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獵（中）
十月十五，玉山腳下，東郊獵場。
左右屯衛(wèi)數(shù)萬禁軍將周圍五十里方圓圍的水泄不通，各處交通要道皆有禁軍把守，山顛之上弓弩林立，蜿蜒曲折的灞河源頭，一支三千人的黑甲騎兵靜靜矗立。
在黑甲騎兵的護(hù)衛(wèi)下，大唐皇帝李世民的中軍帳巍然聳立，左近是太子李承乾的行軍帳篷，皇后長孫氏的帳篷，再外圍是幾位妃子，然后的皇子皇女……。
在黑甲騎兵的外圍，勛貴們的帳篷按照遠(yuǎn)近親疏如眾星捧月，拱衛(wèi)皇室。
說是秋獵，其實(shí)在杜荷看來，就是一次大型團(tuán)建，到底能打到什么其實(sh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可以放松心情，聚在一起吹吹牛，敗敗火。
文官聚在一起聊天打屁，武將混在一塊兒喝酒打架，小輩們有對像的搞對像，沒對像的吹牛逼，反正……就是沒啥規(guī)矩。
玉山里，這幾天禁軍拉網(wǎng)式驅(qū)趕來的小型野獸，山雞、野兔、狍子、鹿……，大型野獸很少，像什么野豬之類的倒是也有，不過都躲在大山更深的地方，外面基本看不到。
杜荷坐在山腳下的一塊石頭上，腳邊擺著一張弓兩壺箭，遠(yuǎn)一些的地方，是正在舞刀弄槍的程處默等紈绔
二娃和杜安已經(jīng)臟的看不成了，帶著一伙與他們年齡差不多的小隨從、小跟班忙著在一條溪水邊疊壩摸魚，只是魚沒摸到多少，一個個卻臟的跟個泥猴子差不多，。
“哈哈……，杜二郎，找了半天在營地找不到你，原來你卻是在這里躲清閑?！遍L孫沖調(diào)侃的聲音傳了過來。
杜荷扭頭，卻見這家伙身邊竟然還跟著一個人……長樂公主李麗質(zhì)。
這家伙該不是來炫耀的吧？
應(yīng)該不是吧？
“長孫兄?jǐn)y美同游，寄情山水之間，倒是好興致啊。”杜荷打趣了一句，從石頭上跳了下來，給長樂行了一禮：“外臣杜荷，見過長樂公主?！?p> “杜公子不必多禮，這兩日秋獵，只有親朋，無有高下?！崩铥愘|(zhì)俏麗的面龐飛起兩朵紅霞，但卻沒有否認(rèn)杜荷的話。
此時(shí)此刻，她已經(jīng)與長孫沖定了親事，母親長孫皇后一力支持，父皇亦有心加強(qiáng)長孫家與皇室之間的聯(lián)系，不出意外，再有兩、三年應(yīng)該就會舉行大婚。
長孫沖哪里肯吃這樣的虧，嘿嘿一笑反擊道：“你這家伙，自己跑出來多清閑，卻偏要拿我來調(diào)侃，可是覺得我沒把十七公主帶來心中不滿？”
此局，完??！
杜荷苦笑著拱了拱手，他現(xiàn)在最不想提的就是小十七。
自從那天中午把馬借給李怡之后，不知怎么就被那些紈绔知道了，一個兩個都來打趣他，說他艷福不淺，得十七公主賞識什么的。
否則皇宮大內(nèi)少說也有數(shù)百匹良馬，為何十七公主不去挑選，非要找你杜荷來借。
杜荷對此百口莫辯，頭大如斗，虎著臉威脅道：“長孫沖，你要是再提這事兒，以后兄弟沒得做了。”
“行啊，不做兄弟，大不了做連襟好了。對不對啊，十七妹婿！”
特么無恥之徒啊，長樂現(xiàn)在還沒嫁給你呢，你特么竟然就開始攀親，不要你那個逼臉了是吧？
杜荷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繼續(xù)與長孫沖糾纏，摸了摸鼻子準(zhǔn)備走人，偏生長孫沖又在身后說道：“哎，二郎別走?！?p> “咋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杜荷沒好氣的說道。
長孫沖見好就收：“好好好，剛剛算我錯了行不行。真是……，哎，對了，我來之前看到十七公主把你的那個小白牽出來了，好像是準(zhǔn)備參加一會兒的賽馬比賽，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早就知道結(jié)果的事情，看不看沒意義?！倍藕晒麛嗑芙^。
開什么玩笑，自己現(xiàn)在躲李怡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動湊上去。
李麗質(zhì)有些詫異：“杜公子怎會如此篤定，我觀小白身量高大，不似肯定會輸?shù)臉幼印?p> 杜荷搖頭失笑：“不，長樂公主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只要十七公主不是太蠢，小白贏定了。”
……
與此同時(shí)，營地中心。
李世民牽著一匹粟黃色的戰(zhàn)馬與幾個前來湊趣的老貨大談特談。
“你們來看看，這便是朕半年前偶然從一西域商人處花五百貫購來的好馬，據(jù)說產(chǎn)自波斯，有一部分大宛汗血馬的血統(tǒng)，經(jīng)過半年的精心調(diào)教，朕覺得不比當(dāng)年的颯露紫差上多少?！?p> “陛下又拿好馬來欺負(fù)人，吾等便是輸了，也是心有不甘。”劉弘基，就是紈绔劉仁實(shí)他老子眼中帶著羨慕，語氣酸酸的。
