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色的世界
羅夏眼神有些呆滯，他還有車禍前一段記憶。
他是一個普通的體院大三生，在開學(xué)返校的一段路上，他坐在出租車的副駕駛上，玩手機時，突然一陣刺耳的鳴笛聲……
迎面，一輛失控的重型貨車。
‘咚’一聲巨響，突如其來的兩車相撞，出租車，擋風(fēng)玻璃爆碎飛濺，車頭橡皮泥一樣擠壓變形，受到巨大慣性，刺耳的摩擦聲足足持續(xù)了好一會。
羅夏勉強睜著眼睛。
出租車沒有氣囊，旁邊的司機一頭鮮血，扭曲的被擠在方向盤上。
而羅夏也不會好到哪去，安全帶深深勒住身體，肺部或氣管好像被扼住，痛覺逐漸消失，眼前一片降臨的黑暗。
“也許……會見到過世的父母，這么久了，好想他們……”
他的念頭只是剛一劃過，最后一點意識也很快陷入沉寂。
然后，羅夏就來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一片灰色的世界。
看不見邊界。
上下左右，除了一條隱隱的地平線，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極其單調(diào)的灰色，羅夏在這無盡的灰色世界中，顯得極其渺小，但又很突兀。
“呼……還能正常呼吸，身體也沒有什么疼痛，不像是受傷，我到底是死了？還是……”
羅夏活動了一下手腳，又踢了幾下灰色如一體的地面，腳掌微微疼痛的觸感，十分堅硬的感覺傳來。
他習(xí)慣性的拿出手機，也完好無損，但解鎖后擺弄半天發(fā)現(xiàn)也沒有信號，電量反而掉了些許。
急救電話不管用，大聲喊叫，遮住手機燈，試圖讓人發(fā)現(xiàn)一連串忽明忽暗信號……許久，嘗試所有自救方式，得出都是讓他失望結(jié)果。
“我這到底，還活著嗎？”
在一個無盡盒子一樣的灰色世界中，羅夏一個沒畢業(yè)的體育生，就算撓破頭皮，也是找不出來緣由。
遠眺深灰的地平線，一條無盡的平直。
“唉！”
他于是遵循這唯一選擇，順著一個方向在走下去。
起初，羅夏還能每走一會，微微停下調(diào)整一下方向，使自己不會原地打轉(zhuǎn)。
但不知多久后，手機幾次開關(guān)機盡可能的節(jié)約下，也消耗完所有電量。
失去了時間概念。
失去了方向……
羅夏向著不變的深灰色地平線，一直走下去。
期間他也沒感覺到疲憊和饑餓，一開始他覺察到自身奇怪狀態(tài)，但漸漸的，沒有了身體大部分感覺，他身體逐漸蔓延，變成灰色。
失去了思考能力……
幾天，或者幾年，不知走了多久，遠處地平線有一絲微弱光亮。
“光？”
好半晌，羅夏的瞳孔突然閃動一下，又過了半天他才感覺眼睛里這一點異常。
羅夏本能的向著那一點微光跑過去，橘黃色的光亮如此弱小，但在一片灰色當(dāng)中卻很顯眼。
橘黃色溫暖的光亮越變越大。
終于抵達了最近處。
這一點光亮下，奇異的，羅夏逐漸恢復(fù)了大部分的思維能力，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抵達了一個奇怪的房間當(dāng)中。
灰色世界中，房間突兀，又奇怪極了——它只有互相垂直的兩面墻，沒有頂棚，但室內(nèi)卻還有老式的木地板，鋪著柔軟的長毛地毯，上面是一個單人皮沙發(fā)和一個圓圓的茶幾桌。
“就像，就像一個布景。”
羅夏發(fā)現(xiàn)，之前引導(dǎo)他找過來的光亮，是沙發(fā)近處一面壁爐的火光。
怪異的是，那團爐火微弱的跳動黃光，也僅把沙發(fā)和茶幾僅有的一些地方，映照出本來的顏色。但房間大部分區(qū)域和物品，卻是灰色。
有顏色；灰色；就像兩個世界的界限一樣。
羅夏小心的在房間中探尋，一個靠墻的灰色書架前，他走上前，試了下抽出一本上面的書籍，但行不通，那灰色書架上，所有書籍就像被封住的巖石一樣。
他待在有顏色區(qū)域，又踩著柔軟的毛絨地毯，最后，坐在了皮革顏色的單人沙發(fā)上。
舒適的感覺，羅夏好似被這沙發(fā)，喚醒全部思維，順手拿起茶幾上一摞硬皮書最上一本。
深褐色的書皮上，是一排文字，本來不認識的字母，羅夏有意識目光掃過，一下變成他能讀出的文字。
