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是家族中學歷最高的人,但在某一個時刻,他的高學歷成了一種原罪——因為格格不入,因為不再順從家里人,所以他是異類。
這種一種可怕的割裂,他長大的地方,不能接納長大后的他。
“姐,你是在告訴我,如果我不能老老實實按照家里的安排,爸媽就會死對嗎?”張宇不懂,哪有父母以死逼自己的親生兒子娶一個陌生女人呢?
生死攸關,妄談生死都是大忌,現(xiàn)在卻比他們拿來威脅兒子,多可笑?多諷刺?
一個人活到他這種悲慘無力的地步,真是莫大的悲哀。
張宇看著坐在面對的中年女人,他是自己的姐姐,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滿臉的疲累和憤怒,都來源于他讓父母傷心了。他突然覺得不認識她,記憶中的姐姐是個陽光燦爛的少女,而如今被也被禁錮在滄桑的皮囊里。
他很想問,“你快樂嗎?”張宇知道,如果他問出這個問題,姐姐會以為他精神出了問題。
“我、我沒有那么說,你一直都很聽話的,現(xiàn)在好不容易博士畢業(yè)了,也有了好工作,怎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呢?”張曉蝶問出自己的疑惑。難道說帝都這種花花世界污染了他的弟弟?
張宇冷笑,“你看我還是小孩子嗎?”
因為張宇不肯順從,最終還是談崩了,姐姐張曉蝶拍著桌子說,“你一定會后悔的!”然后哭哭咧咧跑開。
這是一家很小的蒼蠅館子,因為地段偏遠,所以沒什么人,但老板出來送面的時候還是多看了他們好幾眼,張宇不好意思對著老板苦笑,等老板離開,他又恢復了心如死灰般的平靜。
無論張曉蝶說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會心軟了。所以他很平靜地吃完已經(jīng)坨掉的面,還喝光了所有的面湯。
把手機從電源處拔下來,一頓飯的功夫,電量已經(jīng)恢復了大半,他掃碼付款,“老板,錢我掃碼付給你了,謝謝?!?p> 店老板趴著柜臺后面的老板迷迷瞪瞪回他,“好,知道了?!?p> 手機里有很多未接來電,有家人,有朋友,有陌生號碼,還有林予安……張宇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
冬夜的風涼颼颼地,車子不時從張宇身邊駛過,遠處是被霓虹燈染成各種顏色的天空,他不想關心姐姐身在陌生的帝都如何過夜,,在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之后,他進了一家最常見的便捷酒店,要了一個最貴的房間。
洗完澡,他穿著酒店的又厚又硬的睡袍靠在床頭給林予安打電話,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間點她已經(jīng)睡了,但她一定會接電話的。
果然,不出五秒鐘林予安接了電話,可以清楚地聽到她含混的聲音,“誰呀?”
“安安,是我,張宇……”六個字,三次停頓,張宇深吸一口氣,“安安,對不起,一直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忘掉之前那些不愉快,只記得我們之間的美好,如果沒有,請你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