，這事啊也就能過去了，沒想到現(xiàn)在開起來鬧得這么大。
“這可是當(dāng)今圣上親自下的口諭，你以為呢？”黃土仙冷笑了一聲。
“五成還是保守了說，且不說那萬兩的黃金能做多少事，更重要的是，皇上還說能捉到你，便親自頒賞，書寫牌匾，封賞為武林正派名門?！?p> “你知道這對于那些江湖大派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流傳千古成為佳話，意味著能借此攀上皇家這層關(guān)系?，F(xiàn)在武林上下被懸鏡司壓得死死的，朝廷勢力那么大，若能背靠皇家，以后處處行事便是處處的方便。只要捉住你一人，就可保門派日后無憂，甚至發(fā)展發(fā)展成為武林第一宗門也不是妄言，這等好事，誰不想插上一手？”
這倒是沒錯。
沈煉點點頭，表示自己能夠理解。
朝廷勢弱的時候，人人都鄙夷朝廷鷹犬。
現(xiàn)在朝廷勢強(qiáng)，百萬雄兵打下一半的天下，武林江湖被壓的喘不來氣，武功再強(qiáng)能敵的過軍隊嗎，就算自己能跑還能帶著全門上下一起跑嗎，所以現(xiàn)在人人又爭著當(dāng)朝廷鷹犬。
江湖人，總是這么奇怪。
但是，趨利避害，這也是人之常情。
坦然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沈煉卻沒有過多的在意，甚至還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當(dāng)他聽到江湖上有一半人來捉他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中并沒有驚慌，常人所難以想象的事情他已經(jīng)見多了也感受多了，他現(xiàn)在反而多了幾分期待。
這江湖的一半人，到底會有多少呢？
而這些人聚在一起，又會是一副怎么樣的場面？
沈煉懶散的后倚，手指輕輕敲打桌邊，暗道想來一定很有趣吧。
見沈煉還笑呵呵當(dāng)沒事人一般，黃土仙無奈地嘆了口氣，身子松垮下來，再次散漫地坐在桌前。
“這般情形下，還有心情喝酒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p> 沈煉拿著酒杯，瞇著眼睛笑了笑，似有幾分自得，又似有幾分自嘲，：“能惹出這般情形的，恐怕也是只有我一人了?！?p> 能令江湖近半的人來捉他一個，這也算是一種殊榮了不是嗎？
黃土仙隨手抓了一把桌上的伴酒花生，一邊吃著一邊說。
“你就真不怕有人能捉住你？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可也來了不少?！?p> “我對我腳下這點功夫，還是很自信的?！?p> 沈煉淡淡地笑了笑，似乎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切。”黃土仙很不屑地嚼著花生米說道：“瞎顯擺?！?p> 等他慢悠悠地吃完手中的花生，也不管干不干凈，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頭，才開始進(jìn)入他來找沈煉的正題，賤賤得笑了一聲，說道：“我說沈大先生，你不妨猜一猜我尋到你要找的消息了嗎?！?p> 沈煉看他那一副賤樣，側(cè)了側(cè)身子。
“不猜?！?p> “真沒勁?！秉S土仙牢騷一句，然后抬起頭，表情逐漸嚴(yán)肅了起來。
“當(dāng)年答應(yīng)幫你，盡管也是為了我自身好奇難忍。但我為了你口中所說，去過他國去過孤山遺址，甚至跑到孤煙大漠，尋到極北深寒。整整馬不停蹄地奔波勞苦了五年之久，為此還有不少閑人覺得老夫我入土了，這才尋得對你有用的消息，我用此消息換你回答三個問題，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