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九九和陶嬤嬤立在永安宮外,陳德士已經(jīng)進去通報了。
苗九九吸了吸鼻子:“哪里來的死老鼠味兒?”
“死老鼠?”陶嬤嬤左右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呀?!?p> 苗九九看著陶嬤嬤手中的漆盒:“好象是從那漆盒子里頭傳出來的?!?p> “怎么會?”雖如此說,陶嬤嬤還是揭開盒子瞧了瞧。
“媽呀!”陶嬤嬤嚇的一哆嗦:“還真有!”
那漆盒共有三層,最上一層裝著紅棗、板栗,上面攤著一只死老鼠。
苗九九伸出兩根手指,將死老鼠提著尾巴拎了出來,湊近鼻子聞了聞,皺眉:“挺肥的,就是死了兩天了,有些腐爛了。”
“公主快放下來!那東西臟!”陶嬤嬤趕緊過來劈手奪過,扔在地上,又看了看漆盒,道:“要不把這最上面一層的紅棗、板栗給倒了?”
“都扔了吧!”苗九九道:“皇后素有潔癖,一根毛發(fā)沾在衣服上都能感覺到,更不用說這死老鼠味兒,整個漆盒里頭都被薰臭了?!?p> “可是,若都倒了,咱們拿什么做贄禮?”陶嬤嬤為難道:“總不能兩手空空吧?”
苗九九左手從身后拿出一只漆盒遞給她:“幸好我早有備用,嬤嬤拿這只吧!”
陶嬤嬤伸手接過,一看這漆盒,竟與自己原先拎的那只一模一樣。
不由奇怪:“公主這是從哪里拿出來的?”
“是我預先在馬車里頭備好的,后來進宮了就讓跟隨我的宮女一直拿著,”苗九九道:“想是嬤嬤你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一時眼錯不見?!?p> 說罷,在她身上蹭了蹭。
正巧這時陳德士來傳:“陛下、皇后在里頭等候多時了,太子妃快請進!”躬身讓過一旁,將手一抬。
陶嬤嬤隨在苗九九身后走了進去,手里提著那只漆盒,一頭納悶:“莫非真是老身年紀大了,眼花沒看見?”
進了永安宮,只見宮內(nèi)并不大,卻鋪設(shè)得極為舒適,桌椅皆設(shè)有杏黃色彈袱,燈光柔和,殿內(nèi)薰著安神香,地面上鋪的玄色鐵蘇木地板,木紋精細,走在上面聲音也不大,只是卻有些空空的感覺。
苗九九拿腳踩了踩:“怎么感覺這地板下空蕩蕩的?”
“是這樣的,”陳德士連忙解釋:“咱們這昭陽國的冬天,極是寒冷,才到九、十月份,屋內(nèi)就要生炭火了,若是到了十一、二月份,地底下更是要烤起木炭,將整個殿內(nèi)薰的暖暖和和,名為‘地暖’。陛下體虛,龍體有些欠安,這眼瞅著再過幾日,便要生地暖了?!?p> “原來如此。”苗九九點了點頭。
三人走到內(nèi)室門前,陳德士上前,一打卷簾,便將苗九九和陶嬤嬤送了進去。
室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兒,似乎終年不散。
“太子妃來了?”皇后正坐在榻旁的一張椅上,踩著腳踏,手里端著白瓷青花蓋碗茶,細細呷了一口。
一個大些的宮女,眉目清秀,正立在她背后,伸出兩手替她輕輕按摩太陽穴。
一個小些的宮女,梳著雙髻,正跪在地上為她捶腿。
另一張椅子上,安安靜靜的坐著太子,穿著一身白色劍服,人顯得英挺了不少,卻是低著頭,只顧吃茶,倒顯得沒那么咄咄逼人了。
榻上躺著一個身穿黃袍的中年男子,身上搭著條羊毛毯,看形貌生的甚是威嚴端正,三縷長須,只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臉上,面色有些黃瘦,沒什么精氣神。
苗九九知那男子必然就是皇帝陛下了,連忙雙膝跪倒:“兒臣給皇上、皇后請安!”
“這就是朔風新納的太子妃?”皇帝看了,甚是歡喜:“走近些,讓我仔細瞧瞧。”
苗九九今日新著的一身白地云水蔓草花緞深衣,衣上花葉相護,纏枝連繞,更顯得纖腰一握。腰間用湘妃色的綢帶系了,下著一條湘妃色的雨絲錦裙,頭上挽著百合髻,簪上一枝金步搖,看上去既金枝玉葉、款款婷婷,又清雅秀麗,落落大方。
“好、好?!被实垡粋€勁兒的點頭:“清水出百合,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p> 皇后面色有些難看:“皇帝從前夸容皇后,似乎也是用的這個詞兒。如今六年過去了,這夸人的話都不會改一改么?”
陶嬤嬤悄悄上前一步,在苗九九耳邊低聲道:“老奴已經(jīng)提前打聽過了,這容皇后,乃是現(xiàn)在這位言皇后之前的一位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后來容皇后病逝了,才是這位言皇后掌領(lǐng)后宮?!?p> “皇后這么一說,朕細細一看,這周身的氣質(zhì),倒是有些象容皇后?!被实鄯滤坡牪怀鲅曰屎笤捴械闹S刺之意,看向太子:“朔風,你說呢?”
太子低頭看著茶碗中的茶葉:“兒臣十四歲就出宮了,母親的儀容,倒有些記不清了?!?p> “也是,那時節(jié)你還小?!被实鬯朴行﹤?,眸中隱有淚水:“過去的事……不必提了!”揮一揮手:“如今你納了太子妃,也算正經(jīng)成人了,你母親在天之靈看著,想必是極為欣慰的。”
這時陳德士上前,在皇帝耳邊悄悄附耳說了句什么。
皇帝一聽,龍顏更悅:“我與你母后前前后后為你納了十六位側(cè)妃,你個個都不甚滿意,橫挑鼻子豎挑眼。聽說你昨晚洞房之夜,與太子妃甚是融洽,從此便要好好立身做人、夫妻同心,為皇家開枝散葉、兒孫滿堂。”
苗九九一聽,低著頭,心“撲嗵、撲嗵”跳了起來。
果然這一入皇家,就沒有秘密了么?看皇帝這欣慰的表情,八成是洞房夜見紅的事已傳至皇帝耳朵里了。
再看皇后,也是一臉了然的表情。
再看太子,還在低頭數(shù)碗里的茶葉。
也不知道那茶葉在水里頭浮浮沉沉,是有多么難數(shù),他自始至終,就低著頭,一直沒有抬起來過。
苗九九心里更慌。
不知這太子是要出言否認,還是會索性默認?
心中小鹿亂撞,既怕他不承認,又怕他亂承認。
她低下頭,一盞茶時分,便象過了一柱香那么久,卻見太子放下茶碗,抬起頭來,面上含笑,如沐春風般的道:“太子妃深得我心,與兒臣天造地設(shè)、一雙兩好,謝父皇、母后成全!”
走下堂來,跪在苗九九身邊,牽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