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略一沉吟,心下思忖,回顧經(jīng)年重重,有些委屈頓時涌上心頭。
鼻頭一酸,她立刻別過頭去,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她幾乎從無人前落淚,眼眶泛濕都竭力控制。
一陣風吹過,帶動了些樹葉的沙沙作響,她掩飾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裝作一副眼里進了沙的樣子,牽起嘴角赧然一笑。
要說當年,確實是愛過的,她也自認為拿得出手,只不過是在十年前那個千鈞一發(fā)的瞬間,被誤會困住無法掙脫的的他們,后面有經(jīng)歷了如許多的網(wǎng)絡上的血雨腥風的爭執(zhí)。
她內(nèi)心早已經(jīng)翻越千山萬水,輕舟已過萬重山了。
那些頹然無助的時刻,那些毫無支援孑然一身的時刻,那些被孤立被監(jiān)視被困住的歲月,她依然覺得實在是無法原諒。
也許一腔孤勇與這個世界交手多個回合的她,應該學者怎么虛與委蛇、學著巧言令色,學著變通和轉彎,這些都可以應對社會上的市面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但是這個人,她甚至連帶上面具的力氣都不想花費了。
白芷這些年江湖行走,內(nèi)心多少還是有一些傲氣的,她并不太會對一些金光閃閃的但是情感淡漠,或者是對她無意人付出自己的真心,無論對方開出的條件有多么誘人。
韓安瑞和她相交甚久,自然是應該了解她的這些氣性兒的。
他理當了解她的強烈的自尊心,并不會去強求或者討好一份并不屬于自己的、對方對自己無意的感情。
可是這些年,他像個旁觀者一樣,對于蔣思頓和朱小姐們放出的流言,諸如污蔑她是多么之于這位“帝都公子”是如何戀戀不忘、是如何顏面盡失的卑微討好之類的一概默認,甚至不時推波助瀾,有意無意的助推她掉下深淵......
難道他不知道真相嗎?對于當年交心過的人,他比誰都清楚真相如何,只是權衡利弊之下,他選擇了自己風險最小,對白芷而言風險最大的那條路。
這樣的風言風語,也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她接下來的戀情,不過呢,對于韓安瑞來講,那樣是更好,他就為成為對方心目中永遠的白月光,就又多了一條吹噓的資本了——你看看,我曾經(jīng)征服過一個之前從來沒人征服得了的女人,而經(jīng)歷我之后,她“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這種信念對他來說很重要,也是他對自己性魅力自我肯定的絕佳證明。
每當他后來對自己的獲取別人的愛感到懷疑不自信的瞬間,這個信念就會涌上來,給他帶來偉哥藥效一般的威武雄壯。
而這個瞬間,是多少青蔥真誠的女生,每每午夜夢回都完全蹚不過去的心路,也都是有過付出過真心的時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居然對對方殘存不了一點憐惜和惻隱之心。
白芷長噓一口氣,咽下涌上喉頭的酸澀,轉過頭,擠出一個了無痕的笑容,她別了別耳邊的碎發(fā),眼波流轉,所有所思。
韓安瑞有點懵了,他此番露面,就是想要像上位者玩弄一個獵物一樣欣賞對方的痛苦,但卻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毫無影響,他心下想,這女的,該不會準備了些什么,要放個大招吧。
白芷睫毛閃閃,只一眼就猜到了對方心下所想,那些陡然僵硬的臂膀和微微握緊的雙拳,
內(nèi)心有冷笑升起:
他真的是想多了,我如今,還哪里有心力去恨這個人,去報復他也有點浪費生命的樣子。
我的生命底色是構建、是建設,而不是想他和蔣思頓他們一樣,通過毀滅來獲得快感,從中找到自己的價值和活著的意義。
只不過,面對團結起來的他們,白芷的力量還是還是太過于弱小。
如果蕭歌也如其他人一樣,被他們PUA到失去了原本的心智,那這場角逐,她真的好像沒有什么信心了。
韓安瑞看她半晌不響,一種更大的勝利的快感涌上心頭,他邪魅一笑,抬起手看著自己的皮手套,在透過樹葉的縫隙的月光下,顯得精致而冰冷,有強大有力量,他拽了拽皮手套的邊緣,靠到嘴邊吹了吹,內(nèi)心一股得意的笑,升上臉頰,怎么也掩飾不住。
還是美人計最好用,憑他什么金剛鐵板、固若金湯的情深似海,都抵不過美人一笑,更抵不過“宛宛類卿”的美人,他這兩年為了把柳菲兒打造成白芷的模樣,可沒少花錢。
“你以為你的新的‘心上人’是個什么大情種?他照樣是個凡俗的男人罷了,也配來和我爭?”他說著晃了晃手機,熱搜上赫然頭條上柳菲兒和蕭歌的同款服裝“撞衫”被激烈的討論著。
白芷心下猛然一沉,喃喃自語,“柳菲兒怎么會這樣?”
