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燒的極旺,熱乎乎的熱氣直撲臉上來。
苗九九只覺得身上的嫁衣都被烤熱了。
若是再靠近一點兒,只怕就要著火。
“新娘子,快跳啊!”喜娘催促。
“是啊,快跳啊,”宸妃站在一旁,搖著畫著牡丹花的團扇兒,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的語氣:“后面還有好多流程,太子妃千萬不要誤了吉時?!?p> 火盆有四尺見方,乃是鐵鑄,盆中的炭火,堆的跟小山一樣高,炭已經被燒透,紅通通的,噼啪作響,火星子從盆中四濺了開來。
眾側妃連忙護著臉,后退了一些。
苗九九看著腳下的火盆。
這炭也不知是用什么木頭燒制的,燒的火不但旺,而且極其耐燒,都燒了大半刻了,火勢也不見小。
她鼻子動了動,火中隱隱聞著一股油瀝味兒,明白這木炭是被人提前在火油中浸過,所以火勢極旺,遠非尋常人家的火盆可比。
而且那鑄鐵火盆,也比尋常家大了一倍不止。一般的火盆,乃是木頭所制,取個吉利的意頭,尋常人家的新娘子一步便能跨過去,面前這只火盆,一般閨中女子還真跨不過去。
“快跳呀!”宸妃眼底帶著冷笑,面上卻極和善:“公主可不要說,便連這火盆都跨不過去了吧?這日后可怎么做我昭陽國的兒媳?怎么當?shù)钠鹛锰锰渝???p> “跳就跳!”苗九九咬了咬牙,一閉眼,將心一橫,雙腳輕巧的離地而起,身著喜服的身子如同一團紅云般,輕盈飛起,眨眼間,便落到了對面。
堂上眾人盡皆目瞪口呆。
就連端坐在上方、端莊持重的皇后,也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
——這重光國的公主,果然有些不凡,看來今后,更得加倍小心了!
眾人都在嘖嘖稱贊,只有雙腳剛剛落地的苗九九,小心臟“撲嗵”、“撲嗵”的跳個不停。
只有她自己心里頭知道,剛才是鼓了多大的勇氣!
雖然她手里頭捏著“避火訣”,可是從小到大,這“避火訣”從來都沒用過一次。
就好象一個人穿了件避火衣,別人就算告訴他有了這件避火衣,大火不能燒著他絲毫,他也是萬萬不敢獨自穿著它穿越火海的。
剛才的情形,對于貓妖苗九九來說,簡直是九死一生。
她心中剛剛松了口氣,就聽到耳旁傳來一個低低的語聲:“公主身手不凡,倒是頗有些令本太子刮目相看!”
她心頭一驚,下意識的將頭轉向左側,只聽那聲音繼續(xù)道:“看來,真是有備而來?!?p> 她不明白這話用意,剛想出聲詢問,喜樂響起,將他們打斷了。
她蒙著紅蓋頭,完全看不見,此刻那個站在自己身側、與自己舉行婚禮的太子,從頭到尾,一直沉著臉,眉頭緊鎖,俊臉上毫無喜色,似乎是在參加別人的婚禮。
跨火盆一過,緊接著便是三拜天地,同牢合巹,剪發(fā)相結。
儀式多到令人懷疑人生。
苗九九象個木頭人一般,任由著他們擺布,最后終于禮官高宣:“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苗九九吐出一口氣,心里頭道:“終于結束了!”
由丫鬟扶著,穿過一條回廊,到了檐下,兩名丫鬟挑起燈籠,打開洞房門,將她和太子送了進去。
然后退出,回身鎖上門。
她端坐在床沿,安安靜靜的坐著,床頭兩側的紅燭高燒,她的臉也莫名變得發(fā)燙起來。
突然人去室空,偌大的洞房內,只留下她和太子兩個人,氣氛變得分外的微妙起來。
她坐了半晌,卻不見太子有何動靜,奇怪,出嫁前兩個梳妝嬤嬤不是告訴她說,這個時候,新郎官會拿玉如意來挑上頭上的紅蓋頭嗎?
她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拉起蓋頭一角,往外看了看,只見太子背對著自己坐著,一動不動,雖是身著大紅的喜服,那瘦削的背影,竟顯出幾分孤單落寞來。
他為什么還不過來?
苗九九心中忐忑,等了盞茶功夫,實在忍不住了,終于出聲:“喂!”
太子的身形一頓,回過頭來,側眸看了她一眼,語聲卻沒好氣:“我不叫喂,我叫朔風?!?p> 聲音倒是清冽。
苗九九道:“你,快來挑我頭上的紅蓋頭!”
“啪!”一根長長的桿子丟了過來,砸在她頭上,太子的聲音:“自己挑?!?p> “啊喲!”苗九九摸了摸腦袋:“疼。”
對方沒有絲毫反應。
苗九九看了看落在地上的桿子,是一根金絲樺木所制,上面還鑲嵌了金玉,明白這就是嬤嬤所說的玉如意了。
她彎腰將玉如意從腳底下?lián)炝似饋?,左手一把掀開紅蓋頭,氣沖沖的走到太子身邊:“我說你這人是怎么回事兒???你這一玉如意砸過來,萬一要是把我砸傷了,可怎么辦?”
“你?”坐在桌旁的朔風終于回眸,看了她一眼。
那一回眸,簡直是有如旭日初照、曙光降臨,驚起了苗九九心中的一林飛鳥。太驚艷了!
“你……”苗九九舌頭忽然一下子打結:“今日拜過堂之后,我好歹是你的太子妃,你、你就不能憐香惜玉點兒?”
朔風拿起桌上的酒壺酒杯,自顧自自斟自飲一杯,語帶譏諷:“太子妃說笑了!就太子妃今日在喜堂上的身手,只怕比我府內一流的侍衛(wèi)也差不到哪兒去,這區(qū)區(qū)一下,豈能傷著了太子妃?”
“你……”苗九九一口氣嗆在喉嚨里,只差沒被噎死。
朔風斜睨著她,仿佛在欣賞她臉上的神色:“我還要喝酒,太子妃要不早點兒歇息?”
“歇息?”苗九九往桌上瞄了一眼。
——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精美的糕點,做成精巧的形狀,盛在美倫美奐的琉璃盞中,旁邊還點綴了花瓣和香葉,一件件的象是工藝品一般,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
不對呀!這明明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太子卻叫自己歇息,這分明是不安好心!
太子就是想吃獨食!
不能讓他得逞!
苗九九趕緊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我現(xiàn)在還不困,”她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就在這兒陪著夫君吧!”
“夫君”兩個字一出口,對方明顯打了個寒顫。
苗九九瞥了桌上的吃食一眼,暗暗吞下口口水,雙手捧起桌上的銀酒杯,兩眼脈脈含情的看著太子:“洞房花燭,如此良宵,夫君你難道就不想與我共飲一杯么?”
太子面色稍有猶豫。
苗九九又眨巴著眼睛道:“人家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從重光國遠嫁而來,從此以后,太子你就是我在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我敬你一杯!”
太子終于目光一軟:“既如此,那我與太子妃共飲一杯交杯酒?!?p> 兩人舉起酒杯,兩臂相交,一飲而盡。
“好辣!”酒一入喉,苗九九就被辣了個夠嗆,連連吐舌頭。
身為貓妖,她這是第一次喝酒,還是北國的烈酒。
一時頭暈眼花,腹內象有朵小火苗在燃燒。
“太子妃……”太子還要對她說著什么,她卻只看的見滿室暈紅的燭光,床帳,然后目光迷離了起來,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