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那無比龐大的黑影，竟是那條墨色巨龍。
這一次，墨龍不再是虛幻光影的形態(tài)出現(xiàn)，而是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存在。當(dāng)一種前所未見的巨大超級生物盤旋于頭頂，帶來的那種震撼和威壓，極其讓人窒息。
全身覆蓋如漆如墨巨鱗的墨龍，五爪四足，踩踏于烏云之上，龐大身軀彎成兩個拱形，耀武揚(yáng)威、殺氣騰騰。
墨龍鬢生雙角，口兩旁有須有髯，吼下有逆鱗，開口言語之時，隱約可見嘴中所含明珠。
“小子，在本座離開這座天下之前，最后問你一次，交不交出紫靈圣水？如若不然，本座便讓你灰飛湮滅于此！”
很明顯，這條墨龍還未對紫靈圣水死心。
楊牧之靜氣凝神，長劍微揚(yáng)，“老惡龍，我也是這么想的，就看我倆誰先灰飛湮滅了！”
老李頭瞥了一眼楊牧之，一絲詫異過后，很快就恢復(fù)凝重。
老人并不知道楊牧之所做的那個噩夢，夢里正是一條墨色惡龍，欺凌撕咬著一只五彩鳳凰。
墨龍明顯沒有想到這個渺小人類會有這般語氣，怒極反笑道：“好！好！好！雖說那些家伙不斷在催促，但本座還是要將這件事做個了結(jié)！小子，拿出你所有的實力來，就讓本座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與語氣相等！”
“如你所愿！”楊牧之躬腰沉肩，一手搭在劍身，一手緊握劍柄，雙足用力在地一點，赫然騰空而起，手中早就興奮顫鳴的狹路寶劍，刺向惡龍咽喉。
與此同時，緊握雙拳的老李頭也一步躥入半空，到了墨龍背后，御風(fēng)四下游蕩，等待墨龍翻身時的破綻。
墨龍自然看出了兩人的實際修為，一位從合道境跌下來的大乘境，看來以拳法近身肉搏見長；一位靈寂境巔峰劍修，故意壓境在金丹，成形的本命飛劍一柄，威力不俗，其余金木水火土本命物一堆，皆是不可小覷。
在那柄古怪的長劍刺來之際，心中滿是輕蔑的墨龍還是不敢托大，抬起了一只墨鱗前爪護(hù)住咽喉。
以自己最脆弱的部位硬接巔峰靈寂境劍修一劍，并不難。但眼前這小子的劍，它還是不太敢。
至于那位看著老弱，其實體魄強(qiáng)橫的大乘境，倒是無需太過擔(dān)心。
這就是老墨龍的自信。
那一雙拳頭就算再厲害，若不動用其他半仙兵品階以上的法寶，光靠一雙肉拳想對龍體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是很不可能的。
向來只有斬龍一說，沒聽說過哪條真龍是活活被人揍死的。
嗤！叮！先是一道劍氣被龍爪阻擋，接著就是劍尖直接撞擊在墨龍前爪之上，那些堅硬逾鐵的龍鱗不但彈開了楊牧之的劍，還滑偏了他這凌厲一刺的勢頭，若不是他及時抽身退開，就要被那橫掃一爪抓成一灘碎肉。
想不到身軀如此龐大的巨龍，動作還那么敏捷迅速，一爪落空后，接連就是左右雙足連環(huán)三爪撲來，每一爪都帶起隱隱紫雷和墨色幻影，不但力量奇大，速度也快。
饒是楊牧之憑借強(qiáng)大神識的提前預(yù)判，堪堪躲開那幾招奪命龍爪手，卻還是被龍爪帶起的罡風(fēng)割斷了幾縷頭發(fā)，身上那件靛青色衣袍也被撕裂了幾道口子。
衣袍裂口內(nèi)，可見隱約光彩流轉(zhuǎn)，像是內(nèi)里還穿了一件寶甲。
在墨龍揮舞前足攻出四爪之際，它背后的老李頭似乎也找到了空隙，欺身靠近墨龍，雄厚剛猛的一拳砸在墨龍后足內(nèi)側(cè)靠近腹部處一寸的位置。
