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每天除了默默趕路之外,都是在瘋狂的練功。此時的他,已經(jīng)摸到了金丹境的門檻,丹田中已是金光燦爛,離金丹成形只差一絲契機了。
楊牧之發(fā)現(xiàn),在他的戰(zhàn)力逐漸恢復之時,心底好像也隨之而生一股莫名殺意,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難怪最近在山林里看見野獸界的弱肉強食,都沒有什么感覺了。
而一些試圖攔路的野獸,也會被楊牧之無情的斬殺。
一心想著快速回到巔峰他,完全沒有留意自己這個看似尋常,卻又極為不平常的變化。
離玉樹宮愈來愈近,楊牧之對如今自己的戰(zhàn)力,作了一個簡略的評估。
劍修,凝元境瓶頸期,靈力異常充盈。
佩劍:狹路。
本命飛劍:點絳唇。
盡管飛劍還是不太肯合作,但是殺力還是實打實存在的,而那柄狹路劍,被他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就引發(fā)了巨大共鳴,那是劍與劍修之間的神魂共振,是一柄神兵對劍修的最大認可。
劍法什么的,楊牧之從來就不需要練。
曾經(jīng)站在劍術巔峰之人,信手拈來就是說他們這一類人,一劍在手,天下我有。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和氣度。
因為完美融聚了五行之力,此刻楊牧之體內(nèi)靈氣的充盈程度,完全可以媲美一位元嬰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還不能通過神識搭配本源靈火對敵。這雖然會拉低我的整體戰(zhàn)力,不過再過幾天就好了,只要我結成金丹……”
雙眼泛紅的楊牧之緩緩起身,收起了橫放在膝蓋上寶劍,本想直接背在身后的,想一想還是收進了儲物指環(huán)中。
以他現(xiàn)在的裝扮,實在不適合作一名劍客。
楊牧之身上穿的,是楚虞瑤和秦祎可給他挑選的那幾件華麗緞袍,頭頂束著一只雕花嵌玉銀冠,每次束發(fā)之時,他總是不厭其煩。有些事,擁有時根本不會在意,等到失去后,方知最珍貴。
路上行人見多,聽說去玉樹宮有兩條路可上山,一條是人多好走的正道,另一條據(jù)說是個險峻山澗,唯有一條獨木可行。圓滾滾的獨木下,山谷深不見底,終年云霧繚繞,于一坦平陽的靈犀洲來說,這也算是一道奇景了。
迎風行走于獨木之上,面臨著一失足就可能粉身碎骨的挑戰(zhàn),身邊云霧飄渺,腳下無底深淵,走過一次的人都說,大有神人之風,于修行大有裨益。
雖說道路兇險,但是經(jīng)由玉樹宮之人,走這條道的人還真不算少。
先不說修煉之人走一條山澗獨木有何難度,就是沖著這個奇特的風光,楊牧之也打算從獨木山澗這邊走一遭。
玉樹,又名景天樹,莖干肉質,葉片肥厚光潔宛如碧玉,樹冠挺拔秀麗,樹干蒼勁古樸,因此世人常以玉樹臨風形容男子,可見玉樹之風采。
愈接近玉樹宮地界,路旁所見玉樹愈多,此時正是花期,走進一片稀疏樹林,可惜楊牧之遍尋不到一株玉樹開花。
路人都在議論的獨木山澗,就在這片玉樹林盡頭。
楊牧之穿過玉樹林,終于看見了那座山澗,云霧繚繞是真,圓滾滾險峻獨木也是真,迷霧籠罩住的未知前方也是真的。沒有人說過,這根不知誰架在山澗之間的獨木有多長。
吹了一陣寒涼的山風,楊牧之回首望去,赫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見一株樹上,開著一簇淡粉色的小花,花開筒狀。
“原來,我最喜愛的花色,是粉色呀!”
楊牧之輕輕嘆息,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一襲桃花裙,還有點綴其上那幾朵鮮活的粉色桃花……
“喂!你小子過不過橋到底?不敢過就滾開一邊去!”
一聲呼喝,楊牧之回過神來,是兩位結伴而來的年輕人,長得倒也有幾分模樣,仗著一身不低的修為,沒有正眼瞧過人。
楊牧之日益泛紅的眼睛一瞇,就要祭出飛劍將這兩名語氣不善的家伙斬落山澗。
不知因為什么,腦海中總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臉孔,在對他輕輕搖頭。楊牧之垂下微微顫抖的雙手,守住了最后一絲清明。
不聲不響讓開了路,任由那一金丹一元嬰繼續(xù)嗤笑,踏上山澗獨木。
“什么玩意兒嘛?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不是說靈犀洲多俊彥,動不動就一言不合拔劍相向嗎?我看還是廢物居多嘛!”
