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職業(yè)男性,出于什么目的,要把自己年齡改小呢?”白芷平靜如水的聲線后面,是平靜如水的臉龐。
林翀順著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瞇著眼看著這個外表瘦弱,但是內心卻無比有力量感的女生。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內里巖漿滾燙。
他們陷入了沉思。
別看說如今互聯(lián)網電子化辦公如此的發(fā)達,政務信息全是一網聯(lián)辦,可是當紙質信息檔案,比如戶籍身份證等逐步轉移為電子化,也就是這十幾二十年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紙質化辦公,手寫謄抄的紙質記錄過程,倒還真是有非常多的空子可鉆的。
白芷翹了翹嘴角,不動聲色的止住了話題,很輕巧的就轉移了交談方向:“這次Eric答應我們會面,還真是不太容易啊,不瞞你說,我也是確是費了一番功夫。”
“理解理解,這次真得謝謝你了?!绷至垙淖约旱暮谄る娔X包里掏出筆記本,自言自語地說,“舜太的領導層會有大動作了,S市的正職被提拔升遷到集團總部去了。留下一個職位空缺,幾個副職都削尖了腦袋想要坐上去呢。比如據說,他們副職中,有個黨高官,黨政一肩挑,他的呼聲就很高的,所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Eric不愿意多生事端也是可以說得通的?!?p> 白芷崇拜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豎起大拇指,“你作為一個記者,知道的也太多了?!?p> 林翀突然臉轉向一處,浮上一層職業(yè)化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順便站起身來,白芷隨著他的視線轉過頭去一看,Eric正虎虎生風的大跨步的朝著他們走過來,順手接過林翀遞過來的一張名片。
臉上露出謙虛的笑容:“林記者啊,久仰久仰。”
雙方落座。
白芷感覺自己經歷了一場平生罕見的華山論劍般的短兵相接的過程,看著這兩大高手你來過往、刀光劍影,一個穩(wěn)扎穩(wěn)打、矢不虛發(fā),一個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她算是經歷了一場風卷殘云般的腦力激蕩過程,但又覺得分外刺激,內心大呼過癮,就差脫口而出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思,她找個借口去前臺點了幾份甜點,小心翼翼的端回來。
回來的時候,他們暫時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暴風雨過后短暫的平靜。
“大家都有點餓了吧,來,吃點東西吧?!卑总菩τ恼f著,把刀叉之類的在桌子上擺好,“Eric,有陣子沒見,您倒是越看越年輕了?!?p> “是嘛?”Eric難得的笑了笑,“可能是最近鍛煉比較多?!?p> 全世界都是一樣,沒有人不喜歡自己被夸年輕。
“我發(fā)現(xiàn)啊,你們公司的人,特別是領導層,應該喜歡鍛煉的都不少,比如我姨媽有個同學好像就是你們公司的,74年的,因為是同學嘛,所以他們同齡,但是她同學就是看起來很年輕,像是78年的一樣?!?p> “74年今年也差不多46歲,也還好,還好,正當年?!盓ric呵呵的笑著。
“是啊,呵呵?!卑总魄邢乱恍K蛋糕,抿著嘴細細的咀嚼著,“這蛋糕還行,上周剛給我姨媽過完生日,這那個生日蛋糕還好吃?!?p> “吃這么多蛋糕,你不減肥了?”Eric笑得一臉慈祥。
“對了,Eric,蔣建業(yè)是不是你在舜太的同事???”白芷小心翼翼的拋出問題。
Eric的神色一凝,頓了頓,然后微微垂下眼簾,“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看起來他們之間并不太愉快,所以表情變了,語調也變了。
“我記得之前我有個上級也是姓蔣,蔣家出人才啊?!卑总瓶此撇唤浺獾奶崞稹?p> “哦,你是說蔣思頓?我記得,我記得,他不就是蔣建業(yè)他弟弟嗎?”Eric微微抬起頭,似乎一臉回憶的模樣。
“您確定???”白芷不放心的再確認了一遍。
“是啊,這有什么,好些人都知道的?!盓ric有些不解,他放下刀叉,又開始集中注意力關注林翀拋出的專業(yè)問題了。
白芷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關注他們之間你來我往的交鋒了,她掏出手機,謹慎的開始搜索相關資料,其中有一條是板上釘釘的:
根據我黨紀律處分條例規(guī)定,在干部、職工的錄用考核、職務晉升等工作中,隱瞞、歪曲事實真相,給予警告或者嚴重警告處分;情節(jié)較重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情節(jié)嚴重的,給予開出黨籍處分。
如果年齡的問題屬實,不管他是一開始就改了年齡,還是為了晉升改的年紀,他敢私自改動檔案,就應該記他一個處分。
白芷沒有再吭聲,只是將這些內容默默的截屏保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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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白芷照常把鑰匙往鑰匙盒一扔,脫下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準備整理整理就去洗手間洗澡。
剛把水龍頭擰開,就聽得大門上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她從貓眼里往外一看,只見格格,這個火樹銀花般的女子正站在走廊里。
格格一進門就嚷嚷著要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往客廳里的沙發(fā)上一躺,抓起茶幾上的零食袋,撕開往嘴里送。
“聽說你最近對宋琦的工作幫忙得挺上心的,哈~”她斜著眼看著用毛巾包頭發(fā)的白芷。
“是啊,互幫互助,girls help girls嘛。”白芷揉著頭發(fā)不以為然。
“好吧,”格格繼續(xù)往嘴里扔薯片,鼓著腮幫子,“不過我怎么總覺得,這里面有名堂?!?p> 白芷白了她一眼,笑著跑過來掐格格,“你又來了,能有什么名堂?”
格格一邊躲閃,一邊大叫大跳著滿屋子逃竄,后來終于回到沙發(fā)上蜷著求饒:“好了好了,別鬧了?!?p> 看白芷并沒有停止,突然她臉色一凝,“不僅如此,我還覺得你這個房子不對勁。”
白芷噗嗤一聲笑出來,為了求饒,格格的思維好跳躍啊,“那你倒是說說,我這房子又怎么不對勁了?”
格格突然換上一副恐怖片音效的口吻,陰森的說:“我怎么感覺有一種被凝視的感覺。不,不是說你。我感覺是被凝視了,不是監(jiān)視,是凝視,別瞎問,問就是直覺?!?p> “啊——”白芷被她這么一嚇,真的有那么點毛骨悚然的味道,她似乎也有點那種被凝視的感覺了。
幾個月前,由于這層樓有人打隔斷,之前還轟轟烈烈的和房東他們鬧了一場,后來雖然不歡而散,但是也沒有再為這事情起過什么大的糾紛。
表面上大家也都暫時相安無事,房東他們于是老老實實的按照要求把那些隔斷的房間都拆了,重新裝修,白芷釘釘咣咣的裝修聲中塞上耳塞過了幾周。
后來為了健康著想,安置了空氣檢測儀,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甲醛超標等的問題,才安心繼續(xù)住下,一直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被格格這么一說,她也隱隱約約覺察到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被凝視感”。
可能過去許多年,她的電子設備一直是屬于被黑客襲擊的重災區(qū),所以她也沒有非常敏感了。
她曾按照網上教的方法,檢查了數次,室內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發(fā)現(xiàn)被裝上攝像頭,那么這個“被凝視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