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飄渺的小山坡上,生長著一株茂盛的梧桐樹,樹上繁花盛開,芳香馥郁。
煙雨迷蒙,有幾個年少人正在樹下躲雨。
一位白衣少年坐靠梧桐樹干,他的大腿上,枕著一個甜美少女的腦袋。
少女的上唇弧度呈一個大波浪形,嘴角兩端高高上揚,微微抿起一個甜美清純的笑,臉上的梨渦愈發(fā)誘人。
少年的右邊肩膀上,也依靠著一位鵝蛋臉的少女,她正一臉認真的盯著天上的云彩。
如絲煙雨中,云霞格外絢爛多姿。
少年的腳邊,一位身穿粉色桃花裙的明媚少女,手里端著一個精致的碧玉酒壺,她微抬皓腕,輕輕倒了幾滴酒在另一個少女的酒窩里。
“夫君,這是我臻藏了八年的桃花酒,請夫君品嘗!”
白衣少年俯身下去,正要親向那張紅了的甜美笑臉,梧桐葉下一滴雨水剛好打在少女的酒窩里。
甜甜的梨渦內(nèi),臻藏美酒飛濺,酒香四溢。
即便是美酒摻了雨水,我也要品嘗品嘗。
少年吻了那個變得緋紅的酒窩,另外兩名少女的螓首也湊了過來。
“夫君,我們也要親親!”
少年當(dāng)然不會厚此薄彼,只是巴掌大的梧桐葉不再能完全阻隔雨水,一滴一滴雨水滴落到少年的臉上。
雨滴,有些溫?zé)幔钟行┰S冰涼。
他睜開雙眼,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臉蛋映入眼簾。
是她在流淚。
楊牧之臉色一紅,不知道是因為那個春夢,還是因為眼前離他很近的這張陌生臉孔。
女子顯然也發(fā)現(xiàn)他醒來了,起身擦干眼角,柔聲說了一句:“你可以吃點東西了?!?p> 楊牧之來不及忖測她那不可親近的冰冷去了哪里,只聽見這個溫柔的聲音又問道:“你想吃什么?”
這時候楊牧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餓了。
大家說的肚子咕嚕咕嚕叫,是真有這回事。
“我,我想吃鴨肉!”他這段時間沒少聽鴨子嘎嘎的吵鬧聲。
女子莞爾一笑:“好的,我去給你準(zhǔn)備,不過你還現(xiàn)在還不能多吃。”
等她走出木屋后,楊牧之摸了摸還在發(fā)燙的臉,笑了笑。
這個美夢,要是說給玉兒和虞瑤她們聽,怕不是要被打死?
唉!楚虞瑤何時對我這般溫柔過?
沉思良久,楊牧之傻笑一聲:“就算不能被溫柔對待,也要做個溫柔的人!”
至于從來沒有跟他生過氣的小竹子,還會不會讓他在她的梨渦里喝酒,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也許,十歲那年離家出走的她,此刻早已為人婦了吧?
撥亂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楊牧之活動了一下手腳,手完全可以活動了,腳上也有知覺了,看來這兩天就能下床走動了。
只是他弄不明白,那個叫可可的丑姑娘口中的大姨,為什么會在他的床邊哭泣?
她那份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楊牧之心里多少有些發(fā)慌。
以他見過她匆匆的幾面來看,她應(yīng)該不是一個以溫柔見長的……姑娘吧?
雙十年紀(jì),是可可的大姨?那丑姑娘看上去都有十八九歲了吧?
雖然楊牧之也知道,這個世間的女子,僅從容貌來看,是無法推測出真實年紀(jì)的,但還是有那么一點點驚訝的。
沒過多久,楊牧之就聞到了一股讓人口水直流的濃香。
是藥材燉鴨的香味。
木門輕輕被推開,她雙手端著一個骨瓷大碗,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前。
楊牧之再次吞咽了一把口水,“好香??!”
那一碗燉鴨肉就放在床榻前的一張圓凳上。楊牧之想支起身來,女子伸手拖住他的腰背,扶他斜靠在床頭。
又扯過來枕頭,給他墊在背下,然后又替楊牧之蓋好身上的被褥。
動作輕柔賢淑,像極了一位溫柔的小娘子,正在悉心照料服侍自己的夫君。
她用筷子在鴨腿上撕下一塊肉來,在嘴邊輕輕吹了吹,一手接在筷子下,緩緩遞到楊牧之嘴邊。
楊牧之迫不及待的張開嘴,接下這香甜的美味。
只是他的臉莫名其妙的有些發(fā)紅。
女子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尷尬,依然動作輕柔的喂他,只是在楊牧之吃了小半碗頓鴨肉后,就不再喂給他吃了。
“你才剛剛好,還不可以吃得太多,明天吃些素食,過兩天再吃葷的,好嗎?”
