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晚宴正式開始,不一會大家就開始四下走動,互相敬酒。
也有不少人來給楊牧之敬酒,大多都是柳家那些什么堂叔伯之內(nèi)的中老年男人,沒有什么太高的修為在身,每個人的目的都不言而喻。
“楊神醫(yī),你年輕有為,使我們紅林面上有光,來,三叔敬你一杯?!?p> 什么三叔四伯五大爺,敬酒時都離不開要提一句楊神醫(yī)的那些溫陽藥,眼下知道楊神醫(yī)只是早生華發(fā),并非老男人,所以稱呼中去掉了一個“老”字。
“我們紅林在溫陽這類醫(yī)目,從來就沒有什么進展,如今楊神醫(yī)也算是開創(chuàng)了先河了,來!六爺我敬你一杯?!?p> 這些來敬酒之人,拐彎抹角的其實只有一個意思:楊神醫(yī),你那壯陽藥,給我來幾包?
戚夫人揉了揉額頭,輕輕咳嗽了一聲。
眾人總算收斂了一些,其中還有兩位六十多歲的老爺爺,似乎也想向楊神醫(yī)討要兩包壯陽藥,或許是他們在柳家的班輩較高,因此并沒有搭理在他們眼里只是個小丫頭的戚嫣紅。
直到楊牧之暗示改天會帶著他們需要的東西前去上門拜訪時,才各自欣喜的返回酒桌。
可可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父親老用兇惡的目光掃視楊牛文,于是慫恿道:“楊牛文,你去給我爹敬酒呀!”
楊牧之的手一個哆嗦,差點沒有將酒杯弄翻,“我該叫他什么?秦伯父?”
“傻瓜!”可可竟也會不好意思:“你叫他岳父不是更好些?”
楊牧之心想老這樣被人惡狠狠的惦記著,也不是個事,于是硬著頭皮端起酒杯朝那桌走去。
矮胖男人假裝什么也沒看見,只顧低頭夾菜,滿嘴油膩。
楊牧之微躬帶笑:“秦,伯父,伯母,牛文敬你們一杯?!?p> 柳若芷美目含笑,伸手端起了酒杯,不為察覺的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秦寶盛這才不情愿的端起那杯酒,什么都不想說,悶頭一口喝了。好像又感應(yīng)到了自己媳婦不善的目光,心道你小子太可惡,害我回去又要挨罰。
柳若芷小抿了一口酒,嬌潤輕薄的紅唇粘著些許香醇酒水,愈發(fā)水潤誘人,“你叫楊牛文?”
楊牧之乖巧點頭回了一聲:“是的,伯母!”
柳若芷淺淺一笑:“叫伯母不但生分,也顯得我老呀!”
楊牧之想沒來由起了林薇,那個被自己叫作薇姐的岳母,于是他小聲說了一句:“不然……叫你姐姐?”
這位胭脂譜上排第七的美人莞爾一笑,心道真是個楞小子。她就著這年輕人敬酒的機會,小心仔細的審視了他一番,心里大松了一口氣。
“可可這丫頭,雖然做事總是喜歡胡來,不過眼光還是極好的嘛!”
于是再看這位女婿時,就可以用那句打眼就喜歡來形容了。
旁邊桌子上的可可一直悄悄在觀察著自己父母,直到她看見娘親的笑容時,這丫頭嘻嘻一笑,這回妥當啦!
柳若芷接著柔聲問了一些楊牧之家庭的情況,完全就是一副岳母初見女婿的光景。
戚夫人笑著道:“若芷,牛文的身世就無需多問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們商量著來辦就是了?!?p> 這句話很有嚼勁,好像柳若谷讀懂了一部分意思,他笑著對自己三妹說道:“若芷,母親的意思是,你讓可可跟著牛文也行,讓牛文入贅秦家也不無不可,呵呵!”
中秋佳節(jié),本就該如此,一家人圍坐一起,閑聊家長里短。
柳若芷笑吟吟望著楊牧之,期間也滿眼愛意的看了一眼自己那調(diào)皮的閨女。
“這些事情,就由著他們兩個年輕人自己的想法來吧!”她輕捋了一把秀發(fā),“我與寶盛,都沒有什么意見?!?p> 秦寶盛只能將騰騰怒氣壓在心底,我有意見!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楊牧之嚇了一大跳,這都在談?wù)撔┦裁茨??我只是來敬個酒,緩解一下誤會,你們都在商量些什么大事了???
等他溜回去自己的酒桌后,柳若谷笑道:“年輕人,臉皮薄,也沒有什么主張,這種事就全看大人們作主啦?!?p> 他拍了拍妹夫的肩頭,“寶盛啊,這女婿著實不錯,你們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時候?qū)⑾彩罗k了吧?”
秦寶盛氣呼呼哼了一聲,“我不知道,問你妹!”
酒桌上臉色不太好看的,還有一人,那就是柳家二妹柳若蕓,平素很少參與家族聊天的她,此時竟插了一嘴:“你秦家與龍吟宗定下婚約,怎么說毀就毀了?”