楊牧之雙目精光一閃,少商竅穴之中的飛劍早已蠢蠢欲動,幾欲脫竅而出。
楊牧之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手指再次抖了幾抖,依然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等那兩人走了大概小半炷香時間,于天邊斜陽最后一絲夕輝下,楊牧之開始過橋。
第一腳邁上獨木,才知這里面并不簡單。
但凡世間修煉者,只要有金丹修為在身,就能隨意御風飛翔,要飛越一座山澗又有何難?就算是想體驗一把危乎高哉的感覺,即便是剛剛入門的練體境,也是身手矯健異于常人,應該也沒有任何難度才對。
然而楊牧之踏足其中,就感覺有些詭異,似乎自己從一位凝元境巔峰退步到筑基境,再走幾步,又退至煉虛,隨著腳步前移,他的境界依次退至煉氣、練體,最后變成了一個凡人。
全身所有的靈力似乎在這一刻消失不見,根本無從調用。
修煉者所謂的矯健身手也不見了,一種無形的沉重,像一把把枷鎖鉗制住手腳四肢,此刻楊牧之才知,什么叫步履艱難了。
眼前還是一團氤氳繚繞,根本不知前路還有多遠。腳底下有寒風倒灌而上,呼呼作響,就連如此笨拙沉重的身體都被刮得左右搖擺。
不是沒有想過倒退回去,只是楊牧之冥冥之中覺得,這是自己的一段艱難心路,再怎么難,都非得走完不可。
若是半途而返,只怕是今后再也難以提起心中一口意氣了。
楊牧之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蹣跚邁步前行。心志堅定、精神識海強大如他,都不免對山澗之下飄飄而上的一些奇怪聲音感到焦躁和不安。
那些奇怪聲音,有各種誘惑、也有威脅,其中最能打動人心的就是,有個軟綿綿的聲音在耳邊吹著:“楊牧之,跟我走,帶你找娘親去!我知道她在哪里。”
還有一個男人的刺耳笑聲,久久回蕩:“楊牧之,我并沒有殺死楚虞瑤,她就站在你身后,只要現(xiàn)在退回去,你就能見到她?!?p> 滴答,滴答,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跌落在腳邊,楊牧之緩緩換了一口新氣,繼續(xù)艱難前行。
楊牧之咧嘴一笑,心中一盞明燈點燃,雖不能照亮腳下的路,卻讓他心中一片光明。
那些繚繞于他身邊的天外心魔,突然發(fā)出一陣陣尖銳的哀嚎聲,消散不見。
篤篤篤,前方白霧中傳來拐杖撞擊獨木的聲音,莫非,對面有人過來了?
楊牧之停下腳步,等了片刻后,果然從霧中走出一名手拄拐杖的男子,說不出有多老,一身麻衣麻布,不說弱不經(jīng)風,最起碼也是孱弱不堪。
“小友,遇見也算是緣分,給老朽讓個路如何?”對面的老人倒是先開口了,一開口就驚人一跳。
讓路?
在這種連雙腳都不能并排站立的獨木橋上,怎么給你讓路?
又不能御風浮空,又不是身手敏捷,這一段路艱難走來,不說骨頭都散架了,也是腰酸背痛了。
手拄龍頭拐杖的老人,開始倚老賣老,“你這年輕人?。≈v人倫,孝為先,老吾老,幼吾幼,難道你就沒讀過?快快快,給老朽讓個路?!?p> 楊牧之無奈道:“這要如何讓路?莫非您要我跳下去?”
像是一語提醒夢中人,老人似乎心中有了計較,轉動眼珠道:“你可以轉身,退回去嘛!”
楊牧之的眼神逐漸變冷:“敢問這位老人家,你走了多遠了?”
“我嘛!大概一百步不到吧!”
楊牧之冷冷道:“我最起碼走了一千步……”
“什么?”老人瞬間提高了語調:“你的意思是,讓老朽原路退回,給你讓個路嘍?”
楊牧之極力克制道:“你才走了一百步,退回去也不算多難?!?p> “嘿嘿!憑什么我一百步就要讓你一千步?以為我人老了,當真就是好欺負的么!”老人怪笑兩聲道:“年輕人,觀你的步伐,走在這獨木上不比老朽我靈活,再說我手中有這根拐杖,真要動起手來還不好說誰掉下去呢!再說了,我年老體衰,哪里還有氣力倒回去再走一遍?”
一個聲音在楊牧之腦海里響起:踢他下去,這是個老匹夫,摔死他活該。如果你退回去,這些苦就白吃了。
老人稍稍蹲低了姿勢,擺開戰(zhàn)斗架勢,一手舉起龍頭拐杖指著楊牧之,皮笑肉不笑道:“小子,怎么樣?在不退開的話,我就戳你下去了啊!”
老人的拐杖上,懸掛著一只暗黃色的葫蘆,搖搖晃晃,絲毫不起眼。
楊牧之那俊美無雙的臉龐上,冷汗直流。
倒不是因為這狹路相逢的老者的威脅,而是此刻正在與心中另一個聲音在掙扎拉鋸。最終,楊牧之長長吐出一口氣,道:“老人家,你且等一等,我有辦法了?!?p> “哦?”老人放下手中拐杖,冷冷笑道:“不打算正面廝殺了,準備耍小聰明了?”
楊牧之緩了一口氣,苦笑道:“你我無冤無仇,只不過大家都是要過橋而已,害了誰都沒有好處可得不是?”
“那可不一定,你剛剛還對老朽真動了殺心呢!”這個再平常不過了的老者,還挺能察言觀色。
“老人家,我一會俯身下去,抱住這根獨木,您從我身上踩踏過橋,怎么樣?”
“嗯……”老人想了想,忽然搖頭道:“不行,一會你趁老朽站到你背上之時,一拱身將老朽翻下山澗,那可如何是好?”
楊牧之苦笑一聲,無奈道:“那這樣吧,我抱住獨木倒吊在橋下,只留雙手雙腳勾住獨木,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害你性命了……”
老人想了想,這倒是個可行之法。
不過這名狡猾多疑的老人還是問了一句:“你小子倒吊橋下,就不怕老朽我故意踩你手腳,讓你吃痛掉下山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