她從懷里拿出一張香帕,替楊牧之擦拭嘴角油漬。
意猶未盡的楊牧之老老實實點了點頭,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雖然他在煙云峰之爭的那場大傷中,楚玉和春梅也曾這般悉心照料過他,但人總是這樣,別人真心對你的好,總是覺得不安,覺得難以回報。
眼前的這個女子,就容貌來說,或許還比不上楚家姐妹的丫鬟春梅和秋桃,但她那份發(fā)自心底的溫柔,很能打動人心。
楊牧之輕聲問道:“姑,姑娘,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心事,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
楊牧之也不好再問,他總覺得她身上,似乎有不少的故事。
“嗯,看來,只能從腦袋上頂著一坨屎的丫頭身上打聽打聽了。”楊牧之心中想道,“畢竟那個丫頭嘴里,還是很好套話的?!?p> 恍惚間,女子起身離去。沒有多說什么,依然是走到門邊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楊牧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個奇怪的念頭冒了出來。
“她,她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楊牧之失眠了。
這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熬到天明。
他想了很多,其中最讓他難以釋懷的,是在暮江邊,與香婓的分別。
那是香婓第三次暗示他,她愿意留在浩然天下,一直跟著公子、侍奉公子。
可楊牧之依然還是拒絕了那個溫婉柔順、香嬌玉嫩豐腴鮫女。
其實在楊牧之心底,楚玉、楚虞瑤、姚魏紫、雩、香婓,應(yīng)該都是在同一位置的,除非是在他的不知不覺中,一些下意識的念頭,在微弱的影響著自己的心理。
比如楚玉,楊牧之就總會覺得對不住那個傻丫頭,也經(jīng)常會拿出那條絲帶來,癡癡凝視。
又比如楚虞瑤,盡管知道她只是裝出來的堅強,但心底還是若有若無的覺得,她比較強大,不太需要照顧。
與姚魏紫在一起,最沒有顧及,也最輕松。
特別是褪卻一身繁華、為他穿上粗布衣裙的小狐貍,可愛到令人發(fā)慌。
小狐貍就像是楚玉和楚虞瑤的結(jié)合體,有時候柔弱不堪,有時候又會顯得剛毅堅強。
雩,是鮫族女王,楊牧之對她的了解,僅僅建立在少之又少的三兩次見面。
如果非得用一個詞來形容楊牧之對她的喜歡,那應(yīng)該就是男人的通?。夯ㄐ陌?!
至于香婓,這個熱情而又倔強的美艷鮫女,其實是楊牧之在浪跡江湖之時,最想帶在身邊、又最不愿意帶在身邊的人。
這是一種說不出口的矛盾。
楊牧之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望著窗外的魚白,低聲輕吟:“如果,有那么一天,去到洪荒天下,讓我再次遇到你……我一定將你帶在身旁,再也不放你走了!”
天色逐漸光亮,各種清脆鳥鳴之后,就是嘎嘎嘎的一陣水鴨嘈雜,這其中,偶爾能聽到潮起潮落的聲音。
楊牧之沉沉睡去。
……
“你個大懶蟲,什么時辰了,還沒有醒來?”
楊牧之被人搖醒,睜眼一看,果然是那個叫可可的丫頭。
小小的眼睛,卻很有靈氣;稀疏的眉毛畫成褐色,形狀也很怪;鼻梁有點崎嶇,鼻翼寬大;唇形厚長,唇脂涂得較濃厚。
好在膚色還算白,整個五官沒有一件出彩的,但堆湊在一起,好歹偏離了丑陋的范疇。
萬幸的是,這個丫頭天真的性格使然,讓她看起來隨時都帶著笑意,加上腦袋上頂著一坨屎的發(fā)髻,總算給她增添了幾分可愛。
“做什么?要死啦!你個丑八蓋,干嘛這樣看著人家?莫非你想……”
正在楊牧之傻傻打量著這個丑丫頭時,終于惹怒了她。估計不是他這個白發(fā)怪叔叔躺在床上,說不得就要被她一頓好削。
“哼!看你有傷在身,就饒了你這一回算了!”
少女扯了扯衣裙,仔細檢查了一下,看看是否有穿戴不齊的地方。
她湊到楊牧之腦袋邊,捧起手中的一個食盒晃了晃,壓低聲音道:“如果你能說實話,我就給你吃這個,這是我最新獨創(chuàng)的粥哦,一般人吃不到的哩。”
最新獨創(chuàng)的粥?
楊牧之比較感興趣,于是點了點頭。
少女赧顏問道:“我是不是很漂亮?”
咳咳!
楊牧之本想脫口而出,你漂亮到讓人流淚。
一想到她獨創(chuàng)的粥,就咬牙說了一句:“你,很可愛……!”
原本還有一句“你很善良”,沒有說出來了,怕小丫頭多想。
少女露出一個滿意的笑臉,“算你還有點眼光!好吧,就給你嘗嘗我最新獨創(chuàng)的甲下粥吧!”
她打來清水,等楊牧之洗漱完畢,就迫不及待的將食盒遞給他,然后聚精會神的盯著,等他開口品嘗。
楊牧之打開食盒,里面黑糊糊的一盒米粥,其中好像還有一些草根……賣相是真的差,不過,香味還是有的。
楊牧之咕噥道:“這個甲下粥,是什么名堂?什么味道???”
原本是想試探她吃過沒有,誰知道丑丫頭并不上當(dāng),她蠱惑道:“快吃吧,老香了,老好吃了!”
楊牧之其實也真的餓了,于是拿起調(diào)羹,閉眼就吃了一勺。
“味道怎么樣?”少女兩眼放光,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