“柳菲兒?”韓安瑞噗嗤一笑,“你以為她還是那個你的什么閨蜜柳菲兒?”
“哦?”白芷面無表情,“那不然呢?”
“你最近沒有看那部劇《九九久》?里面有一個名為菲兒的,她早就死了,只是活在人們的記憶里,你都沒看明白嗎?”
晴空霹靂一般,白芷突然怔怔的看著對方,良久。她問到,“那......”
韓安瑞有點不耐煩,“這位活躍在熱搜頭條的女人,跟本就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柳菲兒,她用這個名字不過是為了借她名氣而已,她真名也姓柳,叫柳綠,這有什么,找個合適的時機,就發(fā)申明換回來了?!?p> 韓安瑞似乎很欣賞自己的作品一般的居高臨下的看著白芷,他抱著雙臂,心下終于重獲掌控的快感。
十年前,他也是常常這個角度這么看著她的臉,從他的角度看,修長濃密的睫毛覆蓋了她的半個眼眸,但是總是會有一種好奇和探索欲想要看看眼睛里都藏著些什么。
只是如今,同樣的角度沒有變,他知道她的眼里只會剩下倔強不安和憤怒,也沒有探奇的欲望,他只是想贏罷了,贏、傷害的權力,對于他這樣的男人而言,只會像春藥一般,讓他覺得自己力大無窮,掌控一切。
“柳綠......”白芷似乎在琢磨著這個名字,“那你說,他,他是什么時候開始轉向她的?”
“不對勁啊”,白芷一遍一遍的回憶著過去的細節(jié),他一開始不是還挺討厭她的嗎?
韓安瑞繼續(xù)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白芷,十年來似乎第一次,他突然有了點憐憫之心,雖然在網(wǎng)絡中他很希望看到自己的敵人痛苦,但是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人非草木,他聲音也似乎有些軟了下來。
“男人嘛,都是這樣,你也不要覺得他有什么特別的,美女往上生撲,沒幾個人能抵御得了的?!毖韵轮?,當年他所犯的錯,也不過是“天下烏鴉一般黑”罷了,所以顯得也沒那么可恨。
白芷假意點點頭,心下說,“沒想到,到如今,你依然并沒有真正理解我,看來我們當初的默契,還是有時效性的,時間啊,真是個奇怪的東西,人一旦有了隔閡,加以時間發(fā)酵,就足以成為兩個毫無相通的陌路人?!?p> “哦,我想來來,是那個流出的演出后臺的視頻?”白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半年前,網(wǎng)路上流出一個視頻,是蕭歌輕輕拍了拍柳綠的頭的視頻,雖然當時他們就否認了,說是在公眾場合,只是簡單的正常的互動而已,并沒有緋聞意味。
白芷早就看過這個視頻,除了覺得邊界感弱了點,倒也并沒有覺得特別如臨大敵。
后來流出更多的蕭歌在片場摸小動物,比如貓貓狗狗的視頻,言下之意,蕭歌輕拍這個女孩的頭,不過是和輕拍寵物的頭一樣,并沒有特別的含義。
一連串的否認加解釋,柳綠自然是氣急敗壞的。
不過朱小姐點撥了許久,讓柳綠暴躁躁動的心終于安靜下來:“要想成大事,就得能屈能伸,要能夠俯得下身段,自稱為狗子有什么了不起,古代還有韓信經(jīng)受胯下之辱,國外有灰姑娘的姐姐削足適履,不過一個稱呼,大驚小怪什么?!你就發(fā)布一些可愛的小狗,自稱愿意成為他的狗,等到他接受你了,后面奴隸變將軍,還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是啊,前進的道路,從來就不是坦途,必要時蟄伏,起勢時報復,等到白芷蕭歌翻臉之后,他們兩敗俱傷,我再各個擊破,到時候,所有規(guī)則還不是都由我來制定。
那是柳綠飽含欽慕的看了看韓安瑞,突然覺著這個男人兩米八。
到時候一個京都公子,一個頂流明星,到時候于我予取予求,目前吃點苦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