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軍返城。
因為昨天的事情過于驚心動魄,狩獵活動被迫終止。
一路之上,杜荷郁郁寡歡,明明不想跟李承乾進行過多的接觸的,結(jié)果偏偏命運弄人,特么還混到一起去了。
今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啊。
紈绔們倒是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一群小年輕混在人群中嘻嘻哈哈的走著,時不時彼此調(diào)侃一兩句,頗有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意思。
程處默騎在馬上有些失神,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天空,秦懷玉注意到了,湊上去問道:“黑牛,想啥呢?”
程處默咂咂嘴,回過神來:“熊啊,你說那熊那么大,味道是不是特別好?”
是哦,被程處默一提醒,紈绔們也想到了,紛紛猜測回京之后李世民會不會在皇宮設(shè)宴,到時候自己說不定也能混塊熊肉嘗嘗。
嗯,這絕對不是紈绔沒見過世面,實在是熊肉在唐朝也是很難搞到的東西,別說等閑之人,就算是勛貴那也不是想吃就吃的。
畢竟就算是在要槍有槍,要炮有炮的后世,獵殺一頭熊也是有風險的,在古代那就更不用說了,沒有必要的話,根本不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去獵殺這種大型野獸。
議論聲中,程處默注意到杜荷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大咧咧問道:“二郎,你有學問,知道熊肉是啥味道不?”
杜荷翻了個白眼,淡淡吐出一句話:“黑牛,好不好吃,味道如何……,看你那個熊樣子就知道了?!?p> 艸,程處默差點一頭從馬上栽下來,瞬間陷入自閉狀態(tài)。
你特么這是解鎖新技能了,還是技能點點歪了。
嘴咋這么毒呢,信不信老子用這一身的‘熊’肉砸死你。
杜荷懟了程處默一頓,心情好了許多,既然事情已經(jīng)無法挽回,那就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左右這不是還有一頓紈绔子弟么,大不了把所有人都征用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想著,杜荷扭頭對程處默道:“黑牛,你想做一個名流千古,萬古流芳的英雄豪杰不?”
程處默果斷搖頭:“不想,我還沒活夠呢?!?p> 好吧,這就是個沒出息的,杜荷搖搖頭:“事實上,一頭熊身上最好吃的就是熊掌,其它的也就那么回事兒。不過,熊掌太少了,只有四只,就算陛下回宮之后真的擺宴,估計咱們能遠遠看上一眼,聞聞味兒就已經(jīng)不錯了,吃……呵呵?!?p> 程處默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樣聊天真的好么,太扎心了吧。
眼瞅著杜荷還要再說,程處默果斷投降:“二郎,我想做一個名流千古,萬古流芳的豪杰總行了吧!”
“不錯,是條好漢?!倍藕烧诡佉恍Γ骸拔腋阏f,昨天下午,我在陛下那里接了趟差事,嗯……怎么說呢,就是配合太子研究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知道吧?就是用來治療尉遲叔叔的法子?!?p> “知道!”程處默點點頭:“昨天半夜的時候,尉遲叔叔醒了,聽說精神頭兒不錯,連吃了好幾碗的米粥,還喝了半斤葡萄釀。你知道么,以前要是有人受了這么重的傷,可沒聽說有恢復這么快的?!?p> 好吧,尉遲敬德果然是條好漢,特么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了喝酒。
杜荷無語,對此不置可否。
反正該警告的已經(jīng)警告過了,人家不聽那也沒有辦法。
程處默叨叨了一會兒,突然反應(yīng)過來:“對了,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那個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不是已經(jīng)很成功了么?為啥還要繼續(xù)研究?”
“不,還沒有成功,尉遲叔叔身上發(fā)生的一切只是應(yīng)急措施,真正的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還需要很多東西,比如酒精、比如羊腸線,比如三七粉……。
等到真正的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研究出來之后,我想咱們的將士再上戰(zhàn)場,受傷后的生還幾率會大大增加。而你做為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的參與者,必然會青史留名,流芳千古?!?p> “真的?”程處默一下子來了興趣:“可是我什么都不會啊,你說這些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杜荷無所謂的說道:“沒事,你可以的,到時候我盡量讓他們下手輕點,在你肉厚的地方下手,盡量不給你留下后遺癥什么的?!?p> 程處默:“???”