鐺，如鐵錘擊中鐵板，發(fā)出一聲清脆且沉悶的金鐵相交之聲，火花四濺。
“哼！”
墨龍冷哼一聲，連頭也不回一下，將重心放在一雙后足，身軀微微抬高，一對前爪凌空而起，繼續(xù)撲擊楊牧之。同時巨尾毫無征兆的橫掃過來，就欲將一拳打痛了它的老李頭掃成齏粉。
剛才那一拳，所有的力道都被龍鱗阻擋，雖說后足靠近腹部處的龍鱗相對脆弱幾分，但是抵御一雙赤手空拳還是綽綽有余的。不過令老龍想不到的是，老李頭的拳頭之后，還有引而待發(fā)的拳勁可以傷人，有點類似寸勁，但又截然不同。
老李頭在龍尾橫掃之下快速貼近龍身，剛好在龍尾卷曲的弧度內(nèi)躲過這兇悍一擊。
老人一身渾厚拳意流淌，靜靜漂浮半空，等待第二次出手時機(jī)。
墨龍的前爪凌空撲擊，被楊牧之剛剛好躲開，不過他身上的錦緞長袍卻未能幸免，被龍爪罡風(fēng)割裂撕碎成布料片片，四下飛散。
靛青長袍徹底破碎后，露出里面那件古怪白衣，不知何種材料織就的長袍，有淡淡五彩流螢圍繞，寶光盎然，明顯是一件品秩非凡的寶衣。
老龍瞪眼道：“這是……龍綃衣？”
龍綃衣，雖然也帶了個“龍”字，但是和他這樣的天命真龍卻無半點關(guān)系。那是鮫女以海水織就成綃紗，再以上古傳承之法、混合鮫女真元之血織績而成。
在天下所有的法衣寶甲之中，龍綃衣足以排進(jìn)前三。
楊牧之滿臉心疼，那件裂成碎片的靛青長袍，是楚虞瑤給他買的，而早早穿在內(nèi)里的龍綃衣，是鮫女王送給他的，無論哪一件衣服，都不舍得讓它損壞。
楊牧之將咫尺物中所有的御風(fēng)符都摸了出來，還剩五張。
看來，想要完全避開墨龍的雷霆攻襲，非得有御風(fēng)符的加速效果相助才行。
從李爺爺之前那一拳來看，對這條惡龍是有一定傷害的，還有自己手中長劍，對方除了用爪子來擋開之外，也不太敢用身上其他地方來一試鋒芒，那就證明自己這一方還是有能力傷到它的。
想到這里，楊牧之稍稍安心幾分。
接下來，就是在保證自身的安全之下，盡可能多給惡龍制造一些傷害，同時還要留意自身靈力的消耗，千萬不能打到后面出現(xiàn)氣力不濟(jì)的情況。
畢竟，御風(fēng)飛行在空中與一條蛟龍廝殺，是很不占優(yōu)勢的。
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在這片烏云之上，那條老龍如魚得水，占盡天時地利，看來要想辦法試著將他引誘到地面才行。
楊牧之以心聲和老李頭說了這個想法。
老李頭示意可以試試，不過別抱太大希望，這條老龍靈智極高，比起世間很多凡人來說，還要聰明三分。老李頭再一次提醒讓楊牧之小心一些，還是那句話，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想法先逃離戰(zhàn)場。
兩人一龍的第一次正面交鋒，看似拳來劍往，躲閃騰挪，實則所有這些都只是發(fā)生在幾個彈指之間的功夫。
短暫的醞釀氣勢后，墨龍再次發(fā)動狂暴進(jìn)攻。心底不斷傳來那兩人的叱喝聲，老龍有一絲煩躁起來。
“你瘋了嗎？我們耗費如此大的代價來助你，為的就是讓你安全歸位洪荒，你卻一而再的在這里耽誤時機(jī)？那個小家伙怎么你了，怎么就是要和他過不去？”
另一個男人的嗓音，就不那么客氣了：“該死的東西，若不是留著你還有幾分用處，早就一劍打發(fā)你了。區(qū)區(qū)一捧紫靈圣水，值得如此大費手腳？還不速速就位，遠(yuǎn)遁洪荒！”
其實老墨龍也很想三兩下就打發(fā)這兩個人，奈何之前被寧有晴斬掉一條靈魄魂脈，還被她不停追著瘋砍，若不是老龍忍痛消耗自己半數(shù)的修行道行，總算安全遁走，不然也沒有機(jī)會站在這里了。