秦寶盛好像找到了知音,大力點頭道:“二姐說的是,龍吟宗那邊如何處理?”
眾人都眉頭輕鎖,唯獨柳若芷這個做娘親的沒有那一層顧慮,她微笑道:“只要是可可的選擇,我都會不遺余力的支持她?!?p> 僅僅一句風輕云淡的話,卻是那樣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龍吟宗貴為天下第一大宗,門內(nèi)頂尖劍修多如牛毛,可那又怎樣?為了女兒的一生幸福,我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不敢做?
包括寶玦山莊一家之主的秦寶盛在內(nèi),眾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有匹夫之勇固然好,不過也要量力而行不是?
戚夫人望著自己這個小女兒,眼神里滿是愛憐,“若芷,你的脾氣還是老樣子,什么時候可以改改??!”
“母親遺傳給我的,生來就這樣,改不了,也不想改?!彼屏趸▼砂愕呐?,也有讓人想不到的剛毅。
柳若谷嘆氣一聲,“若芷,如果不是因為你這脾氣,當年你又如何會受那些苦?咱們與十八寨那一段恩怨,也就不會發(fā)生了?!?p> “好啦,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逼莘蛉酥棺×藘号畟兊脑掝},“牛文是個好孩子,你們還在考慮要不要收他做秦家女婿,還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呢!”
幾人不禁都朝那一桌望去,那位白頭發(fā)的年輕人繼續(xù)微低著頭端坐桌前,謹小慎微如一只掉落狼群的羔羊。
每個人看他的心思,都不盡相同。
柳若谷自然希望繼續(xù)聽楊牛文叫自己舅舅,在醫(yī)道一途,楊牛文是位難得的天才,神藥樹給他命題,就是最好的佐證。
柳若蕓則希望秦家不敢毀約,這樣楊牛文就不會離開自己了。雖然在她心底深處,也知道楊牧之不是那個人,但那種莫名的感覺總在潛移默化,左右著自己的思想。
到后來,自己深藏心底之人,到底是陸郎,還是楊牛文,她也搞不清了。
柳若芷最為平靜,她的選擇不重要,重要的是可可的選擇,所以無論楊牛文是如何的一個人,她只會無條件支持自己的女兒。
她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自己母親,一絲埋藏多年的怨恨,與心底的那一份遺憾,總是難以淡去。
“如果,當年母親能像我這般支持我的女兒一樣來支持她的女兒,也許,這個世間就不會再有風流不羈的陸郎了吧?”
柳家三兄妹之中,柳若芷看似最柔弱,性子卻最堅強,做事也最不考慮后果。
當年不是因為她一意孤行,要以德報怨救治仇家之子,也就不會受那些苦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她錯失了她的陸郎。
然而她卻并不后悔,這么多年了,女兒都二十歲了,如果那位有可能成為自己一個人的陸郎,就因為這樣一次錯過,而終身錯過,那么他也不值得深愛。
就讓他繼續(xù)做天下第一風流陸郎好了。
然而在秦寶盛的眼里,楊牛文這個準女婿,實在是……太看不上眼了。
之所以說是準女婿,那是因為自己媳婦告訴他,咱家的可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并非外界傳言的那樣。
也正是基于此,他才沒有怒砍楊牛文那小子。
不過他秦寶盛老早就下過了決定:我秦寶盛的女婿,別的條件先不提,但最基本的一個雷打不動的條件,就是要長得好看。
為什么執(zhí)著于女婿要好看,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顯然,這位滿頭白發(fā)、滿臉皺紋的老小子,不是合適的女婿人選。
同樣這樣認為的,當然有不少人,這其中就有龍吟宗的呂南笙。
按捺了幾次,他終于端著一杯酒,踩著小碎步輕盈走到楊牧之的桌旁。
裴嫣然赫然站起身來,冷冷看著自己的師弟。
她的右手緩緩垂下,雙指并攏成劍,捏著師父交代給她的無上劍訣。
“嫣然,你師弟呂南笙,日后必定會走得很高很遠,為師傳你這一道獨門劍法,只是希望,今后龍吟宗還有一個可以克制他的人……”
呂南笙并不知道自己以何種身份過來與楊牛文敬這一杯酒,或許說是罰酒,會更合理些。
自己未過門的媳婦都跟他跑了,我還給他敬酒?
楊牧之感受到一絲非比尋常的氣息,很像年少時在水田間勞作的那般情景:人的雙腳一旦入水,水聲甫一晃動,遠處就有黑青色的螞蝗聞風而來。扁扁的身體在水里快速游曳,那種感覺比它吸附在你身上吸血更令人提心吊膽。
楊牧之站起身來。
他身旁的可可也飛快站起身,一把護在楊牧之身前,也不多說什么話,只是拿一雙小眼睛怒視著眼前這位妖嬈的男子。
偌大的圓形露天大廳里,同時也有不少長輩站起身來,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