什么意思?怎么聽著那么怪呢。
合著說讓老子幫忙,就是讓老子去當傷號,這特么沒傷還得給老子弄出一身傷來唄?
你大爺?shù)亩藕?,你這樣子良心就不會痛嗎?!
程處默瞬間不想搭理杜荷了,這家伙,今天特么就是個刺猬,最好離他遠點。
……
長安,西市。
孫慶之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面前擺著一份厚厚的帳冊,上面記錄著這段時間以來進貨和出貨的數(shù)據(jù)。
距離大唐制糖正式營業(yè)已經(jīng)半個月了,糖賣了不少,總量大概在六萬斤左右。
但對于市場上的需求來說,六萬斤糖霜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最多也就是滿足京畿道、河南道、河北道、河東道這四道,其余像什么山南、隴右、江南等六道還在眼巴巴的等著新貨到來。
至于境外五家代理商,不好意思,年前沒貨,付全款也不行,沒貨就是沒貨。
大唐境內(nèi)的糖霜都供應(yīng)不足呢,哪還有糖霜供應(yīng)境外。
半個月來,孫慶之多多少少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慢慢對自己這個總經(jīng)理的職位有了一定的認知,偶爾想起公司還沒正式營業(yè)那段時間自己還曾私底下抱怨有志難舒,不覺有些好笑。
“梆梆……”
正走神的工夫,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孫慶之回過神來端正了坐姿:“進?!?p> “吱呀”一聲響,門被推開,一個伙計從外面進來:“總經(jīng)理,外面長安縣令、西市署署令聯(lián)袂來訪,正在會客室相候。”
“哦?”孫慶之愣了一下,略微皺眉:“知道了,你先去奉茶,就說我馬上便到?!?p> 打發(fā)了伙計,孫慶之有些猶豫,長安縣令不比其它,那可是正五品的官職,屈尊降貴來到這里見他一個小小的總經(jīng)理……,難道是有什么大事?
算了,還是別想了,一會兒去見見自然知曉其意。
孫慶之整理了一下衣冠,邁步走出辦公室。
……
此時,會客室中。
長安縣令丘博延神情略顯焦急,時不時看一眼會客室的門外,忽然對同行的西市署署令何康樂問道:“你對孫慶之此人了解多少?你覺得他會答應(yīng)么?”
何康樂苦笑:“府君大人,下官覺得他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畢竟咱們給出的條件足夠優(yōu)渥,而且西市的地理位置也擺在這里,大唐制糖把生產(chǎn)工坊放在咱們這邊怎么也要經(jīng)放在萬年縣要強上許多?!?p> 丘博延雙眉緊鎖:“希望如此吧,本官為了這事可是連面子都不要了,若是沒談成……?!?p> “府君放心,既然大唐制糖將駐地設(shè)在咱們這邊,想必是對咱們長安縣有好感的,同等的條件下,萬年縣絕不可能爭得過咱們?!?p> 外面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打斷了準備開口的丘博延,片刻之后孫慶之推門而入,對二人行禮道:“小民孫慶之,見過丘府君,見過何署令,二位大人聯(lián)袂而來,小店蓬蓽生輝啊?!?p> 丘博延打了個哈哈,親自上前扶起孫慶之:“哈哈……,孫總經(jīng)理客氣了,你們可是我們長安縣的納稅大戶,可不是什么小店。”
“府君大人抬愛了,鄙店能有今日,也是多虧了何署令的多方關(guān)照,否則鄙店哪有今日?!睂O慶之完全搞不懂為何長安縣令會來自己這里,想問又沒法開口,只能含糊著敷衍,見機行事。
丘博延扯了幾句勉勵的話,不著痕跡的給何康樂打了個眼色。
何康樂心領(lǐng)神會,眾人落下之后,首先開口說道:“孫總經(jīng)理,我聽說貴公司打算在城外購置一塊土地興辦糖霜加工坊,不知可有此事?”