在仙人渡十八寨休養(yǎng)了一段時日，好不容易恢復(fù)了元氣，借著洪荒妖族大舉進(jìn)攻浩然的機(jī)會，準(zhǔn)備今天遠(yuǎn)遁歸位洪荒天下。
只不過，留在楊牧之身上的紫靈圣水，卻成了老墨龍一個難以放下的執(zhí)念。
如果是鼎盛時期，墨龍的戰(zhàn)力其實可以和一位十三境修士相當(dāng)，只不過折損了半數(shù)道行，又被斬去了一條龍脈，眼下算起來能有十一境大乘的戰(zhàn)力就不錯了。
不過，墨龍是真正的龍裔，其真實戰(zhàn)力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些，即便此刻只相當(dāng)于一名人類十一境的修士，但也不是隨便誰就敢前來捋龍須的。
這也是為什么，墨龍明知老李頭是十一境，楊牧之是八境劍修，還敢前來奪取紫靈圣水的原故了。
楊牧之和老李頭一前一后徘徊在老龍頭尾，這次是換作一雙拳頭的老李頭先行試探攻擊，手執(zhí)半仙兵寶劍的楊牧之等待進(jìn)攻良機(jī)了。
老墨龍昂首沉脊，深深吸納了一口氣，明顯可以看見天地四周的氣流和云霧都被它吸入腹中，然后又一團(tuán)團(tuán)吐出。淅淅瀝瀝的雨水逐漸變密，差不多有團(tuán)扇那么大一片的龍鱗黝黑如鐵，在雨水的沖刷照耀下透露著一絲古老神秘。
行云布雨、吞云吐霧，大概就是如此。
老龍開始盤旋纏繞身軀，一雙血紅大眼看向不斷在它身邊試探挑釁的二人，猙獰笑道：“不和你們耽誤時間了！”
無聲無息之中，老龍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布置。
是一方由它坐鎮(zhèn)的天地小結(jié)界，滾滾如煙的黑云，不但能有效隱蔽攻擊手段，還能對結(jié)界中的敵人持續(xù)釋放一種獨特壓制，令其行動變緩，視力聽力受阻。
更重要的是，這座結(jié)界中的黑云，與這條墨龍本身已渾然一體，云涌云動，便是它無處不在的狂襲。
“李爺爺，快退后！”
楊牧之的神識布滿整座黑云空間，躲開那一團(tuán)悄無聲息向他襲來的黑霧，同時出聲提醒了一句。
可惜還是慢了一分，盡管老李頭第一時間退后了半丈遠(yuǎn)，還是被一團(tuán)黑霧從手臂劃過，頓時鮮血橫飛、皮開肉綻。這無形一擊，既是此方天地之勢，也是墨龍一爪之功。
老李頭嘿嘿一笑，大聲說了一句不礙事，擺出一個古怪拳架后，一身氣勢也變了，那流淌周身的高深拳意，好像由之前的渾厚變成現(xiàn)在的輕靈。
倏忽間，老李頭一步踏出，轉(zhuǎn)守為攻。
黑沉沉一團(tuán)迷霧中，只見處處閃耀起拳影罡風(fēng)，還有拳頭砸肉的噼啪聲音，不復(fù)之前拳頭捶打龍鱗那種金鐵之聲，應(yīng)該是老人換上了綿勁寸力。
不過，楊牧之卻在李爺爺連續(xù)擊打出二十二拳之后，感受到拳意中似乎還包含了一些其他的東西，好像是……劍意！
關(guān)于老李頭的過往，楊牧之了解的很少，就只知道他在搬來葫蘆鎮(zhèn)之前，曾是天劍宗的核心弟子，后來不知為何，被貶低去打掃山門。
在葫蘆鎮(zhèn)的這些年，老人唯一的一次出手，就是那次沖到水瓶巷楚家，打傷了楚家好幾名實力不低的供奉，連玉璞境劍仙趙余鶴、楚家家主楚固，都被一拳所傷。
似乎領(lǐng)悟了拳法之中藏著的那道劍意，楊牧之抬手抹過劍身，一縷劍氣電光火石般躥向老墨龍一雙血紅大眼，緊跟著就是楊牧之?dāng)y天地之威的一劍斬出。
由上而下直直斬落，毫無任何花俏和多余的動作。