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天下對劍修的定義,需要一顆澄澈的劍心,能孕育出自己的本命飛劍,對劍有著獨特的情感和異于常人的認知。
御劍飄飄萬里飛行,馭劍千里取人頭,手中純粹劍氣,萬法皆可破除。做劍修,以劍證道是最純粹的渡劫升仙之道。
而這世間,還有一種“劍修”,就像裴嫣然這樣,手中攢萬法,我還有一劍。
這并非是我擁有世上堅不可摧的盾,同時也擁有世間無堅不摧的矛。這是一個能互助互補、一加一大于三的自然道法。
前提是你能成功,你能走到那個高度。
想不到紫靈圣水傷后遺留的本源之水,還有這般驚人的作為?羨慕也好,嫉妒也罷,楊牧之卻不后悔。
雖說是他收服了紫靈,解除了礦坑之禍,但畢竟這座礦坑是他柳家的產物,紫靈結晶與本源圣水也是一直就存在于柳家礦坑的。
東西雖好,但如何取舍是個大學問。做人,終歸是要善良。
柳家的救命大恩尚未回報,豈可再拿人至寶?
柳美仁從所有的圣水中分出三成給裴嫣然,這個分量,完全足夠她孕育飛劍了。
可可流著口水,“表哥,你說得到這些寶貝,都是楊牛文個功勞,難道不打算分一些給他嗎?”
楊牧之搶在柳美仁開口之前道:“柳大哥,別聽可可胡說,這種珍貴的寶貝,給我就是真的暴殄珍物了?!?p> 柳美仁原本尷尬的臉色瞬間恢復,大笑道:“牛文?。〗惺裁戳蟾?,太見外了,就和可可一樣叫表哥好了。”
楊牧之果然微笑著叫了一聲表哥,一旁的可可撇撇嘴:“表哥,就算不給他這些寶貝,其他的總是要多補償一些吧?”
柳美仁氣笑道:“你這丫頭,來爭財產了么,你家里會缺哪樣?你帶牛文回家,打開寶庫大門,什么寶貝挑不出來?”
楊牧之傻眼問道:“可可,你家有座寶庫?”
可可沒搭理他,直接跳過了這話題,“哼,表哥真小氣?!?p> “呵呵,并不是表哥我小氣,而是……”柳美仁不再隱瞞:“這些紫靈結晶與圣水,其實早就有人預定了,已經不屬于我們柳家啦?!?p> 見大家都睜大眼睛等待下文,他接著解釋道:“咱們翡翠老坑有紫靈圣水的這個傳說,其實一直不太能確定真假,幾十年前靈寶山的人來過一次,最終是那位鑄劍大師下了斷言,說紫靈圣水的確存在。”
“因此當年靈寶山就與家父定下了這樁買賣,早早就附過了定金,說是時機成熟了,咱們柳家自然能開采出結晶與圣水。都沒有談具體或大概是哪一年才算時機成熟,所以這事都快被我們忘記了。”
柳美仁有些激動,拉過楊牧之,“誰曾想,牛文來了翡翠城后,輕易就解決了礦坑的危害,又替我們找到了這些至寶?!?p> “補償自然是不能少了,回紅林之后,父親定會重重嘉獎你的,還有一個好消息,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們?!?p> 對于什么補償嘉獎,可可自然不稀罕,表哥自然也知道她不稀罕這些,因此所謂的好消息,莫不是?
柳美仁不再賣關子,“可可,其實奶奶一早就知道,楊牛文會成為她的外孫女婿,有了這檔事后,就連父親都夸你這外甥女有眼光,找了個好夫婿呢!”
可可又羞又喜:“表哥,你將我們的事情告訴外婆和舅舅了?”
柳美仁難得一見笑嘻嘻的,“如此一來,你還有必要擔心姑父和姑姑責罵你嗎?”
可可搓著自己的衣角,想了一想,事的確是這么個事。非但父親母親不會責怪我和丑八蓋,說不定還會夸女兒懂事,贊女婿能干哩。
搞不好我悔婚呂南笙一事,龍吟宗都不會計較了呢!
裴嫣然笑吟吟走過來,對著楊牧之微微曲膝一福:“楊牛文,嫣然要謝謝你呢!”
她施禮之時,挨楊牧之很近,曲膝彎腰時,她的腦袋似乎就要碰到楊牧之的胸膛。
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看著她抬頭時眼眸里流轉不休的各種風情,楊牧之還未喝酒,竟似已醉。
最難消受美人恩,楊牧之定了定神,支吾道:“謝我,謝我什么?”
“謝你替我找到紫靈圣水呀!”裴嫣然聲音輕柔,如溪水潺潺,她用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望著楊牧之,臉上浮現(xiàn)兩朵紅霞,“你可以對嫣然提一個條件,嫣然定會照做,無不允可。”
慢說是柳美仁,即便是可可這丫頭都有些吃醋了,她橫插在楊牧之與裴嫣然之間,一臉的不開心:“嫣然姐姐,你這是做什么呀?送你紫靈圣水的是表哥,你謝楊牛文做什么?”