“呃……”孫慶之一滯,投資建工坊的事情雖然大公子和杜家二公子都曾經(jīng)提到過,眼下自己這里也正在做一些具體細節(jié)的規(guī)劃,但距離置辦地產(chǎn)似乎還有些時日,怎么這西市署署令就知道了,而且長安縣令今天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著,孫慶之說道:“不瞞何署令,建工坊的事情的確有,不過……具體工坊建在什么地方,眼下還沒有定下來。”
“還能建在哪里,就建在長安縣嘛?!鼻鸩┭语@然不想再繼續(xù)打啞謎了,把手一揮說道:“孫總經(jīng)理,我們長安城對大唐制糖的支持可是有目共睹的,甚至為此把官署都租給你們了,這份誠意夠了吧?
而且,本府可以給你保證,如果你們在長安縣建工坊,我們可以免費給你們提供三十畝土地,超過的面積,你們也可以按照正常價格的八成購買,并且位置隨你們挑,怎么樣?”
孫慶之都聽傻了,白給三十畝地,超出的面積打八折,位置還隨便挑……。
這丘博延到底是長安縣令還是財神爺兼土地公???
這特么真的很迷啊,以前不都是商家用地去縣衙申請購買的么,而且地點根本沒法挑。
當然,這是正常情況,有背景的情況下還是可以挑的。
只是……這選址的事情眼下好像還沒有提上日程吧,不管是自家大公子還是那位杜家的二公子,誰都沒提過這事兒啊。
這怎么就送上門來了呢?!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孫慶之越想越覺得不對,遲疑著拒絕道:“丘府君,這選址一事小人還需要向我家公子稟報,暫時……?!?p> “這都不是問題,本縣可以在臨近官道的位置,給你們預(yù)留出兩百畝土地,這選址嘛,還是要靠近官道才方便進出貨物對不對?!?p> 孫慶之:“……”
這都什么跟什么,咱們說的是一回事兒么?
我是在拒絕你好不好。
何康樂笑呵呵的輕輕在邊上拍了拍孫慶之的肩膀:“孫總經(jīng)理就不要再推辭了,這樣的條件,萬年縣是絕對不可能答應(yīng)的,就算勉強答應(yīng)了,估計最后也需要杜二公子和長孫公子出面。
但咱們長安縣這邊就不一樣了,孫總經(jīng)理回去之后,完全可以說是自己把整件事情談下來的,這可是雙贏的局面啊,既能顯得孫總經(jīng)理能干,大唐制糖也得了實惠,你說是不是?!?p> 一句雙贏,讓孫慶之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間明白了什么。
我艸,怪不得這姓丘的巴巴跑來見老子了,原來是無利不起早。
這尼瑪幸虧老子精明,反應(yīng)過來了,否則還不得被他們給坑死。
要知道,根據(jù)大唐制糖眼下的出貨量計算,每年賣出二十萬斤糖霜絕對不成問題,按照唐律十稅一的標準,這一年下來,光稅金就能達到一萬貫。
一萬貫的稅金啊,這可是實打?qū)嵉恼儼 ?p> 更不要說以后工坊辦起來之后,還要雇傭工人之類,替長安縣安置大批勞動力。
以前孫慶之并未意識到這一點,現(xiàn)在想想,特么大唐制糖在長安絕對數(shù)于背景強大的納稅大戶啊,不管是扎根在長安縣還是萬年縣,都能給縣令創(chuàng)造海量的政績。
而自己這個總經(jīng)理……好像,似乎,可能真的有權(quán)力決定把工坊設(shè)在什么地方。
突然間的領(lǐng)悟讓孫慶之瞬間自我膨脹了,抖著二郎腿說道:“丘府君,何署令,不是小人不給二位大人面子,實在是此事有些難辦啊?!?p> 丘博延嘴角抽了抽,暗罵一聲小人得志,面上不動聲色,沉著問道:“孫總經(jīng)理有困難可以提嘛,丘某雖然不才,卻也是長安一縣之主官,替治下商戶解決困難責無旁貸?!?p> 聽聽,聽聽!
責無旁貸啊。
這話從一個五品京縣縣令的口中說出來,聽著咋那么舒適呢。
孫慶之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達到了巔峰,這尼瑪可不是借著長孫府的名義在外面招搖撞騙,而是實打?qū)崙{借自己的實力讓一縣最高長官低頭。
列祖列宗在上,該顯靈的就顯靈吧,睜開眼睛看看,后世子孫終于有出頭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