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圓山回來后,我就讓佳一送我到方合去找何雯了。本來計劃好帶佳一出去散散心的,誰知她卻帶我去看沁文,心情一下突然晴轉(zhuǎn)多云,十八年前的悲痛撲面而來,搞得我措手不及,站在沁文面前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我總覺得佳一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看著展廳里一副柴房風景油畫的我感慨地說。
“好好看畫吧,你這一天天的那么惆悵干嘛?!焙析┰谖疑砼哉f道。
“也不是惆悵!我是說真的,從佳一回來后,她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畫畫…哎,我有時候真怕她陷在里面?!?p> “那還不是怪你,當初鐵了心要她畫畫,她現(xiàn)在成名了,你又有別的想法了?!?p>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你講…我一直懷疑佳一是不是有點抑郁了,你說平常她也沒有社交,我這年紀也大了,要說和這些年輕人在一起去找些共同話題的話....那也僅僅只有家里瑣事可嘮叨的啊??墒俏铱傆X得我和她可以聊聊創(chuàng)作的故事阿…”
“我試了幾次,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我根本走不進她的內(nèi)心世界?!?p> “是不是你想多了?!?p> “不會的,你知道畫畫最能體現(xiàn)當下一個人的思緒了,雖說佳一我倆平常交流的比較少,但我一直以認為搞藝術(shù)的人都是這樣的,會把自己的世界投入到畫紙上,精神世界的交流更重要?!?p> “可是呢…我想我錯了,這樣只會讓我們變得越來越疏遠??磥砦沂窃絹碓讲涣私馑??!?p> “你不了解她?你可是她爸,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心里不別扭嗎?”
“對,我是她爸,但你想想我的情況好不好,我現(xiàn)在的記憶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更別提我小時候的記憶了。一想到家里的這些事,我就恨不得早死幾年,我真的對不起兩個女兒,還有自己的爸媽,他們走的時候我都不在?!?p> “不要想那么多了,當時你父母的事情不是有我的嘛,你操心什么...再說了你當時不也是因為去了深圳工作,再怎么快也不可能立馬就趕回來呀。”
“我去了深圳?工作?佳一不是告訴我說是因為我進了醫(yī)院嗎?”
“她了解你當時的處境還是我了解!”何雯立馬瞪著眼看著我說。
“不是,你們到底誰在撒謊...我求求你們了,我想不起來的事情麻煩你們一五一十的告訴我行嗎!”
“好啦好啦……”
“好什么呀!每次都是這樣,一到關(guān)鍵時候就好啦好啦的...有什么意思嘛!再說我爸離開是因為心肌梗塞,那我媽呢!佳一告訴我的是沒過三年,我媽重病纏身,我是一直守在病床前看著她離開的?!?p> “哎...方子!你年紀大了,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呀...還是好好的度過晚年吧?!?p> “何雯,你要這么說我可就要生氣了,你是我信任的人,更何況你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作為妻子你該告訴我真相吧!難道也要等我離開的那天才肯說給我聽?”
“噢呦....你這腦袋轉(zhuǎn)的夠快啊,現(xiàn)在終于肯認我啦!”
“我求求你就告訴我吧;好多事情我都很想知道?!?p> 何雯沒理我,轉(zhuǎn)身徑直上了二樓,我追在她身后,樓梯的兩側(cè)依然掛著很多熟悉的照片....走到三樓的花園后,她坐到了那把黃色的搖椅上,順手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木桌上。
“說呀,你倒是。”我開始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你知道你為什么今天還能站在這嗎?”
“什么意思?我不懂。”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還記得梁平吧...就是你以前的下屬,后面背叛你出去開公司了,還處處刁難你。”
“當然記得,那小子....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解地問。
何雯低下頭默不作聲,好像又在開始思考怎么對我編造謊言,我覺得。
“唉!說啊,繼續(xù)說啊?!?p> “文佳....那天晚上你覺得梁平確實找人打了你,對嗎?你覺得你進了醫(yī)院,你自認為從那之后你開始對梁平懷恨在心…對吧?!?p> “我去看你的時候,你在病床上告訴我說:“你一定要報仇?!?p> “對啊,我是說過?!蔽腋杏X自己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一樣。
“文佳...有時候你有沒有懷疑過自己所看到的...或者聽到的甚至經(jīng)歷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你這么說我更糊涂了。”
“哎....我盡力了。不過我還是想再一次告訴你......其實根本就沒有梁平這個人。”
“都是你自己編造出來的!”何雯又補充了一句。
“你放屁,這些都是發(fā)生過的事,按你的意思我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了,那我憑什么呢?!?p> “你不憑什么,是你的內(nèi)心在作祟。”何雯突然吼了起來。
她這么一下也把我嚇得夠嗆,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過她這樣了。
“對不起,或許我問了不該問的。”沉默了半分鐘后我開口說道。
“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你現(xiàn)在的生活本該很好……才對?!?p> “我知道,但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活著,我一天都撐不下去,我想知道一切?!?p> “這些真的那么重要嗎?甚至比我、比佳一還要重要?”何雯眼睛泛著光看著我說。
“我只有搞清楚自己,才能明白你們對我的好?!?p> “呵呵…反反復復;永遠都是這樣?!?p> 何雯的這句話就好像被印在了我的心里,往后的每一天都像錄音機一樣在我耳邊循環(huán)播放。
它彷佛在提醒著我,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但同時也在告誡我危險正在逼近。
生活還在繼續(xù),平淡的日子總能讓人安穩(wěn)下來,我也差點再次被這樣的平淡所磨滅。那天從方合回來后,我仔細思考了和何雯的對話,這更讓我覺得珍惜當下是最好的選擇。
但直到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請問是周先生嗎?!币粋€男人的聲音。
“什么周先生,打錯了?!?p> 我正想掛掉電話,聽筒里的男人卻著急了。
“等等…等等。請問是周慶嗎?”
聽到這個名字后,我整個人就像被打了雞血一樣激動。
“你是誰,要找誰?”我又強調(diào)了說了一遍。
“哎喲,可算找著您了…我是之前醫(yī)院的保安張小龍,您還記得吧?!?p> “什么醫(yī)院,你在說些什么呀?!?p> “這個一兩句話說不明白,我們要不見面再說,您看行嗎?!?p> “你到底想干嘛,直說吧。”
“赫赫赫……我記得您真名叫方文佳吧,只是您一直以為自己是周慶,對吧”。
聽到這些后,我突然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您現(xiàn)在可能還在納悶自己為什么會在那鬼地方吧,這樣吧…明天早上十點,漫咖啡見怎么樣?!?p>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p> “為什么!當然是為了自己。就這樣吧…明兒見?!?p> 電話里自稱張小龍的男人掛掉了電話,深夜里的這個聲音聽上去很陌生,但正是這個陌生的聲音留給了一個巨大的難題給我。
離明早十點還有五個小時,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