一旁的柳美仁重重點頭,就是,謝錯人了吧?
裴嫣然微笑道:“扶風自然也是要謝的,不過更該謝謝的人,還是楊牛文呢!”
“為什么?”包括楊牧之在內,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因為師尊當年與我說過,紫靈圣水雖在柳家,但能不能現(xiàn)世,卻不在柳家之人身上。”裴嫣然一汪秋水般的大眼睛瞟向楊牧之,“師尊說,能讓紫靈圣水現(xiàn)世,并留下本源圣水之人,才是嫣然的……該謝之人?!?p> 可可沒有留意嫣然姐姐最后的緊急改口,她癡傻呢喃道:“你師父真是神仙不成,什么都能算到么?”
而柳美仁卻從裴嫣然的口型猜測出了一點端倪,他酸酸問道:“能讓紫靈圣水現(xiàn)世之人,便是你裴嫣然的真命天子,是吧?”
裴嫣然低著頭,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
可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難道嫣然姐姐要與我爭夫君?正在焦急之時,裴嫣然抬頭問楊牧之:“那么,你的要求是?”
無論什么條件,無不允可。
可可著急了,她急問道:“嫣然姐姐,如果丑八蓋讓你以身相許,你也會答應嗎?”
裴嫣然遲疑片刻,期間偷望了柳美仁一眼,最后還是點頭輕嗯了一聲。
這細弱蚊蠅的一聲輕嗯,在柳美仁腦中卻無異晴天霹靂,炸得他一個后蹌幾乎站立不穩(wěn)。
圣人有云:世間萬事萬物,總逃不開一個情字。
看來情之一字,殺力才是最巨的。柳美仁身為浩然年輕前十人一員,也經受不住這輕輕一擊。
三個人,六只眼都看向楊牧之。
柳美仁的眼神里,有失落,有憤怒,有絕望。
可可的眼神里,只有焦灼和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嫣然姐姐與她一起分享夫君?還是丑八蓋直接娶了嫣然姐姐,干脆就不要自己了?
裴嫣然看楊牧之的眼神里,是三分期待,三分鼓勵,剩下的,是莫名其妙的憧憬與釋懷。
每當她凝視這個白發(fā)男人時,總會有意無意的想起韋師姐的那句詞。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p> 四人陷入長久的沉默,誰也不肯開口說話,好像只要一開口,自己心中那個期許就會落空。
夕陽西沉,天邊最后一絲沒有來得及下山的紅光,躥進了楊牧之的雙眼里,他眨了眨那雙熠熠光輝的丹鳳大眼,露出了一個誰也無法描述的笑容。
“嫣然,你師尊所寄予你的厚望,是讓你成為一名比劍修更出色的劍修。而那個無不允可的條件,我希望是,無論如何你最后都要成功!”
此時楊牧之的眼里,像是蘊藏著一輪紅日,讓人莫敢直視,而他的身形,似乎也變得高大起來,竟讓人生出一種需要仰視他的感覺來。
楊牧之轉身望向遠處,一襲青衫的他,衣袂飄揚。雖然看不到無垠的汪洋,然而他的心神,還是飄至了大海的盡頭。
“原來,在歸墟那盤大棋局之外,還有一座更大的棋盤。那位中年黑衫文士,就是天下第一人賈旻?”
柳美仁、可可、裴嫣然三人依然怔怔望著楊牧之發(fā)呆,無奈,他揮了揮手,“你們難道不餓嗎?不是說今晚要喝酒的嗎?”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柳美仁,他那顆掙扎到嗓子眼的心終于回到了原位,他笑著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早些去翡翠酒樓,晚了就沒位置了?!?p> 此時他看向楊牛文這個表妹夫時,竟無比親切。如果說之前是因為感激他為柳家找出了至寶,而欣然接受這個不合禮制的妹夫。
而此時,他對楊牛文的認同、欽佩、感激,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畢竟這個世間的男人,在面對裴嫣然這樣的禍水紅顏時,不是誰都能放得下的。就算放得下她,也沒有如楊牛文這般云淡風輕的。
裴嫣然,就是他柳美仁的全部,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她,自己會變成怎么樣?
他也想象不出,楊牛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竟能面對裴嫣然這個大美人的誘惑而不動心?
這一次,柳美仁找了個機會,仔仔細細前前后后狠狠打量了表妹夫一番,結果他那顆剛平復的心,又變得失落了。
這個答案,對裴嫣然來說,談不上好壞,也不能說有太多的失落和遺憾。
她本身還是喜歡柳美仁的,出于年少那會對素昧平生的麒麟之子的思慕,與這個楊牛文身上某種說不清的奇異關聯(lián),以至于她以為自己并沒有多么的喜歡柳美仁。
既然這個表面上浮夸孟浪、骨子里卻清純無比的楊牛文不要她裴嫣然以身相許,意外之余,也總算是對柳扶風有個交代了。
不過稍許不開心,還是有的。
“這個家伙,平日里偷瞄人家的時候,眼神老壞了。如今只要你開句口,便是隨你怎么看怎么摸都成,你卻又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