“劉老匹夫休要給自己找借口，只說敢不敢比就是?！贝髮⑽具t敬德豪氣的拍著胸口說道：“俺的馬不是什么名馬，也沒啥血統(tǒng)，你只要能夠贏了俺，今天是晚上老子親自下廚給你做上一頓美食，怎么樣，敢不敢答應(yīng)?！?p> 劉弘基大怒：“干，比就比，俺的馬陪著老子走遍千山萬水，難道還怕你家那匹老掉牙的破馬？！”
眼瞅著倆老貨越吵越兇，李世民等人不禁苦笑。
不過，勸肯是不會去勸的，這幫老貨一個個都是人來瘋的性子，你不勸還好一些，越勸越特么來勁，簡直能把人氣死。
“嘚嘚嘚……”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自身后傳來，接著紅影一閃，十七公主穿著一身紅色勁裝，身負(fù)長弓，腰懸寶劍，笑嘻嘻自人后跳到李二面前：“父皇……你看我這樣好看么？”
“頑皮！”李世民假意被嚇到，伸手在李怡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干什么，這是要去出打措？”
“不，兒臣要跟父皇賽馬?！崩钼∧X袋抬的高高的，伸手向李世民身后一指：“就用它，小白。”
“咳咳……”房玄齡一口痰憋在嗓子眼里，差點(diǎn)沒嗆死。
要說別的馬，他或許不認(rèn)識，小白可是他親自跟杜荷買回來的，價(jià)值十貫的賠錢貨，拿來比賽……該不是開玩笑吧？
李世民初時(shí)也有些不以為意，直到聽到小白這個名字之后，才有些蛋疼起來：“小白？高陽，你說這個就是馱著杜荷走丟了的小白？”
“對啊，小白，不過它現(xiàn)在是我的了?！崩钼行┬〉靡猓f完之后還故意對小白說道：“小白，來，跟父皇打個招呼?！?p> “呼嚕嚕……”小白打著響鼻，覺得馬生了無生趣。
這個人類真是太奇怪了，身上總是有種刺鼻的怪味，嗆死匹馬哦。
眾人：……。
“這馬竟通人語？”房玄齡也是驚了，之前小白的表現(xiàn)可沒有如此驚艷。
“那是，杜荷說，這可是汗血寶馬，通人性的?！?p> 眾人無語，因?yàn)槎藕墒й櫼皇拢“自趧踪F圈里也算是大名鼎鼎了。
從最開始十貫錢被買來，到馱著杜荷在龍首原明明一路向北，最后卻跑到了驪山，一樁樁奇葩事情，簡直是耳熟能詳。
這樣一匹馬，你說它是汗血馬？
開什么玩笑。
不過，說它懂人語……，嗯……馬通人性其實(shí)最多也就是能看懂幾個動作，或者對某種特定的聲音有反應(yīng)罷了，懂人語……真當(dāng)它是神馬呢？
若真是這樣，皇帝陛下花了五百貫買來的馬，豈不是神上加神？
李世民身后，老太監(jiān)鴻禎看看那馬，又看看李怡：“十七公主，依臣看，此馬似有妨主之嫌，若公主真想賽馬，不如另換一匹?！?p> 李怡倔強(qiáng)的搖頭：“不換，就是它，父皇，兒臣就要用它來比賽，好不好嘛！”
李世民同樣覺得十貫錢買回來的馬有些差勁，不過女兒都求到自己面前了，總不能說不行吧。
于是，考慮片刻，點(diǎn)頭說道：“既然你喜歡，那就用它來比試吧。不過先說好，說了可不許哭鼻子。”
“父皇，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李怡嗔道：“而且，父皇只說輸了，可兒臣若是贏了呢？”
贏了？
李世民臉上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其余老貨雖然沒說什么，一個個搖頭的搖頭，嘆氣的嘆氣。
贏什么啊，我們就算是不懂馬，難道馬販子也不懂？
十貫錢賣掉一匹汗血馬，除非杜荷是那馬販子的親爹還差不多。
準(zhǔn)備工作繼續(xù)，眾人繼續(xù)夸贊著自己的馬，貶低其它人的馬。
這個說，我的馬曾經(jīng)跳過兩丈的護(hù)城河，那個說，我的馬曾經(jīng)從五丈高的城頭一躍而下。
李世民的馬更是厲害，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晚上能發(fā)光，白天能發(fā)熱，丟進(jìn)山里能伏虎，扔進(jìn)海里能降龍。
唯獨(dú)小白，孤零零的站在一邊，除了李怡，連理它的人都沒有。
沒人相信一匹十貫錢買回來的馬能在比賽中取得成績，事實(shí)上，在眾人看來，這馬只要能跟著大伙跑完全程就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了，取勝……？
你確定自己睡醒了么？
場地布置的很快，不消多時(shí)，有禁軍來報(bào)，十里之外已經(jīng)插上龍旗，比賽可以開始了。
信心滿滿的老貨們紛紛牽出自己的寶馬良駒，得意洋洋的走向出發(fā)點(diǎn)。
李世民作為皇帝，立于眾人的中間，在他的身邊，一身紅衣的李怡略有些緊張，時(shí)不時(shí)低頭在小白耳邊給它加油打氣。
比試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