‘彼岸存在，但不可感知，所以彼岸無從知曉?！档隆?p> ‘伊卡魯斯號存在的意義，就是探查這不可知的彼岸。’
不僅是能念出，封皮文字的內(nèi)在含義，羅夏也好似大腦被灌入不知名信息。
突然就，懂了(￣?￣)。
【彼岸】，具體是指科學(xué)以外，超出人類理解范疇的事物、世界。
【伊卡魯斯號】，應(yīng)該說的就是他目前所處這一個房間。
羅夏迫不及待，把翻開硬皮書再翻幾頁。
里面一段段紀(jì)錄式的文字，好似灌入的信息，讓他立刻對目前的情況有所理解。
“原來，這個房間之所以叫【伊卡魯斯號唯心探索船】，除了名字與太陽有關(guān)的寓意，還因為它本來就是一艘船……一艘【以唯心形式存在】的探索科考船?！?p> 文字中有一些簡述，科學(xué)家提前觀測到一種，來自太陽的宇宙級氦閃危機，科學(xué)界無法應(yīng)對，絕望之際人類嘗試各種辦法。而其中，某位著名的心理學(xué)家提出一個別出心裁設(shè)想，以‘唯心主義’的方式，以意識存在方式逃到另一個可以生存世界。
‘伊卡魯斯號’是利用大腦意識為框架構(gòu)建的，后經(jīng)過其他一些，諸如物理學(xué)、腦部醫(yī)學(xué)、計算機科學(xué)家的參與幫助，逐步完善，不過具體飛船外型，還是以心理學(xué)家最初想象為藍本，他的‘個人家庭辦公間’。
羅夏撓了撓頭，他一個普通的大三體育生，學(xué)歷，還是反應(yīng)了他一知半解的知識水平。
一部分可以理解的，還很違背他二十年來常識與義務(wù)教育的認知，意識唯心層面的東西，但它也不是完全荒謬，畢竟一切皆有可能，他接著看下去。
‘伊卡魯斯號’在即將試航運行的時候，也就是黎明前的那一刻，突然斷開了主控連接，也就是文字到這里就結(jié)束…………后面一片空白頁，再沒有人在‘伊卡魯斯號’上繼續(xù)錄入信息！
“這所謂的‘唯心科考船’，是怎么來到這灰色世界的？又為什么能被我遇到？！”
“雖然經(jīng)歷的嚴(yán)重車禍，但我應(yīng)該是還沒完全死，那我目前在這灰色世界是一個什么狀態(tài)？！”
羅夏靠在沙發(fā)上，思路轉(zhuǎn)動，好像前所未有，甚至比高考前還的清晰，想了一會，他隱隱得出這么一個結(jié)論。
“‘唯心探索船’是用人類意識構(gòu)造的，本身為了探索‘彼岸’……而‘彼岸’本身又是人類不可認知的?！?p> “當(dāng)唯心船，框架大致建造完的那一刻，也就趨向于‘彼岸’了，等于，唯心船也變成人類不可認知的存在……也就說，科學(xué)家們面對人類危機，制造了一個自己不可認知、不存在的東西。”
羅夏頓了頓，有諸多抓不住的思路。
“當(dāng)唯心船可以運行那一刻，同樣在人類感知中消失了。”
“灰色無盡空間，像是一個空曠意識世界，我能進入唯心船，也許是幸運，也許是一種必然……”
但以上不排除可能是他一種臆想，羅夏無奈放下這本。
又翻看下面幾本稍薄的硬皮書，第一頁就有他熟悉文字。
唯一權(quán)限者（兼宿主）：羅夏
生命指數(shù)：0.2
狀態(tài)：深度昏迷，雙腿癱瘓。
生命指數(shù)——以意識存在的文字，讓他很好理解，包含：血氧飽和度、傷病、營養(yǎng)、心理、代謝、酸堿、元素、激素……
至于狀態(tài)，就更好理解了，目前他身體所處狀態(tài)，深度昏迷，就是他現(xiàn)在并沒有醒過來，雙腿癱瘓……
雙腿癱瘓？！羅夏立刻跳了起來。
他現(xiàn)在外表好好的，但僅代表他的意識在這灰色空間一切良好，羅夏心里明白，這紙上寫的噩耗，應(yīng)該是目前真實世界中他的狀態(tài)。
羅夏雖然是一個以體育老師，輕松工作為目標(biāo)的本科生，也沒有什么體育夢，但也沒法接受，自己雙腿癱瘓成一個廢人。
不過，羅夏不是沉浸情緒的人，自我安慰能力一直不弱。
“一次車禍毀了家庭，帶走了兩個親人，第二次車禍，顛覆了一個大有可為青年的唯物世界觀……深度昏迷……癱瘓……”
“但至少，我還沒有死！”
這時候，昏黃的光亮有一絲變暗，羅夏發(fā)散的注意力，又轉(zhuǎn)向了壁爐那一團不大的奇異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